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恨【英雄联盟，LOL】》小朦胧

2、初识

　　多年之后，你与韦鲁斯隔着断桥诀别，天神战士的躯体巍峨如山巅，燃烧流动着金色的火焰 ，让你想起初见时的那个遥远黄昏来。

　　恕瑞玛的历法并不是从一开始便在整个南部大陆被广泛使用的，从零星的城邦壮大为疆域横跨大赛沙漠、以续塔尔雨林的宏伟帝国，除了当时最有天赋的法师群策群力，在首都落成了光辉夺目的太阳圆盘，每一次的征服或结盟也都让帝国再度成长，以续塔尔、卡尔杜加、巨神峰和法拉杰等国度全部得到了帝国的包纳。
　　但这个过程也不全是尽善尽美的。

　　那个男人今天又来了，在遍布伤员的疗养营里，有那么一个走路顺畅、挺胸昂首的病人实在瞩目，如果不看那裹着数层绷带的手腕的话，一定会有人以为他走错了地方。
　　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过来了，自上次战役负伤之后，每隔不久他都会来这里重新上药包扎。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务必要休养几日吗！”
　　医疗法师蔻尔纳从布满药品的黑暗小屋里走出来，皱起眉头看着正在门口安静等待的男人。
　　“很抱歉。最近战事吃紧，我的队伍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队长。”韦鲁斯苦笑着低下头，随之又抬起，“但每天的药我都有按时涂。”他用另一只手抚着腕上隐隐渗血的绷带，沉声应答着。
　　“你真的不能再上战场了，手上的伤不尽快养好的话，你就再也握不了弓了。”蔻尔纳盯着韦鲁斯的眼睛，凝重的说。
　　韦鲁斯轻轻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带着受伤的手臂坚持战斗，他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以至于隔三差五来这疗养营，熟门熟路的寻找医治，甚至和医疗法师都很是熟络了。
　　但他不能够停下。
　　蔻尔纳知道劝说没什么意义，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对着屋里喊道：“阿喻，你来一下，这里有个伤得很严重的病人。“

