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喜》周咒

19、纷乱中将军有喜

　　“赵将军这是病了？”前脚禀报，后脚顾兵已经进了赵幽的营帐，“还是听说萧九阳的死讯后悲痛欲绝啊？”

　　赵幽让吴蕴先出去，吴蕴收拾东西打算走，顾兵出言阻止：“吴军医别走啊，说说我们赵将军这是怎么了。”

　　数月不见，顾兵瘦了很多，颧骨、眼眶、眉骨均显得分外突兀，说话时眼睛死死地盯着人，仿佛冤鬼来索命一般，有些渗人。

　　吴蕴哈着腰，低着头，回答道：“将军只是偶感风寒，无大碍。”

　　“是吗？真可惜。原来不是悲伤过度。”顾兵放吴蕴离开，自行在赵幽身旁坐下。他皮笑肉不笑地问赵幽：“赵将军看到我，意外吗？”

　　赵幽没有回答。赵奇紧张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赵将军你该谢谢我，皇上都已经下旨放弃鸿城，任由你们自生自灭了，是我让我爹劝皇上改了主意。”

　　“多谢中郎将。”赵幽从善如流。

　　顾兵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不过，我也告诉了我爹，伤我的人不是你，是萧九阳，所以他把他的弓|弩手队派出去了，赵将军不会怪我吧，我只是想为自己讨个公道而已。”

　　赵幽双手死死地捏着拳头，笑道：“怎么会。”

　　“那就好。”顾兵道。他看着赵幽的脸，神色复杂，“我因将军而落得如今这副模样，将军是不是该做点补偿。”

　　赵幽道：“中郎将家世显赫，要什么有什么，我恐怕没什么能补偿你的。”

　　“当然有。”顾兵咬着牙道，“我要你拿自己补偿，拿你的一生来补偿。”

　　赵幽刚想回他，胸口突然涌上一阵恶心，不由得干呕起来。

　　“将军。”赵奇紧张地喊道。

　　赵幽朝他摆了摆手，示意无碍。起身再看顾兵，只见他眉眼之间戾气更重，整张脸黑得像暴雨前的乌云。他恶狠狠地上手去拽赵幽：“我就那么让你恶心吗？啊？！”

　　赵幽拿开他的手。身体不舒服，心里也压着事，他并不想和顾兵争辩，只是解释道：“我身体不舒服。”

　　“你会身体不舒服？骗谁？！”顾兵又去拽他衣襟。

　　赵幽奇了怪了：“我是人，人都会生病。吴蕴也说我感染了风寒，中郎将还是离我远点，别把病气过给你了。”

　　顾兵有些气急败坏，头也不回地吩咐赵奇：“去，让吴蕴煎药过来。”

　　“这……”赵奇不想离开，他怕他一走，发生什么事情来不及阻止。

　　顾兵阴沉地回头：“我还能对你们将军怎么样不成？”

　　赵幽也道：“去吧，没事。他打不过我。”

　　顾兵嘴角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冷哼了一声。

　　赵奇走后，顾兵起身，在营帐里转了一圈，问道：“现在萧九阳死了，没有人再在鸿城和你过家家。燕军要替萧九阳报仇，肯定会发动猛攻，你还有把握守得住鸿城吗？”

　　“守得住。”赵幽肯定道。

　　“呵。”顾兵今次见面以来，第一次笑得正常了些。他看向赵幽，“你把握好时机，若是守不住，立即将鸿城主力精锐撤回朔城驻守。”

　　赵幽不置可否。

　　顾兵又在营帐内转了一圈，忽然发现被赵幽丢在角落的周帝赏赐的火锅桌。桌子倒没什么，上面的红绳、蜡烛、皮鞭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似笑非笑地拿起皮鞭，朝着赵幽走来。

　　“没想到将军还有这种爱好？”

　　赵幽：“？”

　　“萧九阳难道还偷偷潜入过我军军营，和赵将军玩这种游戏？”

　　赵幽一头雾水：“什么游戏？”

　　“装？”

　　“装什么？”

　　顾兵指了指火锅桌上的东西：“那些东西哪儿来的？干什么用的？”

　　赵幽摇头：“不知道。皇上落在锅里的。”

　　顾兵哼笑：“皇上都知道你淫|荡。”

　　赵幽：“？”他忍无可忍，回道，“顾中郎将这是在以己度人吗？”

　　“你！”顾兵气急，抬手就朝赵幽挥鞭子，被赵幽当空截住。

　　恰在这时，赵奇着急地进来，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立即上前阻止：“中郎将，我们将军还病着，你不如先回驿馆休息，过些时日再来？”

　　顾兵拉了拉鞭子，拉不过赵幽，气得跳脚：“你看他像生病的样子吗？！放手！”

　　“你别发疯打人我就放手。”赵幽道。

　　顾兵自己放了鞭子，恶狠狠地指着赵幽道：“我早晚把你弄回京城，到时候在我的地盘上，看你还怎么跟我犟。”他说完气冲冲地出去了。

　　赵幽看赵奇脸色不好，安慰道：“我没事。”

