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喜》周咒

4、呕哑嘲哳难为听

　　葛信长得不够俊美，但是身材魁梧，体格健壮，虎背熊腰，且臂力惊人，据说有能单手扛鼎之力。

　　长公主李柔生性放浪，先皇死后无人管得了她，私生活就愈发荒唐起来。这位公主喜好特殊，不爱美男爱猛男，府上养了不少健壮的男人，但都没有葛信得她心。

　　如顾善武所料，葛信被李柔缠着，耗费了大量精力，到鸿城数日之后，才在一天中午找到一点空隙，去军营挑赵幽的毛病。

　　赵幽为将，治军严中有松。原则性、纪律性问题绝不姑息让步，生活与娱乐方面却对部下极其纵容。他甚至常常与下同乐，比如三五不时唱个曲儿给大家听。

　　赵幽五音不全，但很爱各地方各部族各种风格的曲子。即便唱得腔不成腔，调不成调，也自得其乐。以前在亦族，无人欣赏他的曲艺天赋，他一开口，族人都跑光，只有赵麟勉强能听他唱完一曲。他曾奉赵麟为知音，但是后来偶然听到赵麟抱着赵奇哭诉耳朵疼，他忽然懂了古人为何感叹知音难觅。

　　谁料到了鸿城，在周军军营里，遍地是知音。

　　葛信来时，赵幽正扯着嗓子唱得高兴，围着的一圈兵士欢呼吹捧之声不绝。葛信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骂赵幽唱得难听，还是批评他治下不严。

　　士兵们看到黑着脸的熊正瞪着眼看他们的战神将军，知道这人来头不小且来者不善，纷纷蔫儿了气势，规规矩矩坐着休息，等着放饭。

　　赵幽回头看到葛信，立即寒暄：“葛监军，吃了没？等我唱完这曲一起吃？”

　　葛信心想，你饭前给大家唱曲儿，是为朝廷省粮的新手段吗？

　　“我说赵将军……”

　　“哎，葛监军，移步营帐说话。”赵幽一听这起范儿，就知道葛信要教育他了，立即强行将人带到帐篷里，以免影响大家吃午饭。

　　葛信本想当众教训赵幽，奈何受教育对象径自走了，他只能愤愤跟上。

　　赵幽的主帐里，窝着赵奇和赵麟这两个躲魔音侵脑的。

　　“将军……”

　　“你们先出去吧。”赵幽道。

　　“不必了。”葛信正愁没有观众，“我要说的事，你的部下也该听一听。赵将军，你为抗燕统帅，不思从严治军，反而带头在营地里嬉戏打闹，成何体统！这样带出来的军队，如何阻击燕军？！”

　　赵幽抿了抿嘴，挑了挑眉，他有一百种反驳的方式，但是他更想快点送走这头熊，好吃饭。

　　葛信见他不说话，知他理亏，神色愈发得意。不过赵幽识时务，倒是取悦了他，他竟然觉得这小子虽然唱歌难听，但为人不错。若不是丞相有命，他应该也不会与他为难。

　　“下不为例。如若再让我看到此等场面，我会立即上禀皇上。”葛信说完一甩袖子，准备离开。撩起帐帘时，突然停下，回头补充了一句：“听君一曲，能省顿饭。”

　　赵幽：“？？？”

　　葛信走后，他立即问赵奇：“他什么意思？说我唱得难听？”

　　赵奇不知当答不当答。

　　赵麟为人耿直，没啥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安慰赵幽道：“将军，人无完人。你除了唱歌难听点，别的事情都非常厉害。”

　　“可是……全军将士都喜欢听我唱，赞不绝口！”赵幽不愿相信。他觉得是亦族人没有雅兴，不爱听曲儿。

　　赵麟看了看赵奇，回答赵幽：“奇哥说，那叫盲目崇拜。”

　　赵奇：“……”为什么要把他供出来。

　　“那什么叫省饭？难听到恶心了吗？！”赵幽开始怀疑自己。

　　赵奇：“……不至于。”

　　赵麟好心且耐心地给他解释：“就是听了耳朵会疼，疼久了会有眩晕的感觉，不想吃饭。”

　　赵幽没想到这么严重。可是：“萧九阳都是吃饭的时候让我唱给他听！”

　　这反常现象赵麟也没法解释：“大概太子爷他天赋异禀。”

　　赵奇：“……”

　　说起萧九阳，赵奇突然想起：“刚刚小白鸽传信，萧九阳约你九月初九上雁回峰登高。”

　　小白鸽是萧九阳养的一只小雕。

　　“登什么高？”赵幽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九月九是重阳。但是葛信等着抓他毛病，他还是注意点为好，“回他我被人盯着，暂时不敢私通敌国太子。”

　　这用词……赵奇听着都心惊胆战：“将军，我想多嘴两句。我知道你生性豁达，不拘小节，你的交友我本不该过问，但是燕国毕竟是攻打周国的国家，你与萧九阳来往过密，始终容易落人口实。”

