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味》可口轲楽

1、初识

　　“手弹琵琶把曲儿唱，过路的父老听端详......”空荡的山野响着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孤寂动听，缭绕在耳旁。
　　“文二子，你赶紧给俺歇着吧，不然下来给你叔子赶车。”马车驾驶位上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行呀，张叔，让我来赶车，直接往树上给你撞，哈哈...”听着小孩的话，惹得张叔不住笑骂，“你小子......”
　　一名女子从车厢窗户探出身来，“文二子就别打趣你张叔了，赶紧进来外面有风，小心凉了。”文二子说着从车厢顶窜下来，钻进车厢，车厢里除了刚刚说话的女人，还有三人人，着使本就不大的空间更加拥挤不堪。
　　接过柔姐姐递过来的温茶，文二子猛灌一口，让体内受到了寒气都消散一空，舒舒服服的叹口气，空杯子也不重新续上茶，就拿在手中把玩。
　　可安静了没一会儿，文二子就想再闹腾，却被一旁的武哥瞪了回去，悻悻地吐了吐舌头，文二子一屁股坐回去，可这还是指标不知本，俺不能乱动还不能说话了吗？
　　文二子环视一圈，除了还在缝衣服的柔姐姐醒着，其他人都在闭眼假寐，为了不打扰别人，文二子声音一低再低，小小声点说“柔姐姐，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北平啊？俺想吃桂花糕了。”看他那小馋猫样，柳柔玉不禁滴滴笑出声，“嘘嘘，柔姐姐小点声，嘘嘘”。
　　“好好，姐姐知道，差不多还要三天，等到了那里，安顿下来，姐姐就给你买桂花糕。”
　　“好耶，哎呦疼～”因为激动，文二子没注意头顶的高度，咚地一声撞了上去，“没事吧”虽是安慰，笑声却没有顾忌的放了出来，银铃般清脆，他这一撞把其他人也都逗乐了，沉寂的气氛终于化解了几分，“你这可会越撞越傻的，哈哈。”登时，车厢里一片笑成一片，赶车的张叔也被感染笑了起来，可眼中更多的是痛苦、迷茫。
　　这一群人原是在杨平县的戏团，戏团人不多，可也有二十几号人，可就在前几天，鬼子来到县上，提着杆枪，无论老少，见人就杀，团长赶紧让大家伙收拾东西走，可还是慢了，鬼子杀进院来，好几个兄弟都跌在那儿了，赶着马车走的时候，就只剩不到十人，可万恶的鬼子竟拿着人当靶子，一颗有一颗的子弹飞了过来，让本来两辆马车只剩一辆。
　　团长以前是北平人，至于为何来到杨平县就不得而知了。他们这一行正是要去北平投奔老团长以前的朋友，只知道那人也有个戏团，叫楚袖香，还有团长给张叔的一个玉佩，作为信物。
　　张叔摸索着玉佩，不禁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老团长，“小睿！拿上它，赶紧走！”看见一个荷包向自己飞来，张睿本能的接住，等抬眼再看团长，见他拿起铁锹向院子里走，正对着日本人，顺手把门扣上，看见昔日还生龙活虎的弟子，躺在冰冷的地上，“这群该死的小日本，我要你血债血偿！小睿赶紧带着大家走！”
　　“团长！走啊，”张睿极想去将团长也拉进来，可被门死死拦着，胳膊也被朱文拉着“张叔！你不是最听团长的话嘛，赶紧走啊！”在这生死一刻，人终究是懦弱无能又无力的。
　　在离北平约莫还有两天行程的道路上，一个人怔怔地躺在路边，还是眼尖的文二子看到了。
　　“张叔，那里躺了一个人！”听到这话，马车上所有人都很震惊。
　　张叔听了赶紧停下车，“在哪里？”文二子在跳下车顶后指向一个方向，两人赶忙往那个方向跑去。
　　车厢里的小麻子赶紧朝着张叔大喊“不要管他了，我们都要顾不住自己了。”虽是这样说，但面上担忧的深情确实掩饰不住。
　　两人跑了过去，发现这里赫然躺着一个小孩子，张叔也不多余动作，就将小孩子打横抱起，就带回马车。
　　张叔环视一周，用眼神询问着大家，看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此外张叔还专门看了一眼小麻子，小麻子也低着头不敢与张叔对视
　　“朱武，你去赶车。”武哥也不多言语，下了车厢就去了，朱文赶在他后面也去了。
　　这孩子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和文二子年龄差不多，将小孩浑身检查了一番，小孩的脸色极为苍白，所幸身上除了一些小伤口和淤青外没有太严重的伤口，只是脸上从脸颊到眼睛的口子有些深，看样子眼睛应是废了。
　　张叔从车厢里取出一些包扎的东西，这是张叔一起带着戏团的伙计们上山打猎补贴家用时筹备的，在鬼子进县时顺手收进车里，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用上了。
　　先把表面的脓水和血痂清理，然后再撒下一些不知名的药粉，手法极为粗糙，这也意味着被放大数倍的疼痛，可昏迷不醒的小孩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凭借毅力坚持下来，冷汗已经浸湿为他盖着的被子。
　　虽然他的衣服非常脏乱残破，可从一些布料可以看出，这衣服原本是华丽样貌，而穿着这衣服的人身份非富即贵，而他为何出现在路边，就只能等他自己说了。
　　他的手中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手指用力的都发白了，文二子虽然很好奇，但在多次尝试无果后也就放弃了，而且这个东西似乎对他很重要。
　　柔姐姐作为一个弱女子，是完全不敢看的。在处理伤口时就出去了，剩下的几个大男子，也没坚持一会，毕竟这里浓烈的血腥味会让他们难免会想起曾经的伙计们。
　　最后只剩下文二子和在处理伤口的张叔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文二子担忧的说“张叔，他没事吧？”
　　“没大事，只是以后只能是个半瞎了。”
　　处理好伤口，血腥味过来许久才慢慢散去，其他人才逐渐回到车厢里，这期间，文二子一直陪着这个小孩。尽管空间有限，所有人也为这个孩子腾出空间。
　　到了晚上，朱文朱武这俩兄弟，拿着一条毯子就去前面驾驶座上挤着，为伤员腾开空间。文二子躺在那个小孩的身边，过了一会也就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近中午的时候，这小孩才慢慢转醒，醒来后发现手中的东西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还很红的印子。
　　本来刚有些恢复的神智，瞬间到了奔溃的边缘，伸出手四处搜寻，最后在枕边找到了那条沾着血的项链。“还好，还好...”紧绷的神经回到了正常的状态。
　　就在这时车厢忽然被打开，近乎本能的向后跳去，“谁!?”。
　　本来只是过来拿东西的文二子，看到小孩醒了很是惊喜，“哇！你醒了，我叫文竹，你叫什么呀？你为什么出现在路边？可以和我讲一讲吗？你怎么不说话啊？......”
