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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番外(林渝)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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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长瑞向他请辞的时候,他有些吃惊:「为什么?」
说实话,他以为他会一直在的,何况现在已经功成,正是得意的时候,他没必要离开。
「王爷应该听说过,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长瑞笑笑,「离家数年,我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林渝说,「如果留下来……」
林渝还没有说完,长瑞就道:「我的本事只有在乱世才可以发挥,现在就行了。如果说还有什么顾虑的话……」他摇摇头,「我还是认为斩草得除根,王爷,不要觉得我心狠,涉及到权力,往往是更狠的人容易成功。」
「你想要什么?」林渝知道是留不住他了。
长瑞面带微笑,「王爷还不知道我吗?古董书画我是一样不爱的,既然要回乡,自然要多多地备上金银珠宝,让人知道我是衣锦回乡,大大地荣耀一番。」
林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了句:「真俗啊。」
长瑞哈哈大笑了起来,「俗人爱俗物,不是正好?我就是那世间一等一的功利之徒,折本的买卖我是不做的,不过,我也懂得一点见好就收的道理。太贪心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顿了顿,又说,「王爷何时打算向沈家姑娘提亲?」
「现在还不算是好时候吧。」林渝收起未干的笔,将信纸递给了他。
「确实不是好时候,不过对一个名声被毁的姑娘家来说,确实是够久的了,虽然王爷这两年有弥补,不过沈姑娘不知道,也就等于没有。」长瑞眯起眼睛,看向窗外,那里一片碧色。
林渝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翠竹迎风摇摆,发出沙沙声,一时微微出神,过一会儿他才说:「我以为我对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她不是那种会寻死之人。不过,确实是我做错了,当年的事,仔细思量,还是有法子可想的。」
长瑞说:「心乱则谋乱,这就是我要静心的原因,王爷,以后思定再行吧,那盘棋我就留给你了。」
林渝没有说话,走到门口长瑞又说,「对了,关于寒毒,我想解铃还须系铃人,王爷自己思量吧,如若执意不肯,使些雷霆手段也无妨,总好过每年受两次苦楚。」
说完,长瑞就告辞了,长瑞走后很久,林渝还望着那丛竹发呆,几乎没怎么听他后来的话。
其实她是竹,表面柔软内心坚韧,有水就能活,会顺风弯曲,风过后又恢复原样,生命力再强不过。
出事以后,一开始,他还是担心的,几次去看了她,她都呆呆的不想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有几次他忍不住想要翻进去向她吐露一切,虽然他觉得就算那样她也不会原谅,最后他看着她上床歇息,一直到睡熟才离开。
后来,她渐渐变得正常,也会说笑,吃东西也很多,只是不再那么活泼了,那件事对她不是没有影响的。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第一次,他居然后悔了。大概是因为心太疼了吧。
有一天早上,他听到她跟小桃说:「我又梦到那个人了,一直追着我,真的很可怕。」
「小姐,你就当他死了吧。」
『那个人』,她就是这么称呼他的吗?他在她心中就是这样的?
