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棠风雨录》表里澄澈

21、夺位

　　傍晚，日斜西垂。

　　李承旭独自走在秋月宫，抚摸着宫内的一砖一瓦，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容仪，佑儿长大了，他长得很像你。可是容仪，我没有照顾好佑儿。我爱他，我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你，可我一看到他，我也会想起襄王，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样对待他，或许我伤害了佑儿吧，你可怪我？”

　　“我累了，真的好累，这些年，我感觉身边有无数人在裹挟着我，我不知道我要怎么走，怎么做。”

　　“我想你，真的很想你，秋月宫我一直空着，没有让任何人住进来，这里只属于你。”

　　“你，想我吗？”

　　李承旭坐在亭子里，双手紧紧握着，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馄饨的眼里满是悔泪。此刻，他不是九五至尊，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丈夫。

　　“应该是不想的吧。”轻飘飘的一句话，飘往湖面，染上冷凝的雾水，再飘到李佑面前。

　　“父皇。”李佑拱手。

　　“你也来了。”李承旭招招手，招呼李佑过来。

　　“父皇又想母妃了？”

　　李承旭不语。

　　“秋月宫还是这样，从未变过。”李佑道。

　　“是啊，只是人变了。佑儿，那件事，你可怨我？”

　　“父皇也是迫不得已。”李佑道。

　　“是我有愧。”李承旭长叹。

　　李佑面向李承旭，双目含泪，道：“您，后悔吗？后悔当初和您的妻子一起，差点杀死我。”

　　“你都知道？”

　　李佑点头，当年皇后下毒害他，父亲不只是偏心，更是共谋者。他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从小，他就不清楚父亲对他的感情，时而对他如同慈父，时而看他如同宿敌。

　　“对不起，佑儿。因为我的多疑，因为我的偏执，我一直在折磨你，折磨你娘，折磨我自己。如果我知道我当初这样做的结果是这样，我也许不会选择把她困在这里。但我不这样做，我一定会后悔。”

　　“父皇，您知道吗，秋月宫就像一个囚笼。因为爱，您把母妃囚在了这里，也是因为爱，您也把自己囚在了这里。我看着你们互相折磨，互相伤害。您爱母妃，却爱得扭曲，她恨您，又无法彻底去恨，我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自己，看着您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自己，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能怎么做，我只能看着，忍着。”

　　这一段话，不是很长，李佑说完却很累，似乎用完了全部的力气。

　　李佑面向皇帝，说道：“父皇，您累了，让儿臣替您吧。”

　　李承旭抬头，面露惊讶。

　　“您相信我吗？”李佑从手里拿出来一颗药丸，道：“父皇，吃了它，接下来的路，我替您走。”

　　此时，红日已经匿于山后，唯余晚霞，映着染血的天空沉睡。

　　——

　　第二天，早朝之时，空无一人的龙椅寂寞地看着恐慌的朝臣，人心已经生出了动荡，政局也将不稳。

　　宫内，数位太医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陛下，真的不能恢复了吗？”孙慧又怒又悲，斥道。

　　太医惶惶不安，无一人敢抬头答话。皇后命众人先封锁消息，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又过了几天，众人皆知：

　　陛下疯了。

　　大臣联|名|上|书，请求太子继位。朝内人心惶惶，党争愈发剧烈。

　　即位前的那一晚，李佑去看望孙慧。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脸上挨了一巴掌。

　　“混账！那是你父皇，你怎能！”她的脸已经快要因为愤怒而扭曲。

　　李佑擦了擦嘴角的血，整理衣冠后，再次直面孙慧。

　　“母后。如今的我，是您和皇姐一步一步逼出来的。”

　　孙慧又一次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这一次，李佑没有受，他捉住孙慧的手，将她推至一旁。

　　“是您亲手夺走了我手中的剑，所以我把自己的心变成了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