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踮脚》是白小白

3、哭的很有天赋

　　顾念感觉自己肯定睡不着。老实来讲，好的睡眠对于她已经是一件极具挑战的事情。可想着睁着眼睛免不了要跟身旁的人客套上一两句，那对她来说更加困难，还不如闭着眼睛思考回家后怎么熬过漫长的假期。车平稳的行驶，顾念迷迷糊糊间好像又听到了长辈的争吵声，听见了隔壁班的那几个人又再说她是勾引人的女表子，怎么好像还看到了年级大榜，顾维之的名字出现在了年级二十九，顾念不相信，他怎么跌出了年级前十。
　　“那小子这次发挥失常啊，王老师恐怕得气死。”
　　“我看不是发挥失常，十有八九是谈恋爱闹的，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情啊爱啊，说到底只有成绩是真的。”
　　顾念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和沉重，原本就不舒展着的眉头更加紧蹙。
　　他们好吵啊，真的太吵了。
　　在最后一声沉闷的呼气声落下时，顾念宣布入睡失败，认命的缓缓睁开眼睛。她看到一旁开车的顾维之，又偏过头换了个姿势看窗外后退的风景。
　　刚刚上车的时候只是感觉这人驾驶素养很好，现在匆匆一眼扫去，感觉他挺养眼的，还是很帅的。高中时期的顾维之热爱一切户外运动，皮肤算不上白，穿着也是怎么简单怎么来，他总是说浪费可耻，大多时间也是穿着学校的各季校服，虽然性子挺活泼，但大家都说他不太好深交。所以顾念一直跟他说，要不是看在你聪明伶俐，我才不会跟你在一起。顾维之有时间的时候也会跟她掰扯自己帅不帅以及顾念审美标准有问题这些话题，却是始终没个结论。
　　再见到顾维之的时候也是两人分别很久之后了，当时自己的家里沉默的可怕，要不是商量的事情与自己有关，她肯定选择收拾东西转身走人。顾维之过来替妈妈取东西，结束了全家争吵后的尴尬。顾念感觉顾维之的话音刚落，坐在自己身旁的阿姨接话的音色里都透露着解脱的舒心。她一直都低着头听身边人各式各样谈论自己的去处，听见顾维之的声音，她想抬起头看看顾维之，想跟他说上几句话。
　　刚微微动了一下脖子就听到了骨头发出的抗议声，她咬咬牙，猛地抬起头，就看见顾维之站在几米外跟阿姨讲话，而自己因为服用药物和治疗手段，视力多多少少受了些许影响。 她眯着眼睛努力聚焦视线，才能看请顾维之脸上温润的笑，他不带眼镜了，皮肤也白皙了许多。刚看到这儿，顾维之不经意的扫到她的方向，顾念又是猛的低头，又是嘎嘣一声轻响。然后她就把脖子给拉伤了……
　　今天顾念能仔细看看他了，却是只能转头避开他。
　　不可以，顾念，不可以。
　　她在心里又一次暗暗警告自己。
　　“你醒了吗？”顾维之从顾念刚开始呼吸有些急促就一直关注她的动态，他看着顾念换了姿势，估摸着应该是睡醒了。问她只是想确定她想不想跟自己说说话。
　　“嗯。”顾念嘟囔着回了一句。
　　“要不要给你放首歌听听。”顾维之看顾念没回复他，便连了手机的蓝牙，放了自己最近一直在听的歌。
　　“等一个自然而然的晴天”
　　“我想要带你去海边”
　　听到熟悉的旋律和歌词，顾念从倒退的风景里回神，看着屏幕上一句句浮现的歌词。
　　“去留住这个瞬间在来不及挽回之前”
　　“其实不需要深刻的语言”
　　“趁现在还有一点时间”
　　“就当是最后一次”
　　“再一次和我去冒险”
　　“顾维之，你其实不用这样的。”顾念坐直身子，伸出手点了屏幕的暂停键。
　　音乐声戛然而止，顾维之没有回答。
　　“你知道吗，以前你带我去沙滩，你能脱下鞋和袜子，肆无忌惮的在沙滩上奔跑和大笑，你让我试试，我说我嫌麻烦，其实不是，我是不能，我害怕把鞋和袜子弄脏，回家挨骂。”
　　“你能坐在沙滩上看着海面说，你看这大海下面多平静啊，肯定有很多有意思的生物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我其实觉得海面太平静了不是好事情，平静下面往往是更大的危机。”
　　“所以，我们一直都合拍，可是合拍的部分是我刻意表现出来的。”
　　“但是刻意表现出来的东西多没意思啊！”
　　顾念一字一句的说着，顾维之始终没有应声。她突然觉得很挫败，自己不应该说这么多的，太早的亮了底牌，又一次无路可退，只能尴尬的等着对方给台阶下。
　　“顾念，你说我们认识得有小十二年了吧，除去你是我女朋友的三年时间，还有九年的朋友时间，我对朋友适当的关心怎么了？”顾维之还是专心致志的目视前方，大拇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方向盘内侧。
