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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江南鲜少见雪,可今年的雪下的像要把整个两浙十四州掩埋。
雪沫子在风里横冲直撞,每个人的脸上手上都有冻疮,连绵低伏的山丘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杨严说这样不行,“咱们已经被困两日,粮草供应不上,将士们只能就地捧雪解渴,等不到援军咱们全都得冻死在祭酒岭。”
谢铮河脸色铁青,足足三个月,杭州苏州等十个州府相继沦陷,就在今天早上,连最后的平江府也失守了,父亲带着城中六千将士誓死守城。
朝廷抛弃了两浙十四州,抛弃了他们。
杨严看看溃不成军的人马,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听我说,至少你得逃出去,哪怕只剩下你一个人,也要到盛京去,为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们去跟朝廷要个说法!”
谢铮河脑袋昏沉,喉间缓慢的滚动,涩滞的摇头,“不,我不走,要死大家一起死。”
“老二!你听到了吗!”
谢铮河身子猛地一震,他抬头,大雪中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将士守关死不足惜,英魂染红了三尺厚的雪地,到底是为什么而战?
所有人都要他活着,要他到盛京去问个明白。
杨严从腰间解下仅剩的一壶望阳天,大笑着喝上一口,“北风卷地草枯黄,铁戟刀残雪飞扬,天子坐堂升歌舞,不见白骨万里长。好酒,好酒。将士们,饮完这壶,咱们拼杀疆场,岂不快意!”
“快意。”
将士们接二连三从雪地里站起来,纷纷接过酒壶畅快的喝上一口。
南苑军将他们困在祭酒岭,并不攻打,只是切断他们的粮草,夜里再换一队兵马来扰,他们不能好好地合一下眼,与其被这样熬鹰似的熬死,不如干脆和敌军同归于尽。
他们被击垮的意志重新又燃起来,抽出腰间的长刀,唱着吴侬战歌冲杀进敌军之中。
风卷着雪铺天盖地无处不在,厮杀声飘进谢铮河的耳窝子里,杨严抹把死尸身上的血糊在他脸上,将他塞进成堆的尸体下,嘱咐他,“埋在死人堆里,一定要活着,带着六千人的命活下去!”
雪渐渐覆盖了谢铮河的身体,落在他的领窝和手腕子上,是刺骨的冰凉,身边喷洒的血雾溅在身上脸上,他没有睁眼,把头埋的更深,无声哽咽起来。
万里苍穹如墨,祭酒岭的梅花鲜红,雪也鲜红。
谢铮河就那么趴着,地上寒冷侵骨,他被冻得头脑反倒愈加清醒,不知道多久,就在他身子冻的已经没知觉的时候,南苑军撤退的马蹄踩着雪沫子飞奔而去。
和他一起的一千名将士全都死干净了。
他从雪窝子里僵硬的搬开压在身上的尸体,看到杨严就站在他身边,手中死死攥着柄长/枪,枪尖深深插/在雪地里,他睁着眼看着谢铮河。
他已经死了,背上扎着密密麻麻的刀,像刺猬一样。
谢铮河把长/枪缓缓抽出来,替杨严合上眼皮,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脚步沉重的踩踏过无数的尸体,一路往北而行,大雪如絮很快将脚印重新覆盖。
自平江府北上,到盛京足足两千多里的路程,崇山峻岭,苍茫平原,谢铮河没日没夜的走了十天才终于到了皇宫,他手捧长/枪,衣衫褴褛的跪在承天门外求见皇帝。
守门的侍卫拿他当乞丐驱撵。
他说自己是平南候世子,两浙十四州尽数沦陷,五千将士尽数为国捐躯,事态紧急需得立即禀报皇上。
侍卫啐骂他,说他冒充平南候世子按律要杖责,将他毒打一通,远远扔进马棚,反而满脸堆笑着将一堆绫罗绸缎的妙龄少女客客气气请进宫中。
祭酒岭上血流成河,后宫娘子却夜夜笙歌,是这样的朝廷,是这样的天下。
他抱着长/枪,窝在马棚心如刀割。
黑马的眼中倒映出一点微茫,那是女子钗环的柔光,一双纤尘不染的素手握住谢铮河的手,将他从马棚拉出来,塞给他颗金果子,柔和的同他笑,“今日宫中大选,你这样子挡在承天门会触她们运道,过两日再来。”
他一把攥住女子的手臂,如日光下的冰凌子锋利,“杨严死的时候是站着的,背上扎满了敌人的刀,我踏着无数的尸体逃出来,不是来看宫中大选!”
女子沉默一阵,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朝廷里的事儿我不懂,但听你说话该是来见皇帝的,可你这样见不着他。”
谢铮河红了眼。
他还苟活到现在,是为了把杨严死前用的枪捧到皇帝跟前,是为了告诉皇帝,即使在朝廷充耳不闻之中他们仍然和南苑军对峙到最后时刻,是为了皇帝能昭告天下祭酒岭一战六千将士殉城,让死去的那些英魂可以入土为安。
眼见到宫门口,只隔着一堵墙,他却见不到皇帝。
女子问他,“你叫什么?”