　　赵幽沉默着没有说话。

　　除了落人口实之外，赵奇更担心的是，赵幽对萧九阳是哪种感情。亦族人确实男子也能生子，但并非人人可生，人人愿意生。比如赵幽，赵奇觉得他不是甘屈居人下的人。萧九阳贵为太子，与男子结亲已是匪夷所思，子嗣问题更是国之大事。

　　赵幽露出些许委屈的神情，也只有在赵奇面前，他才偶尔露出这种表情。

　　“我就是觉得他好乖，想逗他而已。”赵幽道。

　　一旁一直默默听着的赵麟眼巴巴望着赵幽：“我也很乖。”

　　赵奇：“……”添什么乱。他不愿勉强赵幽，但不得不说，“我会回信告诉他我们的处境，他应该能理解。以前我们只需守住鸿城即可，朝中没有人放过多注意力在我们身上，大可随意一点。现在得罪了顾相，不得不步步谨慎。”

　　赵幽点点头。

　　最终他们还是踏上了去雁回峰登高的旅程。

　　萧九阳说他七姐和八姐来了，想要见见赵幽。说他们会乔装打扮成商贾，央求赵幽见见他们。赵幽从文字里都能看到萧九阳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忍不下心拒绝。

　　赵幽带着赵麟换上布衣，佩了茱萸，便准备出城。谁料当街遇到长公主的马车。

　　葛信也在马车上，他从扬起一角的窗帘下瞄到赵幽匆匆出城的身影，立即掀开车帘将他叫住：“赵将军急匆匆地，这是要去哪儿啊？”

　　赵幽坦坦荡荡：“有几个商贾朋友，路过此地，刚好九月九嘛，约了登高，顺便叙旧。”

　　长公主李柔也冒了个头出来。只见她双颊泛着潮红，神色微微恼怒，看向赵幽：“赵将军倒是清闲，也不怕你走了，燕军突然攻城？”

　　“燕军承诺休战一月。”赵幽点出事实，连公主多虑几字都吞回了肚子里。

　　“想你堂堂大将军，难道连兵不厌诈都不懂吗？”李柔理了理衣领，颇为不屑。

　　倒是葛信替赵幽解了围：“重阳佳节，燕军将士也会思亲，想来他们不会在此日攻城，公主多虑了。”他说完看向赵幽，“不知赵将军去何处登高，是否有幸同行？”

　　“葛监军也要去登高？”赵幽怀疑地看了看衣衫不整的两人，葛信倒罢了，公主这样能爬山？

　　葛信点头：“只是不知该去何处。”

　　赵幽：“……”这就是明摆了要跟着他一起走。临出门前，赵奇还在担心他见萧九阳一事被葛信发现，大做文章。现在要带着葛信去见萧九阳？

　　“路远山高，只怕公主……”

　　听葛信突然说什么要登高，李柔本来很不满地捶了他一拳，可一听赵幽这语气是要怀疑她身体不行，她立即瞪向赵幽：“本公主喜欢登高，你带路！”

　　赵幽不得已带了公主一行上了路。

　　在约定的地方与萧九阳他们汇合。如信中所言，萧九阳他们作了普通商贾打扮，一行共五人。古锦他认识，另有两名女子，应该就是萧九阳说的七姐八姐，还有一个白面书生，不知是谁。

　　见赵幽身后跟着一辆马车，紫衣女子问萧九阳：“这是带了家眷？”

　　萧九阳没有说话。

　　黄衣女子拉了拉紫衣女子的衣摆：“你别说话。”

　　赵幽走近后下马，指了指马车，使了个眼色，解释道：“路上遇到公主和葛监军，说要同行。”

　　车里女子撩开车帘随意看了几眼，不耐烦地放下。声音从车中传来：“赵将军，人齐了就快些赶路吧，没得天黑回不了城。”

　　紫衣女子撇了撇嘴，嘟哝道：“什么德性。”话音未落，被黄衣女子捂住嘴，“你忍忍，别给小九和赵将军添麻烦。”

　　她说完笑着和赵幽打招呼：“我是小九的八姐，你叫我小草就好，这是我七姐小鹿。”

　　赵幽：“……”你家取名真不讲究。虽然两名女子看着都比他小，他还是随萧九阳称呼，“七姐、八姐。”

　　“这是我未婚夫婿金棋案，书香世家出身，不爱说话，有点闷。”黄衣女子又介绍白面书生。

　　双方点头致意。

　　一行人继续赶路。

　　赵幽与萧九阳并驾前方。他忍不住问道：“你姐真的就叫小草和小鹿？”

　　萧九阳兴致不太高，点了点头：“萧八草，萧七鹿，有问题？”

　　“……没有。”赵幽见萧九阳不似往常见面时的情绪高涨，哄道，“是我不对，早知道走大路会撞见公主，我就该翻墙出来。”

　　萧九阳摇了摇头，居然没有趁机表演他拿手的委屈表情。赵幽觉得问题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