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枳楠

3、第三章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行驶在霓虹闪烁的街市上。
　　“老大，我能提个问题吗？”唐荣坐在车后座问。
　　“说。”
　　“我一直就想问了，为什么你车里和办公桌上总是放着勿忘我？”唐荣百般无聊地捏着自家老大车上的花。
　　听到这个问题，韩程突然愣住了，是啊，他什么时候有放干花的习惯了？
　　时隔七年，韩程却总感觉一切就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他清楚的记得，苏云出事的那天，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现场的爆炸和大火造成了大面积的损坏，连救援队也无可奈何，这样的情况下，苏云怎么都灰飞烟灭了，存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后来侦查队在一片烧焦了的黑土中找到了些零零星星的遗骸，并提取了上面的DNA，化验后随即被证实，那就是苏云。也不知当年星际最高行政府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封锁消息，霎时间，各种新闻报道铺天盖地。
　　那或许是全星际最沉默的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在悲痛地哀悼，要知道这位年轻的少将15岁就横行在战火硝烟中了,那年的“荒烟”大案，他便一举成名。但自古英雄谁无死？苏云牺牲后，没过多久，星际的一切就又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云的葬礼举行在他逝世的一个星期后——那是蔚星历史最悠久的墓园，园外没有记者也没有媒体，只有一群默默祈祷的群众。
　　韩程记得那天墓园内有很多人，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后来还听说很多大人物也都在场，但韩程却并不关心，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所有人依次为苏云的墓碑献花。
　　侦查科并没有找到苏云的遗体，所以只有一个衣冠冢。他的墓碑上没有刻下他的赫赫战功，只是简单的刻了苏云的出身年月——那天也正好是他的生日。
　　两个小时后，所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而苏云的墓碑前却还站着三个人。
　　除了韩程外，还有两个人，苏云的亲弟弟，苏林和苏云的舅舅，苏毅。
　　苏云的父母在他六岁的时就因爆炸双亡了，那时苏林才两岁。一个六岁的孩子带着比自己还小的弟弟如何能生活呢？好在他们还有一个舅舅，苏毅。苏毅得知自己姐姐逝世的消息后，亲自把两个孩子接到了家里。
　　苏云很懂事，只是情绪低落了一段日子后，便主动提出去红月星学习。而苏林是成年以后才离开舅舅家的，苏云死的时候，他也不过十六岁。
　　面对这飞来横祸，苏林休学了半年才勉强缓过来，因为对于他而言，失去了父母，他就只剩哥哥和舅舅了，如今哥哥也离开了，除了舅舅，他好像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一想到这，苏林的眼泪便不住的大颗大颗往下落，韩程摸了摸他的头“别哭，你哥在天上看着你呢。”苏林用力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而后跟着苏毅离开了。
　　只剩下韩程了，没有别人了，他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迟来的悲痛排山倒海般涌向他，不知不觉间好像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划过了脸颊。他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哭过，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位教官教官啊，不，这位教官对韩程而言意义非凡，只是他没有发觉罢了。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他好像把这前半辈子没流的泪水都发泄了出来。
　　“教官，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韩程不断重复着。
　　谢谢你在那一次大火中把我救出来，谢谢你在军校教会我的东西，谢谢你这两年多的陪伴……那是韩程在自己的哽咽中唯一能找到的声音。
　　苏云最喜欢勿忘我，所以在他死后，韩程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些可怜可爱的小花，他总会在办公桌，车上或者家中的阳台放点干花，疲惫的时候看一眼，就感觉没那么累了。
　　……
　　“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吧。”过了好一会儿韩程才回答唐容。把唐容送到家后，韩程也回了家。
　　他坐在沙发上，对着那张便利贴神游了许久，才拿出通讯器，对着上面的号码发出了一条短信：“明天中午有空吗？汉林街，一起吃个饭吧。”
　　对面的人有没有回复他他记不太清了，可能是他倒在沙发睡着了。
　　一个多小时后，对方回了两个字：“可以。”
　　这一夜，仿佛魂兮归来，而月色却悄悄隐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