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樱花开了》小柴糊颗粒

4、上海。

　　樱子的住处由总领事馆安排于法租界的一栋两层花园别墅。 负责接待她的是使馆大使吉永原野，在她到达的次日，领事馆便做东为她举办了一场洗尘宴，摆席于虹口区礼查饭店，虽然只邀请了部分上海政商军界的人物及外国名流，依旧能算得上是高朋满座。 礼查饭店位于虹口区，附近遍布各国领事馆，临近黄浦江，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顶层的孔雀大厅晚八点便开始了宴会，交响乐团演奏着西洋古典音乐，载歌载舞觥筹交错之间颇有些歌舞升平的意味。 樱子着了身杏色一字领鱼尾连衣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用一根珍珠发夹别着。 “各位来宾你们好，”吉永原野登上了台，对着立杆话筒操着一口日式英语开始发言，场内逐渐安静下来。“我是日本驻华总领事馆的大使吉永原野，今日的宴会是为本国尊贵的内亲王樱子殿下来到上海所举办的接风宴席，樱子殿下之前一直在美国求学，近日才来到上海，让我们热烈欢迎她的到来！” 樱子被这番发言辞尴尬得全身发麻，还是硬着头皮接过了话筒，悠悠开口，“我是闲院宫樱子，中文名叫做柳羡盈，很高兴与诸位相识。” “柳羡盈”三个字她是用中文说的。她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想到了大半夜，仍是觉得应该有个中文名更好，上一世她叫做刘献茵，这一世便叫做柳羡盈。若要问为什么叫这样的名字，她只能说看着好看听着好听。 简短的介绍结束之后，宴会便正式开始。 柳羡盈作为主人公自然是收到了极大的关注，不断地有人来和她打招呼。 南京政府军政次长陈应勤前不久出访上海军事部，此次代表南京政府出席。陈应勤是早年奉系苏皖军阀首领，在混战时期退出争夺安心守地，后归顺南京政府，出任军政次长及陆军副司令。虽拥兵仅仅数十万，但盘踞关键的苏沪地区，实力颇为强盛。 作为反日派的代表人物，他原是不准备出席的，但听闻这位来访的是一名掀不起风浪的女子，又身份显贵不能拒绝，便打着做表面功夫的心态来了。 柳羡盈在头昏眼花之际终于脱身，却不想又来了两名客人，又摆出笑容举起酒杯，身后的吉永原野低声为她介绍来人。 军政次长和上海市长。 柳羡盈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两位应该是今天南京方面最高级别的了。 “樱子殿下您好。”上海市市长吴国振首先向她举杯致意。 柳羡盈礼貌地与他酒杯对撞，笑盈盈道，“不是说了嘛，我的中文名叫做柳羡盈。” 对方二人与先前的宾客一样惊讶于她标准的官话，陈应勤先反应过来哈哈笑了几声，“殿下的中文说得真好。” 柳羡盈看他只觉得眼熟，板正硬朗自带威严的中年人，一时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按理说是没有的。 “我一向对于中国很感兴趣。”柳羡盈笑盈盈地回答。 “殿下看来有很深的了解？”陈应勤倒是颇有些惊讶。政客商人有所目的来了解中国并不稀奇，但区区一东洋女子却是罕见。 “于我来说，也不亚于第二祖国了，”柳羡盈状似不好意思地掩嘴笑了笑，“这样说的话美利坚怕是要生气了。” “殿下胸怀广阔，吾等敬服！”吴国振朝她一拱手，又笑着搭话言他。 稍微聊了几句她便先行离开了，舞会也并不需要她全程在场，表面意思做足了即可。 乘车回到了别墅，汉白玉铺就阶梯地板，浅色大理石筑成高耸的罗马柱挺立在门前，灯火通明间光亮如昼，豪华而侈丽，水晶吸顶灯悬在客厅的顶上发光。 柳羡盈拾级而上，回到卧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城市的另一面燃着昏暗的灯火，肥腻的带工笑眯眯地拨打着竹木算盘的珠子，不远的墙圈围着的脏乱的水泥屋子里一条顺地胡乱挤了二三十个乡下女孩。 黑夜中，一身朴素打扮的男子漫步在荒败的巷道，四处打量观察。 这是一个世界，却并不是同一个世界。 柳羡盈直到第二日午后才悠悠转醒，梳洗一番下了楼。 这栋小楼的装修十分奢华，佣人门房统共有八人，院子护卫便有六位保镖。 近身保护的是两名少尉和两名中国副官，两位少尉一位沉稳的是田中本智，另一位较活泼的是小川具四，都是从陆军士兵军官学校毕业后便成了她的近身军官。在她十八岁上大学的时候，当时还是中士的两位便接替了之前的军官，不远万里从东京到纽约，一窍不通的基础下学了英文，负责保护这位内亲王。四年后归国，升军衔连垮两级成为了少尉。如今又跟着她到了上海。 