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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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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苏姓乃大姓,上京苏氏也曾盛极一时,二十多年前苏太傅蒙先皇托孤,同齐亲王傅丞相一同辅政,清卢街苏家门前,便是王孙也弃车马徒步请教,十年前,苏家子孙犯了事,苏太傅致仕,犯事的一支被分了出去,苏家自此败落。不巧,那位犯事者正是苏遇的父亲。
榆回巷的苏宅是个四进的院子,因是老宅,又有着多年的不曾修葺,显得有些荒旧,十年前,苏家三子苏毅清暴毙,三夫人苏容氏苦求数日,依然没能阻止这一支被驱逐,那时,除了所剩不多的一点妆奁,就只剩这处陪嫁的老宅,彦成十八年,苏毅清长子苏遇得中探花,次年,娶妻傅家四房庶女,苏宅这才重新修缮。
苏家主子不多,除了苏遇夫妇外,就只有一个庶出的姑娘苏瑾,住在距主院最远的一个独立小院棠里院,平日里除了月初或节时,极少出小院,不吵不闹,乖巧得让人无法生厌!要知道大衍民风散漫自由,对女子并不算苛刻,常见定了亲的姑娘儿郎长街同游,也有未出阁的小姐同哪家公子桥边邂逅,续了一段佳话。对比之下,苏瑾称得上是颇为古板的闺阁小姐。
棠里院不大,除了两名贴身丫鬟云桐溪柳外,就只有两个粗使丫头青蓝青碧,这还是苏傅氏嫁进来以后置下的,原本还有一个管事的婆子,只是她在苏瑾这里着实无用武之地,后来被调回了主院。既无别家内宅的明争暗斗,也听不着朝堂上的明刀暗箭,时光如静潭无波无皱,转眼已过豆蔻年。
这一日晌午才过,天边扯过一块轻云,风过带着些微凉,苏瑾伏在倚窗的小案上翻一本杂记,大丫鬟云桐绕过屏风进来,拨弄了几下案边的炭火,小声道:“姑娘,该休息了,您身子本就没好全,还是莫要费神!”说着转了下妆台上的铜镜,再劝道:“莫老郎中上次来便说了,要好好休养段日子,您看您最近都清减了!”
前者锁着眉盯着镜中的人影发呆,云桐忍不住笑出了声,认真道:“姑娘虽清减了,倒更好看了!”这应该就是世人常说的眉目可入画吧!
前者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心里一声长叹!她幼时圆润可爱,曾颇为自得,哪曾想这张脸会从一只包子长成一块秀色可餐的海棠糕,而她的活动范围也从一巷一宅缩小到一院一室,只看她兄长日渐加深的眉间川字纹便知,他亦是头疼万分。
“你下去吧,我等下就去休息!”
云桐又软声哄劝了几句,才退了出去,房间里苏瑾静坐了片刻,才合上杂记,推开木窗,倚坐在窗台下,隔着一堵丈高的墙面,能听到外面小巷细细的人语声,时有货郎穿巷过,惹得几家稚童紧追其后,她抿唇笑了笑,细听这平常烟火,在心里描画成生动的绘卷。窗外不远是一棵老棠梨树,本是琼枝交错,一场早春风过,冒了些浅碧色新芽,遮了大半个檐脊,一只早燕剪羽低飞,细爪抓了下末枝,又惊慌飞远,头顶上似有枝桠扫过檐上墨瓦,发出轻微的响动,抬头望去,却又什么也没有,丫鬟溪柳提着盏提盒从抄手游廊缓步而来,绕过墙角,折了几支迎春,来到木窗下,屈膝行了福礼,脆生生道:“姑娘,今日齐麽麽掌厨,做了合意饼和桂花糕,夫人特意让小盏送了些过来,您尝下可喜欢?”
“嗯,放着吧!”
听着声音的云桐走过来欲伸手接下提盒,溪柳手一错,刚好躲开,她神色一怔,笑容敛了几分,后者错开视线,虽依旧恭敬在笑,却多了些小心试探,道:“姑娘,昨日大人归家便要发卖了平鸢,想来是恼了她给大姑娘带路,平鸢有错,不敢求姑娘原谅,只是一旦被发卖,也不知会沦落到哪番田地,姑娘慈悲,您就饶她一次,准她在府上做个粗使丫头。”
苏瑾看了她一眼未作回应,一旁的云桐先忍不住,斥道:“姑娘因她的过失落了水,便是打死她也应该,只将她发卖了,也是大人看在姑娘心慈,你贸然与姑娘说这些,心思可是已不在姑娘这棠里院?”
“云桐你莫冤枉我,我也是为咱姑娘好,那平鸢可是夫人的丫鬟,况且,是大姑娘失手推的姑娘,若任由平鸢被发卖,姑娘的名声——”
“我的名声如何?”
“啊?”溪柳僵了一瞬,被她平淡得看着,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姑姑姑娘——”
苏瑾不看她,只望着丈高的墙垣,老墙边缘上有些脱落,墨瓦流光洗过,有种沉淀的气韵,搬到雁回巷十年,那时孑然而来,靠着嫡母剩下的一点妆资生活,如今这宅子里近八成的仆从都是长嫂傅氏的陪嫁以及后来置下的,所以她们可能根本不知,这宅子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大姑娘,这宅里宅外,除了兄长与她,余者好似都认下了这个她以外的大姑娘,当真是讽刺。
“做错了事不该受惩罚吗?”她声音不大,却听得溪柳脸色一红,她是傅家的家生子,在棠里院向来有几分脸面,便是服侍苏瑾最久的云桐都要退让她几分,这还是第一次被当众斥责,“姑娘,奴婢真的是为您好,奴婢,奴婢真的不知——”
所以,苏瑾有时候真的觉得门当户对很重要,如她兄长,娶了她长嫂这个高门贵女,也带来了他们兄妹俩不熟悉或者说阔别已久的内宅勾心斗角,很烦!“放苏芮进门,打得可不只是我的脸!”她能提醒的也就这么多了,说完转身回了房,门外溪柳再一次变了脸色,这话中的分量她不敢细思,只觉腿重千斤,不敢抬起。
檐上,一银面青年抱臂斜倚着一枝干,听着下方的动静勾唇笑了笑,“小丫头!”又想到刚才一瞥而过的面容,那点笑意就变作了烦恼,“萧霁晟那个死狐狸!”不是顾忌他表兄,他早就找个机会弄死他了!
同一时刻,被念叨的人掩面打了几个喷嚏,问前来汇报的女子道:“小柒啊,大妹子,哥可是听从你的建议把老大骗过去了,你确定他回头不会想砍死我?”
后者幽幽看他一眼,道:“不会,除非老大不是男人!”
“这样啊,那得好看成什么样?”
“姒姜毛嫱,当世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