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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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伯杀人，臣活之。’大家看啊，活本来是形容词，但是……”
头顶悬挂的风扇吱呀吱呀转个不停。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常要热的多，仲夏的闷热顺着虫鸣从边边角角透出来，让人昏昏欲睡。
许厌趴在课桌上，头顶上的一切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做了个梦。
这个梦是黑的，如同将夜揉碎了再铺开，只能从破碎的星光中探寻出几分光亮。
四周压抑极了，沉重的热意包裹着他，他仿佛要溺死在这无尽的黑夜。
突然，他在那零星的光亮中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想要看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
“……所以这就是形容词的使动用法，这里的‘活’是使……存活的意思……许厌！”
半截粉笔不偏不倚的砸许厌头上。
老赵气冲冲的看向后排那颗趴在桌上的脑袋，“许厌！你来说一下这个活的意思！”
许厌猛地一睁眼，好像突然从深水里浮了上来。他揉了揉眼睛，四周从模糊转为清晰，可那张脸还在他眼前晃悠。
他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那张脸上写了两个大字:茫然。
许厌沉默两秒后回答道：“我选C。”
全班哄笑
老赵气的脸都红了，“我刚刚讲半天你有没有在听？？你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瞌睡？给我滚出去！”
许厌等这句话很久了，熟练的从抽屉里掏出手机塞进裤兜里，毫无负担地走向后门。
老赵气的心梗，许厌淡定自如。
他走出后门站在走廊上，两只手撑在阳台边。四周泛起阵阵微风，却丝毫没有吹走许厌心中的烦躁。
他现在一静下来就能看见这张脸。
这已经是第七次梦见那张脸了。
那张脸，出现在他梦境里的脸。
他看不见那张脸的五官，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但能辨别出是那一个女人。每当他想凑近仔细看时，都会以各种方式被拉出梦境。
就好像故意不让他看清，或是……
那张脸和他有什么联系。
许厌想不明白，烦躁地挠了挠头发，看向走廊外。
高二九班在顶楼，完美的处在了学校教学楼最尴尬的位置，旁边连棵遮风挡雨的树都没有。
冬天冻成狗，夏天晒成干，每天早晨都能最先感受到太阳的关怀。
比如现在，大清八早八点钟的太阳就甩他一脸光。
许厌很气。
大早上的睡个觉都不让人清净。
一定是怪他们班空调，偏偏在这个鬼天气坏了。修了八次一次没修好，反而彻底报废。报废前还不忘从主机里贡献出一堆垃圾和一屋子灰。
吹了半天的热风，许厌更热了。他从裤兜里掏出耳机挂在肩上。
这鬼天气他实在忍不了，便光明正大走过去倚在八班前门口，企图通过那门缝里透出来的凉意感受一下空调的香气。
结果一抬头，发现对面七班也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身形高挑，走到八班后门口便不动了。他不仅没穿校服，还高调的在右耳上挂了一小条银链。那链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但也不及他半分耀眼。
似乎是注意到了许厌的目光，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隔着一个八班遥遥对视，而且双方都没有要移开目光的意思。
好不正常的画面。
半晌，许厌反应过来，移开目光。
他觉得他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不然怎么会看一个男人还看出神了。
不过不得不说他长得是有点好看。
“嘿。”那人喊了一声。
许厌回过神，“嗯？你在叫我？”
那人冲他笑了笑，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对啊，小哥哥，”他声音很好听，像是踩着初夏的蝉鸣，温柔又阳光，“你可以把你的耳机借我用一下嘛？就一会儿。”
许厌垂眼看了看他肩上挂着的耳机线。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咬了咬嘴唇，“你要耳机干什么。”
这是一个疑问句，可语调没有半点起伏。
“听音乐啊，”男孩子冲他眨了眨眼睛，“我们班老师可凶了，让她知道我站外面也要听歌我就完了。”
许厌一阵无语。
你也是真热爱音乐啊，冒着完了的风险也要听歌。
他的表情……
烦躁…
疑惑…
他心里想的什么全写在脸上呢……
那人嘴角的笑意加深，“就一会儿嘛，马上还你。”
此时的场景渐渐和曾经重合。虽然那时也是这样，不过许厌总觉得他没有恶意，况且他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许厌也不好意思不给。
他摘下耳机，向着那个少年，也向着光走去。
