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温带》冯焉识

2、第二章

　　“转校生？”贺知念走在前头，温澄跟在后头。
　　他点点头答道嗯。
　　天气入了仲夏，火辣的太阳包裹着整个汽车站，温澄擦了擦头顶的汗液，一个劲地跟着眼前距离他不到十米的男生。他想，要是放跑他自己也就丢了，所以千万不可以弄丢。
　　温澄低着头踩着贺知念高挑的影子，一步一个脚印。刚数到二十步，自己的头顶就撞到一个瘦削的身板上。
　　抬头一看，贺知念正站在自己面前眼神向远处眺望。那一刻他有些尴尬，本想着贺知念会数落他不看路，没想到贺知念看也没看他，就更尴尬了。
　　温澄自小皮肤就白，一窘迫脸就发红。他低着头，红霞烧红了他的脖颈，汗液也跟着蒸发似的。
　　“我们错过七路车了。”贺知念平淡地说了一句。
　　温澄抬起头，睁大眼睛，“那怎么办啊？”
　　贺知念没说话，神色看着有些慵懒。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接着坐在了公交站旁的公园座椅上。
　　他生气了吗？温澄不敢动不敢说话，悄咪咪地跟在贺知念身后，心里默数步子。也安静地移到公共座椅边，只是贺知念张扬地坐在一边，他只敢小心翼翼地坐在另一端。
　　尴尬，真尴尬。温澄打心里觉得今天没让亲爹送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傻的决定。偶遇掐架特猛的校草不说还似乎把他惹毛了。
　　温澄心里一顿弹幕飞，内心戏十足。外表却强装镇定，就是那汗流得那叫一个猛。
　　贺知念看着他一脸汗还以为他这是被自己吓哭了。放低语气问他，“你…哭了？”
　　“没…”温澄低着头，发出微微颤抖的奶音。
　　“……”我是不是长得太吓人了？贺知念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怀疑自己长得凶神恶煞。
　　他昨天兼职太晚了早上就没什么精神，可能整个人是有点颓，但也不至于阴森吧？
　　贺知念按按自己的太阳穴，忍着自己想打瞌睡的念头尽量温柔地伸出一只手。
　　最后将手掌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温澄柔软的脑袋上。
　　他眨眨眼睛，“嗯？”
　　温澄被那只温暖的手揉得低下头，抬起眼睛好奇地看向他。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顿了顿，贺知念问他，“你叫什么？”
　　“温澄。”
　　贺知念笑了声，摩挲着温澄之间发丝的温度，“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贺知念。”
　　说完，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淡淡笑了一声。
　　温澄点点头，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他看着贺知念也跟看他老家门边老大爷一样，感叹他年少就黑了眼圈。不禁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太阳还是不减，贺知念掏出手机一看，六点一十了。
　　“不能在等了，再等就迟到了。”
　　“五中不是七点半迟到嘛？还不急吧？”
　　贺知念露出一个“你可真单纯”的表情，答道，“校规七点半，班规六点半。”
　　“那…下一趟七路还有多久？”
　　贺知念淡定一笑，“也就十分钟吧。”
　　也就十分钟…意思是我第一天上课就要和老师喝茶聊天吗？他温澄还不想和班主任混得这么熟啊！
　　贺知念看向路口，突然展颜一笑，“七路刚走，估计才过了几个站点。话说，你体力怎么样？”
　　温澄呆呆地看他，答道“还好。”
　　“吃早餐了吗？”
　　“嗯。”
　　“过度运动会吐吗？”
　　“应该不会吧。”温澄突然有一丝莫名的慌。
　　“在意和别人亲密接触吗？”
　　温澄愣了愣，心里更慌了，“不啊…还好…吧。”
　　温澄定的坐在那，看着贺知念猛地一起身。他眨巴眨巴眼睛 ，整个人断了线。
　　他看着贺知念朝自己走来，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懵的看着贺知念。“贺知念？”
　　贺知念朝他一笑，拽着他突然跑起来。
　　唉唉唉…？！
　　“去哪？”
　　“你想迟到的话，就别跟我跑。”
　　迟到？跑？
　　“不是，算了算了。”真热啊，他感叹道。他的手被贺知念握的有些发热，好像夏天的阳光全都正在灼伤这一截小皮肤。
　　他很少和人有身体接触，奶白色的皮肤立马漫上一层淡淡地粉红色。挺不自在的。
