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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栏子 ...

  •   自打记事以来,小栏子就生活在随香院中,是最下等的奴才,净干些打杂的活,啥活他都干,哪里缺人他就去哪,偶尔也承包了别人的怒火挨打,他反抗过,但没用,就他那一小身板,面黄肌瘦,哪里又打的过别人。
      但他不甘,再被打,他就露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像是要吃了人一样,嘴里发出像小兽一样的嘶喊,所以他又多了个名儿,叫疯狗。
      至于小栏子这名儿,谁给他取得?哪有什么取不取,不过就是随香院妈妈如媚瞧他无名无姓,总不能诶、喂地叫他,想名时正好看见院里镂空的栏杆,于是就这么赐了个名儿给他,叫小栏子,为此不少奴才笑话他,说他是个太监,疯狗太监。
      在这随香院里,他就是个蝼蚁,谁说的?别人说的。
      在这随香院中,他就是条疯狗,谁说的?别人说的。
      这些别人啊,明明同为伺候别人的奴才,骂起小栏子来却活像一个个公子少爷姑娘小姐,明明一样的下贱卑微,找着个泄愤口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如今这世道,富人越富,穷人越穷,可穷人丝毫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还要埋怨他人,从别人身上找痛快,一副市井做派,乌烟瘴气。
      这天,小栏子刚做好活,从伙房中拿了午餐就走到没有人的角落里去吃,享受这一段暂时没有人打扰的时间。
      刚狼吞虎咽地吃完手里的稀饭包子,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个人大声地叫唤。
      “小栏子!给我出来!”
      “小栏子……”
      小栏子放下手中的碗,似乎是怔了一会儿,而后慢吞吞地起身,朝着声源走去。
      叫唤的几人眼尖地看见小栏子,又大声地向他招手:“过来过来!”
      一人抓着他的肩,有些命令地说:“等会去把伙房里水缸里的水打满听见没有。”
      其余人手交叉抱着胸膛盯着小栏子,眼里带着警告和威胁。
      说完,也没等小栏子的回复,仿佛是命令的一样。
      几人扬长而去。
      小栏子回了伙房,站在门口盯着伙房外的三口大缸,神色有些捉摸不透,叫他打水无非就是为了偷懒,自己的活揽给他干,不干呢就只有挨打的份。
      小栏子似乎是有些习惯了,拿着水桶去井边打水,又吃力地运回水缸,再踩在凳子上把水倒进水缸里。
      尚且十岁的小栏子有些颤颤巍巍的提着水桶来来去去,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只是机器地重复着。
      正值萧瑟的深秋,一入夜,免不得有些冷,风一阵阵的,直往人袖子里钻。
      这样的夜,小栏子却出了满头的汗,脸色爆红,喘着粗气,把手里的水桶放回井边,有些急促地呼吸着。
      活,终于干完了。
      小栏子人往后一躺,手大开着放在地上,整个人呈大字仰躺在地上,看着要入夜的天。
      这天真好看啊,他想。
      天将入夜,自然把它所有的美丽都绽放出来,就像一幅五彩丹青画,晕染着盛开着变幻着。
      但自小没学过诗文的他,贫瘠地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天。
      空旷的空间中突然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响声。
      “咕~咕……”
      小栏子这才想起要吃晚饭,于是一骨碌地爬起来,去了伙食房。
      伙食房里早就被人洗劫一空,残羹冷饭,偶尔还飞着几只苍蝇,小栏子像没看见一样,也没赶它们。
      手拿着一个碗就要把那些剩菜全部装进碗里。
      房里响起一阵沉闷地脚步声,偶尔还有几声咳嗽。
      一位头发半白的老人微驮着背弓着腰从小门外走进来。
      小栏子回头看了一眼。
      “哎呀,阿栏,你来了呀。”路翁朝着锅盖那边走,“快来,我帮你留了饭的,别吃那些剩菜了。”
      阿栏看着手里像吃猪食一样的碗,低着头像是思索了几秒,拿着碗往路瓮那边走,放在灶台上,盯着路翁刚拿出来的饭菜。
      一大碗饭还有一碗菜,菜上稀奇地还躺着少得可怜的薄肉片。
      “今天听说前院心情好,给咱们加了餐,有肉片呢,我偷偷给你留的,还热乎着呢。”
      阿栏捧着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边吃边含糊地说了一句:“谢谢路爷爷。”
      路翁听着笑了一声,笑得满脸褶子都出来了,一边拍着阿栏的背一边让他慢点吃别噎着。
      路翁年近六十了,看起来是老人家的和蔼,但他一辈子也就是生活在这个随香院里的后院里。
      如今看着瘦弱的阿栏,倒是有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年近六十,自然也就对事情有些看的开了,可对阿栏,他只有无尽的怜悯和疼惜,可作为下等人,又有什么能够摆脱他们任人欺负的命运呢……
      “路爷爷,您刚才说的前院心情好是怎么了啊?”
      饭菜全部下肚,阿栏这才探起头来问路翁。
      “哦……好像是云鬓姑娘初夜被一个大富商买了,给了如媚妈妈好多钱呢。”
      如媚妈妈有些迷信,总觉得好事来了应该庆祝一番,总归这庆祝就是给下人一点好处,但对下人来说,这巴不得呢。
      阿栏听完,愣住了,黝黑的瞳孔放射出几丝不敢相信的神采。
      他紧盯着路翁,嘴巴一开一合:“路爷爷,是云鬓姑娘吗,您没听错吗?”
      路翁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
      “是吧,我听他们说是云鬓姑娘,应该不是云裳,也不是云霓……”
      阿栏有些急了,有些匆促地打断了路翁:“路爷爷,我去前院看看!”
      说完,人一溜烟的往前院跑去。
      路翁看着跑得越来越远的阿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这里,谁不都是身不由己,路翁也是,阿栏也是,云鬓也是……
      路翁看着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夜色,浓稠得像墨汁,秋风渐起,吹的纸窗直往里面鼓,脆弱得下一秒就要被撕裂开。
      寒冷的冬天,好像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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