《白月光》fubei1997

5、茶山

　　第五章茶山
　　这里是“长盛川”茶庄的茶山。自晋商大约百多年前来到这里，一直到现在，尤其是近四五十年来，因为福建茶业逐渐被粤商和外国洋行垄断，竞争日趋激烈，晋商改选“两湖茶”销售，蒲圻羊楼洞本地出产的茶叶，连上周边嘉鱼、咸宁、通山、崇阳、通城，乃至湖南的临湘、平江，安徽的修水等县所产的茶叶，成为晋商赖以出口蒙俄的最重要的物资。茶叶原材料的生产、采收，茶砖的加工和制作，茶叶贸易的分销和运输，为晋商带来了源源不断的丰厚的利润。羊楼洞镇，也因此在这数十年的时间里，聚集了上百家茶庄，成为“两湖茶”最重要的集散地之一。
　　“长盛川”这些大茶庄，不仅在每年的初春至初秋季节，派专人在这里收购茶叶，也自己购买或租赁山头，进行茶叶的生产。这个山头，连绵数座山峰，全都种上了好品质的茶树，而这样的山头，“长盛川”在这里，就有三座，常年雇着上百号的工人。
　　正是春雨绵绵的时节，“长盛川”的少东家渠少初，跟着茶庄的梁经理一起，上山来督促茶叶的采摘和收集情况。山路难行，兼且下雨，到处都湿漉漉的，少初年幼，平常又是斯斯文文的，哪吃过这样的苦，不免心中叫苦，但是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少东家，要小心些，这个山坡有点滑。。。”
　　话还没有说完，少初已经扑通一下，脚往下一滑，膝盖磕到了向上的田径上。他顿时疼的龇牙咧嘴起来。
　　梁经理赶紧找人扶住他。山路的确难走，都是茶农们种茶开出的小道，而且山势起起伏伏，全都不很高，但是就是基本上没有平地，有时即使有小块的平地，也都种满了茶树，只留下很窄的小径，还要时时留心旁边的沟渠。。。少初的鞋子上，已经全是泥巴，连裤子和外面的长襟上，都沾满了泥水，但是又不能坐轿子或者滑竿，爷爷不许。他越走越慢，委屈的都快哭起来。
　　好容易到了山顶。山顶是一小片平地，密密的植着一排排的茶树，经过数年的孕育和培养，长势着实喜人。在春日的雨露滋润下，很多茶树冒出了细嫩的芽梢，十几个工人正在抢着摘嫩芽、嫩笋和细叶（嫩笋，是指已经隆起但尚未展开的叶片）。工人有男有女，大部分人带着竹编的斗笠，也有很多人因为采摘的热了，催的又急，就没带着斗笠，就在那里赶活。
　　少初此时倒有了些兴致。他歇了口气，就看着工人们忙碌。梁经理指着旁边的几个山头，一一告诉给少初，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渠家的茶园。春天大概一共要出几百斤到上千斤的嫩叶，经过炒青、揉捻、晾晒或焙干等初制之后，主要销往汉口；然后大量的茶叶，还是之后的老叶，粗叶，大部分就地加工，经过大约七十余道工序后，做成青砖茶，装箱后经茶道运往俄蒙等地。
　　少初一一听着。但是他的兴致远不在这里，他想起来，书上曾经有诗句“家园不远乘露摘，归时露衫犹滴沥”，写的正是春天采茶的姑娘们不计远近，乘露采摘新鲜的嫩芽，他的眼前正呈现着这样的画面。。。想着想着，他不禁露出笑容来。
　　“这人是谁？”
　　几个采茶的姑娘悄悄的议论，都一边采茶，一边悄悄的拿眼睛看向这边。梁经理常来，倒有人认识，可是这个年轻人，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呢。好斯文，好白净的样子。采茶的姑娘们望着望着，都有些好奇。
　　若云也正在忙。她本来不是茶园固定的工人，但是因为最近忙，好姐妹娟娟就喊上她，一起上山来帮忙采茶，采一天给一天的工钱。若云反正也闲着无事，妈妈就让她来了。
　　“若云，你看那边，那个年轻人。。。”
　　她看娟娟在往少初那边看，她也就抬了头，看过去。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但是好生面熟。她想了一下，是在学堂里见过的，好像是“长盛川”的少东家，叫渠少初。
　　她认出了他来。正巧，少初也抬头看向她们这边。他只看见两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眉目如画的，都在看他，他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但是，他也觉得若云好像有些面善。
　　“不能让他看出来了。。。”若云赶紧把头低下去。她可是女扮男装才混到学堂里面念书的，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念了，要是被他看出来了。。。槽糕。
　　“他看起来好斯文呀。。。”娟娟有点收不回眼光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气度的男孩子。
　　若云赶紧把她拉走了。
　　过一刻，山间气候多变，竟然放晴了。茶树片片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耀着润泽的光，真的好看。但是茶园的工人们，根本没有心情欣赏这些，他们恨不得手脚并用，采的越多越快越好，因为再过一刻，待茶树上的水珠完全蒸发掉，嫩叶的品质就会下降，就无法采摘了。
　　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候，温度渐渐高起来。忙碌了一上午，大家纷纷到荫凉处下喝水、休息。少初也歇到了荫处。
　　“好热。。。”
　　梁经理递给他水，他接过来一气都喝了，好喝。
　　“这是山泉水。。。”
　　少初看着梁经理，“前面山上有观音泉，泉水清冽，常年翻涌，一直流淌到山下的镇上。”
　　“哦，原来，这就是观音泉的源头处。。。”
　　梁经理微笑点头。
　　过了午间，山上越来越热，虽然还只是春天，但是山上的阳光强烈，又没有遮挡，已经很炕人。少初有些受不了了。
　　“我先下去了。。。”
　　梁经理点头，今天少初的表现已经算很不错。他让两个人跟着他，送他下山。
　　少初往回走。他其实想在山上到处逛逛，好不容易出来，看到山野的景色，他不想那么早就回去。少年人嘛！他支开了跟着的人，一个人悄悄的往山下走去。其实他不知道，上山虽然艰难，但是到底是攀爬，只是累些，不容易有失，可是下山，就更不容易了。这里全是山路和斜坡，还有不少沟壑，他没有走惯山路，穿的鞋子也不对。他手脚并用，好不容易爬上一座小土丘，刚刚站上坡顶，准备欣赏下山间的风景，结果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身子赫的就倒下来，顺着土丘另一边的斜坡就开始往下溜。
　　“啊。。。”他惊叫出声。只一瞬间的功夫，他就顺着坡滚了下去。斜坡上全是刚刚冒出尖的笋子的幼苗，尖尖的、坚硬的笋壳，他的手、脚、身子，都撞在笋尖上面，好痛。。。长衫，也被斜坡上生着的荆棘挂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