　　顾念知道，顾维之开始不耐烦了。
　　“况且从我们这次见面，我就联系过你两次，第一次是问你学校具体地址，这还是因为怕你第一次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让我跟你搭个伴。除此之外，我还做了什么让你感觉出格的事情了。”顾维之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带着几分轻松和笑意，只是他敲打方向盘的声音没了。
　　顾念知道，顾维之生气了。
　　的确，顾维之并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是自己遮遮掩掩的不够大方，小心翼翼的掩盖着什么事情。旁人的举动经常让她坐立难安，她不应该这样的。
　　“顾念，你抬起头看着我。”顾维之的声音中夹杂了些许命令的口吻。
　　顾念的眼睛有些酸胀，她真的忍不住了。奶奶一遍遍的跟她说，念念，那些事儿可千万别让别人知道。她有时候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在精神医院住了一年吗，有时候试探性的发发朋友圈，都会被家人提醒删掉那些隐晦的文字。
　　真的太没劲了。
　　顾念还是使劲再使劲把不听话跑出来的眼泪给挤了出来，然后抬起头大义凛然的说，“做什么？”
　　顾维之觉得有些好笑，他有时候真的想问问顾念这没有必要的维持人设是何苦呢。沉了沉心思，他还是说道，“顾念，你要知道，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这句话在顾念的理解中等同于“你太自私了”。霎时间刚刚憋回去的眼泪雄赳赳气昂昂的出现。
　　顾念在心里把顾维之，你真是讨厌恶狠狠的念叨了一遍，重重的向后倒去，像是战败了的孔雀还被拔了自己洋洋得意的羽毛。
　　身旁的人一反常态的没有第一时间送来关心，顾念的眼泪受了鼓动，挥洒的更加肆意。
　　“那次我见到你，你跟我说顾维之好久不见，你还说那就再见吧。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就走了。走了没几步，我听见有人在低声的哭，起初我没觉得那是你。我想着平时那么坚强的小姑娘怎么会在这种场合哭呢。后……”
　　“我讨厌坚强这个形容词，非常讨厌，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说了。”顾念像是一头受了伤的小兽，带着哭腔低吼。
　　可是顾维之没管她，接着往下说，“后来我才明白，你还只是个小姑娘。我突然一下明白了，是我错了。我忘了你也只是一个小姑娘。”
　　顾念开始呜呜的发出声音，到后来变成啜泣，然后开始嚎啕大哭。眼泪肆无忌惮的往下流，可她只觉得快乐。
　　这么久以来，那么多人都跟她说，你要坚强起来，你要懂事啊，你不能这么自私。只有顾维之跟她说，我错了，我忘了你也只是一个小姑娘。
　　哭到后来也就没了力气，顾念停止了嚎啕大哭，瘫在座椅上小口小口喘着气。
　　“还行，这次哭了十分钟，没打破记录。”顾维之拿起纸巾递给她。顾念听着这句话反倒是笑了一下。
　　“所以你看，你心里那件事还没数学考了46分让你伤心。”顾维之调侃了一句。
　　“我觉得你还是说倒数第一比较含蓄美，没必要把分数说的这么详细。”顾念缓过气，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数学考46分那回，她在数学老师办公室哭了整整一个晚自习。如果只是班级倒数还不算丢人，顾念上了高中吊车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问题是她考了理科实验班倒数第一。
　　数学老师刚说了没几句，顾念就开始哭，也是完美的展现了一个哭泣流程。但是因为耗时太长，让刚毕业参加工作的老师手足无措，期间还有同办公室的老师询问数学老师这个孩子怎么了。到最后数学老师只能以一句“学数学有的时候是需要点天赋的，人的天赋都是不一样的，顾念，老师相信你其他方面肯定有天赋。”草草结束了这场不太顺利的教育大会。
　　第二天这个故事全年级开始盛传，原因倒不是因为成绩，而是顾念后面接的那句，“老师，你是说我哭的很有天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