他抿抿唇,哑声回,“谢铮河。”
女子点个头,告诉他,“盛京的驿馆在积玉桥,你在那里等两日或可有消息。”
谢铮河抬头看向女子,脸色灰败肌肉绷不住的痉挛,“我要去承天门跪着,皇帝今日不见我,我便跪到明日,明日不见我,我便跪到后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为战死的将士讨要个说法!”
女子原已经要走了,听了他的话,回头微牵了下嘴角,淡然道:“你愿意跪就跪着罢,只是跪死了自己,可就什么都办不到了。”
谢铮河知道她说得对,没日没夜的赶路,风餐露宿他瘦的皮包骨头,战场上厮杀留下的伤口反复挣裂,旧伤添新伤到处血迹斑斑,就是他常年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身子,也已经撑到极限,随时都有可能昏死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但他就是倔强,宁愿在承天门外跪死,让他去驿馆干等着他做不到,只要合上眼,看到的就是祭酒岭如墨的天,鲜红的梅和堆叠成山的尸体,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女子见他没再说话,只是叹口气,带着丫鬟离开了。
谢铮河浑身都疼,他恨不能此时此刻疼死的好,可杨严临死前紧握的长/枪赫然就在他手上。
不能死啊。
不能死!
无论如何都要见到皇帝,无论如何,都要为死了的人讨个说法,谢铮河重新抬起脚,捧着长/枪再一次走到承天门,双膝轰然一跪。
侍卫烦不胜烦,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应该把这个乞丐叉到更远的地方去,毫不客气的将谢铮河拎起来拖着扔进护城河里。
寒冬腊月里,河面结着一层薄冰,冰水像小刀子一样直往谢铮河的伤口子里钻,寒冷刺骨,他虽然会凫水也已经没力气挣扎了,耳边嗡鸣鼻息错乱,扑腾两下渐渐沉入水底……
河水冲着他,他像无根的浮木随波逐流,身子冷的很,内里却很热,五脏六腑都快焚烧殆尽了,他艰难的睁开眼,好像回到了谢府。
外头雪可下的真大,狂啸怒号,战报一路从扩州传回,南苑铁骑所过之处血流漂杵,大哥说不能再等朝廷,率先领兵迎敌。
不过短短半日,就传回白令军阵亡的消息,他的大哥谢遇头颅被割,挂在扩州城门上示众。
南苑八十万铁骑,他们只有堪堪六千人马,这是场注定会败的仗,战报一叠一叠往盛京送,朝廷却迟迟没有回音,似乎从来没有收到过他们的战报,等了半个多月只等来皇帝六个字的旨意:卿可自行处置。
没有援军,没有战马,六千人对战八十万人马无异于以卵击石,五旬的父亲出征前将家中女眷尽数送上黄泉,一夕之间头发尽白,他拨给谢铮河一支千人的队伍,出征前拍着谢铮河的肩膀说,“你哥哥已经战死沙场,如今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不要记恨爹爹,谢家女眷若是落在敌军手里必将受尽凌/辱,我谢家女儿也是铮铮铁骨,不必受那欺侮。好小子,要活着。”
他带着一千人拼杀,就像战场上的一支穿云箭,很快为父亲的队伍拼出一条血路,可他们这支穿云箭却被敌人的网网住,困于祭酒岭无法和大部队汇合,等杨严他们拼死护住他性命后,他折道去找父亲,才发现五千将士尽数死在乱石滚木下,他爹的尸身已经凑不成个整的了。
目光所过之处,皆是四分五裂的肢体和压成肉泥的血浆子,他认不出那些人是不是平时和他打过拳的士兵,喘息间都是浓厚的血腥,他冷汗沁透衣裳,只觉得恶心作呕,汗水顺着额头使劲的往下淌,憋得喘不过气,他喊爹,喊大哥,想竭尽全力打破这场梦魇,强迫自己清醒。
忽然挣脱出来,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气。
灯火昏黄的屋子里,暖意夹裹着炭火呛人的味道充斥在鼻间,小火者添一口木炭,闻声颠颠跑过来查看,见他醒了,问他饿不饿。
谢铮河摇头,额上是大滴大滴的冷汗,他捂着胸口问小火者,“这是哪里?是你救的我?”
小火者摇头,“是干爷救的你,他老人家吩咐我好好照看你的。”
“干爷?”谢铮河稍微镇静下心神,蹙眉道,“听这称呼,你是宫里的内竖?”
“嗳,奴才在衍庆居当差。”小火者回身拿蒲扇去扇火炉子,扇出火苗子来,又问他,“公子饿不饿?”
谢铮河摇头,说不饿,问小火者,“现在几时了?”
“亥时了。干爷叫您这两日好好歇着,等选秀过去了,您再正经的到礼部登记造册,礼部把折子递上去后等官家点了头,会传唤您上殿,到时您再着官服叩拜。”小火者端粥给他,又补充道,“干爷还说了,皇家有皇家的威严,咱们这位万岁爷从来不理朝政,整日泡在胭脂堆里,却是个最看重君臣之礼的性子,公子切记,不论什么事儿,多重要的,都得依着礼数行,冲撞天颜是傻子才做的事儿呢。公子喝些热粥暖和暖和胃,身子不好可不成,回头哪有力气殿前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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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一首歌罢,《寒衣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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