　　赵奇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你有事，还是大事。”

　　赵幽以为他说萧九阳，心情也阴郁下来。他想了想：“我没法离开鸿城，你带一半赤云军，立即往东去与古锦将军汇合，配合他搜寻萧九阳。”他忽然想到什么，“你们沿朱江一路搜寻一路往东去。”

　　“我说的不是萧九阳的事。”萧九阳的死活他其实并不关心，但是细说起来，赵奇又改口，“和他有点关系。”

　　“究竟什么事？”

　　“你怀孕了。”

　　赵幽左手猛地抓紧衣角。静默了好一会儿，他问：“怎么这么容易怀？”

　　“啊？”赵奇摸不着头脑，赵幽这是什么反应。

　　赵幽接着问：“我看族里人通常婚后三五年才能怀上，我和萧九阳就做过一次。”

　　赵奇耳朵“唰”地红了。他无语道：“大概太子爷天赋异禀。”还有，这种事请你拿我当外人，不要这么理所当然地和我聊。

　　“你打算怎么办？”赵奇问。

　　“什么怎么办？孩子先怀着啊，他在肚子里又不耽误事。当务之急是先找萧九阳的下落。”赵幽道。

　　赵奇：“……可是，如今这种状况，局面瞬息万变，若是……若是萧九阳真死了……”

　　赵幽心中一痛，又是一阵恶心。他强忍住，缓了一会儿，道：“看不到尸体，他就没有死。你先去帮忙找，我看能不能打发走顾兵。”他顿了顿，又问，“你知道白云山庄吗？派个认路的人去告诉他们萧九阳下落不明，请他们帮忙一起找。”

　　赵奇走后，赵幽皱着眉摸了摸肚子，胡乱地想了很多事情：从少年晕船晕得脸色苍白，抬头与他对视的第一眼开始；到总是不自觉地想着他，想要逗弄他的那些日子，朱江边的风，似乎都带有他的味道，那种感觉说不清楚，却又让人欲罢不能；再到少年变得极其乖巧驯服，睁着不装无辜也足以惑人的乌黑双眸，满是欢喜与崇拜地望着他，叫他“将军”“我的将军”“阿幽哥哥”；以及那一夜的销魂蚀骨。想着想着，他不禁勾起嘴角笑了，萧九阳还是个孩子呢，不知道他知道他要当另一个孩子的爹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赵幽拿出萧九阳给他做的狼纹面具，戴上。他想快点将顾兵打发走，他想偷偷离开鸿城，亲自寻找萧九阳。

　　赵奇带人走后的几日，顾兵每天都会来军营晃一圈。他见赵幽气色不好，倒是没有怎么挑事情，只是阴阳怪气地讽刺：“所向披靡的赵战神，也有这样病怏怏的时候，真是稀奇。”

　　燕军上下都因萧九阳失踪的事而停下攻势，投入人力紧急搜寻。赵幽秘密联络了吴峥一次，让他佯装攻城，并约定对城门一侧的云梯放行，让燕军攻上城墙。他知道他指挥应对时，顾兵必定会跟着他上城墙。他打算吓他一吓，让他自己滚。

　　顾兵确实被吓得不轻。他这几月以来，身体虚得厉害，更疏于锻炼，面对普通士兵也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赵幽将他从燕军刀下救走后，劝道：“鸿城太危险，中郎将还是先行回京吧。”

　　顾兵脸色依旧惨白着，嘴却硬得很：“这点小阵仗，还吓不到我。”他看了看赵幽，“依我之见，鸿城没有守的必要了，准备撤回朔城。”

　　“中郎将先撤吧。鸿城军民数万，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何况朔城也无法容纳这么多人同时涌入。”赵幽道。

　　顾兵见他不领情，一甩袖子，又见他脸上病态的苍白，没说什么，转身回了军营。

　　赵幽应对完燕军这一波攻势后回营帐。

　　帐中，顾兵表情狰狞、眼露诡异光芒地坐在里面等着他，旁边矮案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赵幽直觉不对劲，站在帐门口，问道：“中郎将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顾兵：“来看看你……”他笑得意味不明，甚是骇人，“和孩子。”

　　赵幽心中“咯噔”一声。

　　“堂堂我大周将军，居然怀了敌国太子的孽种，这可真是天下奇闻。”顾兵站起身，朝着赵幽逼近，“你说皇上知道这事，会怎么样？大周百姓知道这事，又会怎么看你？呵？大周的守护神赵将军。”

　　“你想怎么样？”赵幽问。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我已经怎么样了。”顾兵道，“我已经派人把消息传给我爹了，你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乖乖地满足我，那便不会怎么样，否则，很快，全天下都会知道，我们的赵将军不愧是不祥的亦族人，勾引人的功夫一流，且敌我不分，来者不拒，被敌国太子操得怀了敌人的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