　　刚醒来的小孩被文二子的热情惊的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过了好一会才犹豫的回答，“...易...易.北......”
　　“嘻嘻嘻，你好呀，易北，我叫文竹，但是他们都叫文二子，我......”在文二子还想再讲下去时，却被打断，“文二子，东西还没拿来吗？”
　　文二子咬牙切齿了一阵，才不舍的和自己的新朋友说再见，“诶！这就来了，一会见了易北。”拿起身边的东西就往声音来源处跑去。
　　“朱文，要不是你比我大几岁，我能让你随意差使？要不是你有武哥撑腰，我早就...”
　　“啥？你早就想干嘛？”朱文正想一拳打在文二子的脑袋上时，柳柔玉走了过来，“大文你就不要欺负小文了，哈哈哈，文二子赶紧把东西拿给张叔去。”朱文可是喜欢柳柔玉的，他可不想心上人看见自己暴力的一面。
　　文二子还很欠揍的朝着朱文吐了吐口水，朱文原本放下的拳头，似乎又紧了紧。连忙跑向张叔，“张叔，张叔，那个人醒了，我还知道了他的名字，我们是朋友了！”
　　结果东西，张叔揉了揉文二子的脑袋，说“哈哈哈，那不挺好嘛，但我们现在需要先忙完才能理会你的新朋友了。”
　　“没事的，嘻嘻”
　　易北安静的呆在车厢里，也不乱跑，只是呆呆的坐了好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不像话，还有很明显的干涸的血迹，曾经的教育，让易北做不出穿着这样的衣服出门的决心。
　　文竹又跑了回来，手里端着一碗粥，粥稀的连几粒米都能数出来，和两个菜馍馍，粥里还放了一些咸菜。
　　“先将就吃着吧，张叔说你以前是个贵公子，可现在在这里，只有这个可以吃了。”文二子可是一个大馋猫，盯着菜馍馍很是眼馋。
　　“...谢谢你。”端过文二子递过来的食物，急不可耐的吃了起来。过了一会，易北开口说，“着菜馍馍你要不吃一个？”易北现在对文竹是完全放下了戒备。
　　虽然眼馋，但文二子很有志气，“不了！你是病人，而且团长大伯教我过的！...我先过去了，拜拜易北。”说着跑开了，可小眼神还是盯着菜馍馍。
　　“...哈哈哈”这是易北这些天来第一次笑，笑在他还有些稚嫩的脸庞，现在两颊因为长期的饥饿很是凹陷，但精致的五官预示着他未来的帅气。
　　等文竹又跑过来的时候，易北已经吃好，将碗碟整齐的摆在一旁。
　　“易北，给，给你找到衣服，虽然旧，但是是新的，赶紧换上吧，我带你去逛逛，嘿嘿。”
　　易北点了点头，也不避讳，直接脱去脏衣服，当着文竹的面就开始换衣服。“呀！”的一声，文二子又跑开了。
　　换好衣服，易北就出来车厢，来到地面，适应了一下从四肢百骸传来丝丝绵绵的刺痛，才慢慢迈步走着，只能慢慢的，毕竟这双腿已经接连不断地走了近一宿。
　　“...文竹？”力气毕竟没有完全恢复，就连讲话都可以称作气若游丝。
　　“诶，嘿嘿嘿，走吧，易北，带你去见一见大家！”将手伸向易北。
　　易北很是犹豫，手只伸到半空中。心中思绪万千，却被一个不由分说的力道打断，再回神，自己已经被拉着走了。
　　因为要顾忌易北身上的伤，文二子终于不是跑着了。在注意到易北白皙的皮肤，未来梦想要做名角的文竹可不乐意了。
　　抬起两人牵着的手，正所谓有对比就有伤害，文竹恶狠狠的在易北手背上拍了一下，“凭什么你比我白！我以后可是会名颜满京的名角！为什么啊为什么，你都比我白！呜呜”
　　易北已经是第二次因为这个人笑了，“没事的，你养养也会白的。”
　　两个人牵着手聊着天想去走着，虽然基本都是文竹在说话，易北只是迎合几句，可就这样两人间的相处却十分和谐。
　　这会儿戏台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人群们也开始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