　　你走出屋子，看到那个坐在胡杨木长凳上安静等待的男人侧影，素白的衣袍，右肩佩戴着符印纹饰的金铜凯甲，棕皮绑带缠绕在胸口，穿过胁下将一个箭筒固定在身后，手边放着一把长弓，弓身的木质饱经历练，刷有一层防潮的黑漆，其中嵌着丝丝的金纹。箭筒中露出细细麻麻的碧蓝色箭矢，是苍蓝锋喙鸟翎做的尾羽，你猜测那箭矢的头端应该是颗颗锋利的黑曜石，那是术士们的创造——来自藩属国艾卡西亚的土石魔法操控者，为帝国战士打造的趁手兵器。
　　看起来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你在他身边坐下，男人将头转来面向着你，瘦长脸面，鼻梁窄削高挺，双唇纤薄，几缕深棕色的额发遮掩下，是一副漂亮的眉眼，淡金的瞳色格外光彩炫目，映着沉沉下落的夕阳余辉，只静静注视着你的眼睛，便有种眼波流转熠熠生辉的奇景。
　　“…阿喻？”
　　他开口呼唤你的名字，你才将意识从那双漂亮的眼瞳中拉回来，连忙打开随身的药箱，而他则老老实实递上自己的手。
　　“可能会有些疼，”你提醒着他，“嗯…但坚持过去的话，会愈合的比较彻底，而且见效快。”
　　你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鼓励道。
　　其实会非常疼。
　　你不是蔻尔纳那种掌握了平和轻柔的治愈魔法的秘术师，相反，你治病救人的方法多半来自于从炼金术中提炼出的药物，好处是比那轻飘飘的魔法和普通药草见效都快，治愈也会更加彻底，坏处是本来不能用在活物身上的东西被你另辟蹊径拿来治病，人能够感知到的疼痛则会被数以万计的放大。
　　你缓缓解开绷带，为他涂抹药液，他的手臂在药液触及那道伤筋刻骨的伤口时轻微颤抖，淡棕色的皮肤下青筋绽起，薄唇紧紧抿着，双肩也在发颤。
　　你知道那有多疼，事实上在受了这种程度的伤，能够在涂药时不仰天嚎叫出声的人，这么久了，你似乎只见过两个。
　　现在你见到第三个了，就在你被从国都奈瑞玛桀调往前线的不久。
　　其实太阳女皇的血脉也越来越娇贵了。
　　年轻亲王在骑马时摔断了腿，你前去救治，结果药效太过猛烈，娇生惯养的贵公子疼到发出的嗷叫声站在太阳圆盘上都可以听到。最后公子的腿又可以健步如飞的行走了，而你被奖励了一笔巨款，然后被从国都撵了出来，打发到东部的前线。
　　你在屋里便听到了他与蔻尔纳的对话，看起来倒也不是个娇生惯养的草包，只是希望能多坚持一会。
　　然而就在你用药液第三次冲洗过那些绽开的皮肉时，他终于坚持不住了，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抓着身下的木板，指尖深深陷入木纹之中。
　　你怕他守不住，心中也急起来，手上的动作不免加快，而他紧紧闭着眼睛，修长的眉几乎拧在一起。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已经会因为过于剧烈的疼痛条件反射将你推开了，而他已然保持着镇定自若的样子，那双时不时抽动起来想要推搡你的手被他数次拉回去保持住稳定，没有狠狠地推开你，他看起来还能坚持，只有你和他坐着的木椅上传来的轻微咔嚓声述说着他真实的感受。
　　你低头看向他的左手，指尖泛白，青筋暴起，有暗红的血液渗入那杨木的纹理，木头打造的座椅在他的凶狠蹂躏下已经开始晃动。
　　或许是感激他控制住了自己没有伤害你，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你暂时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呼唤着他的名字，让他将左手搭上你的肩膀。
　　韦鲁斯下意识的拒绝，看看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一双线条优美却也尽显清瘦的肩膀，怎么可能坚持过自己拉弓搭箭许久的手上力道？
　　“与木头较劲，再把左手伤到的话，”你见他拒绝，随即抛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你就真的再也拉不开弓了。”
　　“而且我手稳得很，你放心。”
　　果然这些个理由很好，韦鲁斯迟疑了片刻，金眸中闪过一丝歉意，而你则立即以坚定的目光回应了他，示意他将手搭在你的肩膀上。
　　“很抱歉…”
　　温热的掌心覆盖上来，“我尽量不弄疼你。”修长有力的手指在你肩头盘旋，你感受着那双手的温度，听到你的名字被他以那低沉的声音唤起，原本平稳的心跳竟没来由紊乱了一瞬。
　　你很快恢复了镇定，继续起了手上的活计，他覆在你肩上的左手五指开始不自觉抽动着，指尖微微打着痉挛，随着药液浸入那皮肉外翻的伤口，那只在你肩头摩挲的手越来越热，你感到肩膀处的布料隐隐浸透他的汗水，他眉心紧皱，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额侧，看起来忍的很是狼狈。
　　“放心吧，”你再次放慢手上动作，“我的肩膀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不堪一击。”
　　“好…”
　　他大口喘息着，喉结艰难的滚动，终于勉强挤出来一个字。
　　你感到肩上微微的麻，那只手的力道开始缓缓加大，麻意扩散，变为席卷整个肩头的疼痛和仿佛失去那里全部血液般的冰凉。
　　你的额头和后背也开始泌出汗珠，似乎所有的力气也都顺着流失了，仅有的一丝也全部被用来维持着手上的稳定，身体向他的方向倾倒着，而他支撑起你的肩膀，温热呼吸拂动额前的几缕棕发，飘飘洒洒落在你的脸上，有皂荚汁液的味道传来，你吸吸鼻子，清新的草木香让你精神几分。
　　缠绕好最后一圈绷带，他的手离开你的肩膀，疼痛的猛然消失让你像是被抽去所有力气般栽倒下去了，倒是他眼疾手快接住你的身体，用左手搀扶着你的手臂。
　　“很抱歉，”他略带愧疚的垂眸认真注视着你，“还有，谢谢。”
　　随即唇角轻轻上扬，对你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无妨无妨，这个，”你揉揉自己还有些酸痛的肩膀，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个绛色的陶瓶递在他掌心，“双臂脱力的时候，涂在上面可以起到缓解的作用。”
　　你伸手在他精实的小臂上描摹着，示意着那筋络的位置。
　　韦鲁斯低头看着你细细描画的模样，沉静的碧蓝色眸子略微低垂，认真注视着他的双臂，游走在他小臂上的手指纤细光滑，比他的体温微凉，触碰起来很是舒服。
　　“不用。”
　　韦鲁斯摆摆手，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在救治过程中伤害到你，又接受眼下的馈赠，这些都超出了你的职责范围，他当然不能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收下。
　　虽然这些于你而言不算什么太大的恩惠，但见他拒绝的坚定，反而让你有些无所适从，一时间也没了话。
　　“收着吧，”蔻尔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帮你将那小小的陶瓶递在了他的手中。“不必客套，韦鲁斯。”
　　韦鲁斯见此情状，知道也拒绝不得，于是将那陶瓶轻放入随身的包里。
　　“如果真想感谢阿喻的话，”蔻尔纳指指不远处的疗养营区，“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把你腕伤养好！”看出来韦鲁斯还想说什么，蔻尔纳直接赶在这之前将他口中的话堵了回去，“毕竟再也拉不了弓的话，你还怎么上战场？”
　　连珠炮般的一番话把韦鲁斯堵了个哑口无言，你猜测这男人应该是个不善言辞的温和性子，更别说本就牙尖嘴利的蔻尔纳此番还得了情理。
　　他果然只是安静点了点头。
　　而蔻尔纳心满意足的走开，法杖在手中打着转，就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那一瞬间，你强烈怀疑蔻尔纳只是想借着机会把韦鲁斯这个大麻烦扔给你，然后由你将他的伤病彻底解决掉，不要让这个脾气死倔的病人再一次次的来烦他了。
　　如果做为一个医生，你自然觉得这种不好好养伤带病上前线的行为属实是作大死，但现在的你只是刚刚转行过来的新手大夫，从原本的炼金师角度来看，整日只会泡在书籍与金石之中钻研的你对这种信念坚定又骁勇善战的军人，心里还是带着几分敬佩的。
　　想及如此，你拉拉韦鲁斯那素白的袍襟，示意他跟着你去往你休息的营地。
　　他安静跟上来，长弓挂在肩膀上。
　　你这才用余光细细打量着站起身的他，比你高出半个脑袋，你的头顶只到他鼻底，身高臂长，双肩挺括，上宽下窄的身形流畅优美，双臂上的肌肉也很是精实。
　　披上宽大的衣袍后，其实弓箭手的身材看起来堪称瘦弱，和你见过满身横肉冲锋陷阵的士兵倒是完全不同。
　　韦鲁斯…
　　夜幕初上，你看着灯火下两人一前一后、却又奇妙相汇的影子，心底轻轻一动，缓声默念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