那一刻,比寒毒发作最厉害的时候还要冷。
他终于为他的自私和任性付出了代价,得到了心爱之人最深的厌恶。
…………
决意迎她入府后,一切都不是困难了,大概是诸事抵定,况且,其实一切都准备良久。
上门提亲之时,沈家态度虽然淡淡的,却并没有不情愿,沈夫人的脸色却是很冰,他想去解释,对方并不愿意听。沈乔落自然也没有不愿,也许她心里是不愿的,只是没了选择。
掀开盖头的时候,那张涂脂抹粉的脸已经哭花了,丑得很,他却没有心思去想丑不丑,只觉得心痛,搂着她一遍遍地说,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对你好的。就像在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只是前半年还颇为不顺,老三他们虽然已经无法改变什么,私底下却做了不少恶心人的事,在触怒他的边缘反复试探,只为了摸清他的底线。与之周旋的同时,倒是忘了一个人。
他在茶楼喝茶的时候,秦非霞一脚踹开了房门,怒气冲冲地来问罪。
「林渝,你不要太过分!」她生气的时候就会直呼他的名字。
「哦,我怎么了?」挥挥手让底下的人出去,林渝还是很淡然。
秦非霞一掌拍在桌子上,「你做的事,你自己知道!」
「徐安晏的事,是你做的吧……」她吸了口气,「你让人在外污蔑徐安晏的名声,还让人挺着大肚子上门闹……」
她咬着唇怒瞪他,「你这样是不是太过无耻?你把自己的错怪到别人身上……这样你就好过了吗?」
林渝撑腮望着她,突然笑了,拉开一张椅子,说:「快坐吧,怒气冲冲的这又是何必。表妹,不要怪我,那徐安晏并不是你的良人,当初他宁愿娶沈乔落都不愿娶你,难道你还要上门自讨无趣吗?」
「谁是你表妹,你坏了我的姻缘,你还好意思叫我表妹!」
「他的姻缘不是我坏的,我只不过是略施小计,让他受受考验,怎知他如此不经事。」
秦非霞怨恨地看着他,「难道是真的,他真的……和别的女人……我不相信!」
林渝悠悠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该去问他才是。」
「你知道,你一定知道。」秦非霞执着地说,「你给他设下圈套,一定想知道他有没有走入你的圈套。」
林渝只是不说话,望着窗外。
「说啊。」秦非霞焦急地催促着。
「…………」林渝还是没有开口。
『噗通』一声,林渝吃惊地转过头,见到秦非霞跪在他面前,她说:「表哥,我求你,我这辈子都没有求过人,这次我求你,我只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扶她,「没有,是假的。」
秦非霞闻言露出喜色,一把推开他,朝门外喊:「徐大哥,你听到了吗,是假的。」
林渝顿时僵住,为了掩饰,他靠在窗边盯着门外,那边果然进来一个一身青衣的男子。
秦非霞冲过去拽住他的胳膊,徐安晏拉开,往旁边挪了一步,说:「秦姑娘,请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和令表哥说。」
秦非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徐大哥,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徐安晏没说什么,只是让开一条道,秦非霞出去了。
林渝抱胸看着,突然冷笑了一下,「利用女人来打探消息,你还真是精明啊。」
徐安晏走到他面前,猛地出拳狠狠揍上他的脸,林渝被打得偏过脸去,嘴角溢出一缕血迹,他用拇指擦了擦,依旧笑道:「只有这么点力气么,要打架的话我奉陪。」
徐安晏说:「这一拳,是我替落妹妹出的,是太轻了些。」
提到沈乔落,林渝不说话了。
徐安晏说:「你果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得不到的东西先要毁掉,让谁都无法拿到。不过落妹妹并不是物件,可以让你随意糟践。」
「你没有资格教训我吧,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那么做。」
「究竟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的自私,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徐安晏的话总是那么一针见血。
「我错了。」林渝吐出一口气,「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用那样的手段,但是,我会绝不会让你娶到她。其实,有些事很简单,比如,把你弄死在路上,然后,把要和她定亲的人或打杀或弄残,呵呵,背上一个克夫的名声,总比现在好得多。」
「……真是疯子。」徐安晏一阵无言。
「你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和她是命定的缘分,上天注定的,上天说了算。」林渝说,「你除了是她表哥,有什么比得过我?论身份地位,论对她的情意,你都远不如我。」
徐安晏摇头,「我并不是要和你争什么,事实上,当初我明知道落妹妹不过是中了你的计,却还是放手了,那个时候我就没有资格了。现在多说无益,我只是想劝你,既然娶了她,就要多顾念她的心意,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你这个人,在私塾读书的时候就很自大,觉得自己聪明,便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旦想要得到的东西,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你是否想过,如果当初落妹妹真的不能承受千夫所指、颜面扫地的境遇,就此自尽,这样的结果你是否能承受?」
「我了解她!」
徐安晏摇头,「没有谁能够真的了解谁,许多事都有个万一……」
「没有万一。」林渝的脸色不豫起来,「教训我的话也说够了吧,请你出去。」
不想承认被他戳穿心底最恐惧的部分,林渝直接送客出门,然而,他自己心里清楚,徐安晏说的是对的,正是因为是对的他才不敢去面对。如果不是害怕她无法承受,他又何必常常夜里去看她,守着她,看到她心情不错就高兴,看到她失落便夜不能寐,偶尔也会做噩梦,梦见她离他而去,摆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同他道别。
午夜梦回惊醒的时候都会庆幸。
好在,那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