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鹿倦白

1、一发完

　　世人皆知赴雪真君情深义重，对元微真君赴汤蹈火，谁见了不得说一句深情？

　　他为元微真君剖道骨，盗仙丹，被人打了七十七道断念鞭，甚至还用自己的半身修为化作元微真君的一枚平安符，拦下不知凡几的明枪暗箭。

　　元微真君却从未有过明确表示，既不接受，也不断了赴雪真君的念想。

　　仙界对此颇有微词。

　　有日一位赴雪真君的恋慕者拦住刚下万朝会的元微，质问他为何不做选择。她本以为会听到伪君子一般的发言，却未料元微颇为奇怪的睨她一眼：“你以为……赴雪恋慕我？”

　　“难道不是？”

　　元微回她：“自是不是。”语毕，绕过那人离开了。

　　次日，人人都在讨论元微真君这句类似薄情郎的发言。赴雪真君自也听到了。

　　赴雪真君手上还提着从极北的广寒之地猎来的上古妖兽残骸，面前梨花落在树下那清丽的身影上，风姿绰约，明月清风，良宵会同。

　　“这不算是恋慕吗？我从话本上习得，恋慕便是如此之类。”

　　“赴雪，你真的爱我吗？”树下那人并未回头，一时只听到茶液与杯子的冲刷声。

　　赴雪很认真的思考一番后，迟疑的开口：“实话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何为爱，但我只知道，如果我会爱人，我一定爱你。

　　又是一年春，新神官上任，赴雪真君担任主考官。听闻殿上有一小仙大胆示爱，直言赴雪真君就是自己的光。又听闻那小仙被赴雪真君收下，任座下一侍从。

　　先前那恋慕者不时来寻元微，问：“你不担心吗？”

　　元微照旧端坐于梨花树下，轻抿茶水：“都依赴雪，他有分寸。”

　　渐渐，有分寸的赴雪真君减少了来见元微的次数，最后只有逢年过节的一句问候。

　　次年那恋慕者再去拜访赴雪真君，小仙已然一副主人姿态。回头他跟元微抱怨：“我好歹也是一真君，那人太不识礼数，连行礼也忘了。”

　　元微递上一杯茶：“罢了，少去便是。”

　　恋慕者问：“你真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觉得我跟你当对手也算势均力敌，而那人，光凭赴雪便要压我一头。我着实气不过。”

　　“我早些便与你说过，赴雪不曾爱我。只是你自己不信。”

　　恋慕者将茶一饮而尽：“我当时以为你在说笑……”

　　“我从不说笑。”“那你从未对赴雪动过心？”

　　“……别说这些了。万朝会要开始了，你不去？”“你不跟我一起走？”“帝君派我任务，可不去此次万朝会。”

　　树下瞬间安静一片。

　　元微怔怔然，其实帝君的任务他早已完成，他只是不想见到赴雪而已。

　　他从不说笑，只有一件事他隐藏至今。

　　自千年前他同赴雪一同飞升至今，他暗恋了赴雪千年。这情谊藏的极好，赴雪从未看出来。

　　唯一的妄念窦生，正逢赴雪百年前经情劫，红线仙君说谈情可解，他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似玩笑般对赴雪说：“对我试试如何？”

　　那时，他甚至期盼着，这番情劫能带来些许转机。

　　可惜百年来，赴雪依旧不懂爱。

　　也不算不懂，是不懂爱他。那位仙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赴雪会爱，他爱上了别人，情劫终破。

　　他也该清醒了。

　　万朝会后，赴雪真君第一次与恋慕者对话，他问：“元微真君怎么没来？”

　　那人早就抛开了对赴雪的情感，在听到好友的名字方回答道：“元微要事在身。有什么事吗。”

　　“……没有。”

　　很久很久之后，那名真君也有了自己的恋人，不日大婚。

　　终于懂了何为爱的她问元微：“你还爱他吗？”

　　元微仍端坐在那棵梨树下，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已经不会回答，在角落用了三张高阶隐匿符的赴雪内心焦灼无比。

　　元微将刚煮好的茶泼向那棵千年前飞升之际，赴雪送他的凡界梨树。

　　梨树刹那间枯萎。

　　在赴雪揭掉符的前一刻，元微叹气：“我会努力，和你一样。”不知在说她还是这棵树。

　　大婚那天，上界十大真君来了遍。

　　所有人都在为这对新人高兴着。

　　酒过三巡，一位闭关近千年的真君问赴雪：“你身边怎么还是一个人？我听徒弟说前些年你收了一小仙。”

　　赴雪极为隐晦的瞥向元微所在的位置，说：“一杂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