柳羡盈刚开始还不适应天天被人跟着保护的资本主义行径，后来也逐渐适应了内亲王樱子的身份，她生性便平易近人，和两位“保镖”的相处十分和谐，成为了朋友般的特别的关系。她经常刻意地纠正改变他们的思想，虽说没能从根本解决他们军国主义的问题，但也颇有成效。至少如今的两位军官，已经没有了冲锋战场的远大志向，成为了两条“闲鱼”，一心一意效忠保护柳羡盈就心满意足。 “殿下。”还是田中先注意到她从卧室出来，立刻从楼下上去迎她。 楼下沙发上坐了一位拘谨的女生，穿了一套不太适合的黑色搭配，有些滑稽的可爱。见她下楼来马上起身，整理衣服，先是举了个躬礼，才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 柳羡盈有些疑惑地往田中看了一眼，田中马上领会了她的意思，开口介绍：“这位是桥本爱，从东京帝国大学护理专业毕业，是内廷指派的侍女。” 柳羡盈打量了一下这位小妹妹，真还是小妹妹，比她矮了不少，脸蛋通红，似乎是紧张过了头。 柳羡盈很是温和地笑了笑，“那你也在这里先住下吧，”她想了想，“就住二楼我卧室旁边的房间吧。” “是！”桥本爱很大声地回答，把柳羡盈吓了一大跳。 眼见着桥本先去外面车上搬行李，柳羡盈又开口吩咐：“小川君也去帮帮桥本小姐吧。”她刚刚可是看到了小川一直偷瞄桥本。 早餐准备的是西式早餐，也怪她没有提前打过招呼，才导致现在吃不到油条包子。 左手报纸右手三明治，咬了一口夹层的芝士，柳羡盈开始吩咐正事：“虽然有翻译，但你和小川君还有桥本小姐还是要学中文，这个我就不多说了，”她细细地咀嚼了一下，鸡蛋的味道颇有些咸鸭蛋的感觉，“至于这几天上门拜访或者邀请做客的帖子，先给我看看再决定去不去。” 田中拿着笔记本很认真地一个个做好笔记，又认真听她嘱咐。 “虹口的那几个工厂的簿子都给我拿到书房去，也把几个经理叫过来。”日本国家名义投资的工厂大多位于虹口区，此次到了上海决定长居之后，其中几个工厂管理经营盈利的权力自然而然交给了她。 “东京那边给我的费用还有上海的贡款全都换成金条存到花旗银行，工厂的盈利到时候再说吧。” 宫内省每年会依照等级向她提供30000日元的皇族费，在物价低下的民国时期，相当于现代的六百万人民币左右，是一笔相当高昂的费用，上海方面的大使馆及其机构为供养在华皇室每个月也会给予她500圆的贡款，折合到现代约是十万元人民币。 而如今的工资水平也普遍低下，中日两国的物价基本相同，并没有后世汇率的差别。北京的普通市民月收入约为20圆，而在日本，少尉军衔的军官月基本工资也仅仅为71元。 也就是说，柳羡盈如今每月收入约为3000元，也可以说是3000圆，在如今是非常高的收入。 理财和投资是她如今无法避开的道路，抗战不远眼前，她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但是尴尬于如今的身份，她早晚都会脱离日本，摆脱樱子的身份，完完全全地成为柳羡盈。所以在那之前，必须得有自己的财产才安心。 柳羡盈并不是圣人，不会觉得是日本的钱就不要，这跟砸日本车没什么区别，获利的是自己，不要白不要。 她这些年已经存了极大一笔钱在花旗银行，对于如今的中国，政府国库空虚，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早餐后，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便窝进了书房看报表分析，打理工厂并不是易事，第一件要做的便是好好了解基本情况，几家工厂均是属于产业转移，玻璃厂、木器厂、制盐厂以及印刷厂。 令她感到疑惑的是，横向对比的话，外资企业的工资待遇与其他条件都更为高昂，但是盈利普遍丰厚。而国民企业的待遇明显低于外资企业，盈利却也相差不多。 一上午很快过去，中午吃饭前田中把收到的请帖全都递到了她桌上。政商军界方面都有，她略略扫了几眼，挑出了实在不好拒绝的，其他的便照着客气的理由一一送了回去。宋沅希也送来了帖子，还说要好好跟她谈谈，估计是纠结她的身份，气自己不跟她讲。 田中顺便劝她吃了午餐，下午再面见几位经理。 午餐是按照她的吩咐做了几道中式菜肴，请的厨子是前清宫里出来的御厨，除了常见的宫保鸡丁什么的还给她添了几道精巧的宫廷菜。 吃完午餐睡过了午觉，起来的时候几位经理已经在等着了。 柳羡盈很客气地把他们都请到了书房里，她坐在书桌后的靠椅上，田中在她旁边站着。 四位经理都有些大腹便便的样子，都是日本人，柳羡盈原以为多少会有些糊弄自己，没想到的是四个人都是毕恭毕敬，恨不得在地上跪着给她回答一个个问题，一副子尊皇的思想印到了骨子里。 等到他们离开，柳羡盈有些感慨。她忽然懂得了日本军国主义为什么会那样发展，国民尊皇的思想理念，绝对是最关键的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