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番外 后来 ...
-
我安葬了勿明师姐。
站在师姐的墓碑前，我低头，沉默不语。
幻就站在我身后五米的地方，这是我规定的距离。他原本想紧挨着我站，却被我横在自己颈边的匕首吓到了，根据我眼神的示意退到了五米开外。
再让他往后退，他却握紧了腰间的刀的刀把，表示这是他所能接受的仅有的距离。他不会再让少主受到别人的一丝伤害。
看到他这样，我不禁回想起那天事情发生之后的情景。
每次回想起那天，我的心都要再碎一遍。
那天。
师姐，以死谢罪。
幻吩咐别人把尸体拖下去，等大殿打扫干净，才松开对我的禁锢。
他用黑色手帕轻轻擦干我脸上根本不存在的血迹，冷声说：“那种人的血，脏。别脏了您的心。”
“你才脏！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别让我再看到你！脏了我的眼睛。”勿明师姐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可能脏呢？！
我推开他。
“你走吧。”
“少主，我不走！”
“我不是你的少主！不是！！！我只是一个从小生长在尼姑庵的小男孩！一个所有相依为命的人都被你们杀了的可怜人！”
“少主，你明明听到真相了，为什么还是不相信我！她们，她们都是害我们家破人亡的凶手，都是死有余辜！！！”
我低头，闭眼。“你不要再说了。”
“少主！”
“我不知道谁才是我真正的亲人，但我知道谁对我好，谁生性仁慈，谁残忍杀戮。也许教主夫妇真的是我的父母，但毕竟陪伴我多年的一直是师傅师姐她们。而杀了她们的仇，我该算到谁头上呢？难道罪该万死的其实是我么？？？！！！”
“不，少主，不要这样！你没有错！是我错了行了吧！！！我罪不可赦！你不要把罪都揽在自己身上！我受不了的！！”
幻垂下头，跪坐在地上。
我别过头，根本不给他任何眼神，从他身边迅速跑过，去抢回勿明师姐的遗体。
幻无声地哭了，在我身后喃喃自语：“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找回你，最后还是失去了你。”
我在魔教手下的手中夺回了遗体。
抱着她，回我醒来的那个房间，我坐下。
师姐还是那么美丽端庄，嘴角的笑容很灿烂，灿烂到刺眼。
我紧紧抱住她，就像她还活着一样，像我小时候她抱着我讲故事一样，我紧紧抱着她。
我用师姐的手帕，擦净她脸上的污迹和血迹，以手为梳，将她的发梳理整齐。我闭着眼，为她换上洁白的新衣，睁眼一看，仿佛还是那个一直疼爱我、呵护我的师姐。只不过，今天，她睡着了，并将永远沉睡下去。
我依旧抱住她，抱了一整夜，沉默了一整夜。
我也知道，幻在门外站了一整夜。
天即将破晓的时候，我拨开自己垂在眼前的一抹头发。
轻轻吻了师姐的额头。
“我知道的，你一直喜欢我。”
“但是我害羞，总觉得时间够多，可以慢慢来，好好培养感情，再娶你入家门。”
“可惜晚了。”
“不过，我允许你，在我心里，住一辈子。”
“晚安，我也爱你。”
“下辈子希望你我还能相遇，必白头不离。”
天亮，我收起一切情绪。
亲手挖了坑，把师姐埋了进去。
幻就一直在我身后看着我，眼神晦涩莫明。
然后，我转身，进了魔教大殿，宣布魔教于今日今时解散。
魔教众人不愤，群起抗议，都被幻一人压下。金钱诱惑，武力镇压。
幻用魔教所有的银子打发了他们。而身上，只留下自己一丁点私房银子。我知道，是为了我。
用尽魔教的钱打发他们是为我，让我安全无忧；留下私房钱也是为我，怕我受冻挨饿。
但我什么都不想说。
他将空荡荡的魔教大门重重关上，并没有留恋什么，转身，依旧跟着我。
我武功不好，甩不掉他，就当看他不见。
我依旧恨他，却知道自己只是迁怒。
但我绝不会原谅他的。
我找了个地方安了家。是用勿明师姐留给我的钱。
勿明师姐好像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很久之前就给我留下了一笔钱，藏在庵里的海棠树下。我在被烧的只剩下根部的海棠树的位置找到了它。钱不多，却刚好够我一个人重新开始生活。
她总是这么贴心。我微微一笑。
我安了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我认识的人。
幻已经很久没有在我面前出现了，但我知道他就在我身边。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会趴在我的屋顶上，掀开瓦片偷看我。我就当不知道。反正他白天不来碍我的眼就够了。
我做起了小生意。
日子平平常常地过去了。
我不太聪明，只能挣些小钱。不过没有亏过。
也有人看不惯我，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我知道是幻在暗处帮我。
又不是我求他的。
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其实心中对他的恨已经很淡了。
毕竟他也不容易，十多年了，一直当个隐形人，除了我，谁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我也从不和他说话。
他很寂寞吧。
说实话，那些事，也不怪他。
魔教中人肆意妄为惯了，哪有什么伦理纲常道德观念，这样的他们，又怎么能教好一个孩子呢？
更何况，疼爱他的教主夫妇已经去世，教中还有谁能爱他教他呢？还有谁能像师傅对我一样对他呢？
如果当年我没有被师傅带走，估计也会变成这样一个武功高强但没有感情只有仇恨和执念的人吧。
我们两个，谁又更可怜呢？
两个月后，我默许了他在我身边出现。
他很高兴，以我来投奔的远房哥哥自称。
我还是不怎么和他说话。
不是还恨他。
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也不在意，每天笑着对我，为我打理身边的一切。
生意越做越大。
他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我曾劝他为自己着想一下，也该建家立业了。
他看着我，笑笑不说话。
（你就是我的业，就是我的家。）
算了，算我多嘴。
终于，在我三十岁的时候，我遇到了她。
她和勿明师姐是那样子像。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让我看呆了眼睛。从灵魂透出的相似让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最后，在我猛烈的追求下，这个女孩，终于同意成为我的妻子。
我新婚的那天，幻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喝了很多酒。
我找到他，拉着他喝了一盅。
他第一次叫了我从前那个我不记得的名字。
“小念，你一定要幸福。”
我笑笑，不和他一般见识。
“哥，你也要好好的。”
“嘿嘿。”他傻笑着，最后在桌上昏睡过去。被我叫人扶了回去。
后来过了很多年。
我已经垂垂老矣，妻子已离世多年。我们没有孩子，不过两个人谁也不介意。
幻也再不能下床。他终身未娶，一生为我考虑周到，却唯唯忘记了自己。
终于，到了我寿元将尽的那一天。
我躺在床上，回想这一辈子。
幻似有所感，让人把塌抬到了我床边，然后把他们都赶了下去。
“哥。我要走了。”
他握住我的手，摸摸我的头。
“小念，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年你问我什么时候成家立业。我没有告诉你，你就是我的家，我的业。现在你要走了，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我要在这一路护着你。直到……直到把你交给弟妹手里。”
我笑笑。
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见我呼吸逐渐消失，将我抱在怀里，在我眼睑上轻轻一吻。然后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一辈子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番外 后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