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佛》君臣

19、媒人

　　洛彧正站在桥头上看万家灯火，忽听得一声“洛公子”，转眼一看，是夜无歇。
　　洛彧微微颔首，双眸仍注视着江面。
　　“公子可知，皇上夺了贵妃的封号，并责令贵妃禁足三月。”
　　他略一低眉，“嗯”了一声。
　　“公子难道不想些办法？”
　　洛彧轻叹了口气，怎奈何人声嘈杂，除了他自己，旁人都没有听到，他转头看向夜无歇，道：“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夜无歇却不以为意，道：“公子既已入局，自然要做长远打算，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长远打算？”他的笑中有三分自嘲，“带兵攻入皇城，杀他个片甲不留。”
　　夜无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没再言语，只站在他身边，同他一起看着远处嬉笑的孩童。
　　“世人追求两全其美，我本以为若考虑周全，两全其美不算难事，可如今我才发现，这比通天还难。”
　　夜无歇诧异地看着他：“公子何出此言？”
　　“此事若成，我得江山，此事若不成，我便为万人唾弃。”他顿了顿，继续道：“成或不成，我始终不能与她偕老。”
　　夜无歇不用想都知道“她”是谁，他道：“公主对公子情深似海，料想事情也未必不成。”
　　“她只当我要一展抱负，却不知我的野心是这天下。”他消瘦的侧脸在月光下格外清冷，“事成之后，我便是她的杀亲仇人。”
　　“如此这般，她如何再面对我，我又如何面对她？”
　　他目光扫过远处河边依偎着看河灯的二人，又继续道：“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再与她相认。”
　　“公主对顾陵川没有感情。”
　　“我当初对公主也没有感情。”
　　夜无歇怔了一下。
　　“沈家权势再大，终究是臣，对公主，我自然要奉承迎合。”他舔了一下嘴唇，“后来便觉此生非她不可。”
　　“公子可知，公主对公子是一见钟情？”
　　他的眼中似有星光，柔声回答道：“我怎会不知。”
　　“凭借着毫无理由的一见钟情，竟然可以爱我这么多年。”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远处看河灯的两个人，语气中有几分落寞：“不知旁人的肩膀是否也靠的舒服。”
　　夜无歇品出了醋意，忙转移话题：“公子可愿与在下到酒馆喝两杯？”
　　他扬了扬嘴角：“乐意奉陪。”

　　灯会过后，莺鹂被接入了府中，府中众人见了她，眼睛都直了，连阿桃也震惊了，悄悄问旁边的人“这是仙女吗”。
　　秦晚照虽素有绝艳之容倾城之姿，但比起她，倒是少了几分娇俏灵动。
　　秦晚照也不怒，因为她与旁人一样，也觉得莺鹂是个可人，便吩咐道：“以后你便是我的贴身丫鬟了，你与阿桃住一起，有事可直接来找我。”
　　“是。”
　　见众人还直着眼睛愣在原地，她这才有些怒气：“看什么看，再看把眼珠子扣这儿，让你们看个够，还不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顾陵川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待众人散去，他走到秦晚照身边，柔声道：“夫人真是愈发有女主人的模样了。”
　　闻言，她却摆起了架子，道：“这有什么难的。”
　　“我让厨房准备了些桃花酥，夫人可愿尝尝？”
　　“何故不请你的桃花仙子尝尝？”
　　他哄道：“夫人莫要取笑我了，为夫心里只有你，哪有什么桃花仙子。”
　　桃花酥配清茶，神仙吃了也上瘾。
　　阿昶平日里最爱吃的也是桃花酥，想来这段时间他吃的也未必合胃口，若是能给他送去些，那便好了。
　　她咬了一口，略微可惜道：“此等佳品，只你我品尝未免可惜。”
　　“夫人的意思是？”
　　“如今莺鹂姑娘来了，府上皆大欢喜，何不趁此机会庆祝一下？”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夫人想送桃花酥给府上某人，直说便是，何必要连带府上众人。”
　　她被说中了心事，忙狡辩道：“我几时说过。”
　　“这样吧，我吩咐下人，今日在府中设宴，如何？”
　　“无故设宴，只怕…只怕不妥。”
　　“家宴而已，让谁参加夫人决定，其他人便赏些银两，也算平衡了。”
　　“你身为一家之主，自然要你决定。”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道：“那便听夫人的。”
　　赴宴的有夜无歇，阿桃，洛彧，莺鹂，还有顾陵川的贴身随从，慎斯。
　　阿桃和慎斯在桌上有些拘束，夜无歇和莺鹂倒是丝毫不慌，洛彧更不用说。
　　家宴虽说无身份高低贵贱之说，但终究尊卑有别，席间只有洛彧、秦晚照、顾陵川话多些，其他人多半是默默夹菜，相顾无言。
　　不知怎的，聊着聊着，聊到了家事，聊到了姻缘。
　　顾陵川道：“洛先生一表人才，想必身边断然不缺仰慕之人。”
　　“洛某初入长安，哪来什么仰慕之人。”
　　“那洛先生可有心悦之人？”
　　“不曾有。”
　　顾陵川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自古英雄配美人，才子配佳人，洛先生才华横溢，料事如神，若无佳人在侧，岂不可惜？”
　　话的余音刚落，便听他“嘶”的一声，原是秦晚照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秦晚照瞪了他一眼，道：“先生初来长安，稍有名气，怎可动儿女私情？”
　　顾陵川抿嘴一笑，复而将目光落在洛彧眼眸上，道：“先生机智过人，自然能处理妥当。”
　　洛彧神情凝滞了一下，笑道：“不知顾先生有何安排？”
　　“洛先生以为，莺鹂姑娘如何？”
　　登时，其他人的筷子一齐停住了，有的悬着，有的整齐摆在碗上，有的还掉落在地上。
　　空气里像是结了一层冰。
　　洛彧脸上的笑淡了些，迟疑了一下，说道：“莺鹂姑娘自然是极好的。”
　　“那不如我给洛先生做媒，成全一桩好事？”
　　莺鹂柳眉微蹙，张嘴欲言，正好瞧见洛彧的眼色，又选择了沉默。
　　“莺鹂姑娘美若天仙，若能与莺鹂姑娘成亲，自是洛某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此事还需问过莺鹂姑娘才好。”
　　顾陵川转而问道：“莺鹂姑娘以为如何？”
　　只见莺鹂垂下眸子，眼角倏尔流出一粒晶莹的珍珠，那却不知珍珠，正是一滴泪。
　　美人落泪，任谁看了都要怜惜三分。
　　此时无声胜有声。
　　“既是如此，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