　　贺知念拉着他在小县城穿梭，他一点也不熟这里，甚至不知道渌口明明那么小，却有这么小道。大街小巷的穿梭，让他绕得有点头晕。
　　“还有多久啊？”
　　温澄被风吹得低下头，热风灌进他宽大的校服挠得他腰肢有些发痒。
　　“快到了。七路在前面，下个站点就停了。”
　　“是吗，那我们再快点！”说完，温澄脑海里就浮现了贺知念头顶鸟窝，黑眼圈严重，丧着脸的臭表情，不禁笑了起来。“你昨晚开黑玩游戏吗？”
　　他看着贺知念的背影，脚步加快了一些。离的距离也从十米缩成了五米。
　　贺知念身上有一股香味。嗯…洗发水的香味还是清爽的海风味的洗发水，闻起来咸咸的，好干净的感觉。
　　“没有。话说你是走进了一些吗？”
　　温澄脚步又放慢了一些，心里莫名一阵虚。“没有啊。”
　　“我怎么闻到一股草莓味阿尔卑斯棒棒糖的香味，好像还挺甜的。”
　　“不是我，真男人的荷尔蒙气味怎么可能是棒棒糖！”温澄一口咬定。
　　贺知念听完，在前面抖着笑了起来。
　　温澄看着发气，气着气着也噗嗤笑了出来。两个人就一边穿梭街道，一边无厘头地傻笑。
　　笑着笑着，喘着粗气总算是跑到站点了，温澄也要佩服贺知念的体力，连拉带拽地把他这个累赘硬是拖了过来，更神的是竟然还早了七路车几分钟到达站点。
　　温澄的手腕已经泌出一摊汗液，他尴尬地看着贺知念抓着，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说。
　　贺知念倒也大方，握了一手汗不嫌尴尬随便找了个时机就松开了手。
　　夏天的梧桐树冒着绿油油的叶片，阳光顺着缝隙钻进来，温澄望着失神，几秒钟后公交车啪嗒一声门开了。
　　温澄和贺知念挤着大众的脚步跟着上了车，车内没有安空调，一阵上班族带的包子气味。往深处走还有烟味和汗臭味。
　　温澄誓死跟紧贺知念，几乎贴着他走问他身上淡淡地海风气息。
　　人后颈的皮肤敏感，贺知念清楚地感到身后湿热的气息吐露在他脖颈边。“太近了。”
　　温澄以为他觉得热，连忙后退了几步，可是公交车里挤压根没什么可退的后路。温澄几下就撞在身后一个大汉怀里窘迫地和他说了声对不起。
　　回过头，贺知念正望着自己，他凑前突然闻了闻自己，口里含糊着默念，“草莓味的阿尔卑斯糖。”
　　“过来。”
　　“嗯？温澄乖巧地哼了一声，又向他凑了凑。
　　贺知念生得高挑，整个人比公交车里的乘客高了个头，温澄一抬头就可以找到他。贺知念伸出手，穿过人群，握着他的手把他拽了过来。
　　做完又望向窗外，温澄也跟着他看。
　　不仔细看其实这座小小的小县城也有他的魅力所在。
　　没有污染的蓝天，低矮又紧密的单元房，高大的香樟树包围着这片房屋，开得正艳的映山红，小商铺几个老大爷老大妈互相叫喊，阳光下几个老爷爷正光着脚丫子一边吃西瓜一边大喊“胡了！”
　　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温澄哼着歌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一天的好心情就这么开始了。
　　五中的早自习铃声大，温澄还站在下车的口子那就听到校长在那气呼呼地讲话了。
　　他一步两步跳下公交车，站在贺知念旁边等着他带路。
　　认识大半天了好像还不知道贺知念是多少班来着，温澄愣愣地想，问道，“贺哥，你是多少班的啊？”
　　贺知念走在前头，答道，“高二六班。”
　　高二六班？温澄愣着，迟疑地又问了句，“高二六班？”
　　对方点点头。
　　温澄笑着说，“好巧啊，世界真小，我也是高二六班的。”
　　“不巧，转校生都分在这个班，你是第五个了。”
　　“唉？”
　　贺知念觉得眼前这娃是真单纯…“你看贴吧了吧，虽然很多女生舔我的颜，但还是有很多人讨论我的分数。一中呢，分六个班，前三个重点班，后三个普通班。其中高二六班年年及格率排最后，专收成绩差和转校生，当然你也不要泄气，学校为了照顾我们差生也是特意安排了几个学霸了的。”
　　“贺哥…你模拟分数？”
　　“别说模拟了，我年年期末五十分。”
　　温澄皱着眉毛，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贺知念看着挺骄傲似的。
　　“理综五十？”
　　“总分。”
　　看来不是错觉了，这位兄弟是真骄傲。温澄尴尬一笑，虽然他成绩不是特别出众，但是平常五百多分还是有的。
　　但是让他更怀疑的是贺知念是怎么凭着五十分上的高中，不说一中这个镇里的好高中，三流高中五十分也上不起吧。
　　贺知念看出他想问什么，随口说道，“初中那伙努力过一时，上了高中就放松了。”
　　温澄点点头，也不想老讨论成绩这个话题。拖着贺知念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