阳光照射下来有些晃眼，许厌皱了皱眉，将耳机递给他。
那人伸手一抓，却直接抓到了许厌的手。明明是夏天，许厌的手却很冰。
许厌下意识缩手，抬头就看见了男孩子明媚的笑容。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七班教室里传来一声怒吼。
“言梣！你在外面干什么？！”
刘芳携带着一身怒气，从七班教室走出来。
言梣脸色一变，“啊，刘老师啊，有没有一种可能…嗯……是我和他在交流感情……顺便…晒晒太阳！”
与此同时，许厌眼疾手快地将耳机塞进衣兜。
刘芳的脸黑的就像锅底：“你们交流个什么感情啊？！要不要和我聊聊？站在外面很光荣是吧！——还有你！许厌！”刘老师眼里寒光一闪。
“出来罚个站你从九班站到七班，你们俩感情是有多好？晒太阳是吧？我今天就让你们晒个够！！！”
——操场
校园里回荡着老师的讲课声，许厌闭了闭眼，站在阳光下他有点昏昏欲睡。
“你这耳机挺好看啊，借我玩玩。”
“哎呦怎么贵你买的起吗？不会是偷得吧……”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它这么不结实，你不会怪我的吧？”
“…许厌？”
“嗯？”
是身边的言梣在叫他，许厌回过神。
“不好意思啊，我平时找借口习惯了，这回一时没把控住，还害的你和我一起罚站……”言梣抱歉地冲他笑了笑。
许厌长舒了一口气，按了按眉心，“没事，我罚站罚习惯了。”
言梣看样子是松了一口气，“哦，那就好——唉你热不热？要不要风扇？我看你出了好多汗。”
言梣变法似的从校服兜里掏出来一个小风扇，“我随手装的，给你。”
许厌还没说要不要，就被言梣塞了一个风扇。
风扇把手微暖，还带着少年手上的几分热度。
许厌抬头看向言梣。
大热天，言梣一点汗都没出，黑色卫衣衬地他皮肤近乎病态的白，脸上挑不出一点瑕疵。光打在他的脸上，给少年镀上了一层玫瑰金，愈发显得他温柔大气。
嗯，还真有点好看。
许厌第二次怎么想。
“谢谢。”
他打开了小风扇，虽然吹吹出来的还是热风，心里的烦躁却一点一点降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言梣。”许厌没回头，像是在叫他，有像是在回味这个名字。
“嗯？”
“耳机你还要吗？”
许厌这才扭头看他。两人的眼神在阳光中交汇。
言梣愣了一下，“啊，要的要的，”说着又回以一个微笑，“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谢谢啊。”
他似乎真的很爱笑。许厌将耳机递给他，一抹微波悄然划过他的嘴角。（简称他笑了）
“许厌？嗯……你的yan是那个yan啊？”言梣注意到他那抹淡淡的笑。
许厌垂眼，“讨厌的厌，”说完又自嘲般的勾了勾嘴角，“也许我生来就是一个让人讨厌的人吧。”
说完便闭上眼，不再说话。
言梣听了他的回答，愣了一下。
暖光下，少年低顺着眉眼，四周却笼罩着不甘平凡的倔强。
快乐（其实一点也不快乐）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
“言梣啊，你现在这个成绩和学习状态有点危险啊……”
“还有你，许厌，你们都是很聪明的娃娃，只要你们肯努力，这个成绩一定是不会差的啊……”
刘芳是九班的班主任，也是七班的科任老师，一看到这两个学生就头疼，“你看你们一个倒一一个倒二，进步空间还是很大的啊……”
刘芳敢毫无顾忌的指出他们俩成绩的尴尬，就是认准了这俩脸皮厚，心理承受能力强大到某种境界。但凡他俩要有一点点上进心，也不至于一手包揽倒一倒二。
许厌习惯了接受这种心灵鸡汤，低头看地砖一言不发，而言梣左耳进右耳出，随便应和几句敷衍了事。
刘芳看着这两人头疼不以，知道刚刚说了半天全打水漂了，摆摆手让他们先回去上课。
“这次就给我写两千字检讨，下次就直接请家长。快回去吧，一会上课了。”
“唉，许厌，你的耳机。”
走到办公室门口，言梣悄悄将耳机递给他。
许厌一愣。
“唉，其实不瞒你说，我曾经啥也不缺，可自从遇见了刘老师，我的东西就越来越少，光耳机线她就给我没收了三根……”
“你们俩在那嘀嘀咕咕些啥呢？还不快去上课？！”
言梣一惊，默默闭嘴。
许厌笑了笑，“我也被他没收了很多东西。”
言梣把他拉出办公室。握住他手腕时，他发现那只手细得出奇，没什么肉的感觉。
许厌愣愣地看着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很暖，很温馨，以至于他本能地接受了这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你有微信嘛？加个好友。”言梣拿出手机笑着看向他。
许厌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常用微信。”
“那电话号码总有吧，”言梣不依不饶，“赏脸给一个呗。”
许厌被他这要联系方式的方法逗笑了，接过言梣递过来的手机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就算他不笑，那双桃花眼也似会勾人似的，仿佛要代替他笑。
言梣眯了眯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的笑容止不住地向上挑起。
他接过手机，朝许厌wink了一下，“常聊啊，以后有什么好玩的记得叫上我啊。”
“嗯。”许厌嘴角还带着残留的几分弧度。他心里默默地想这话应该他说才对。
毕竟他从来没有去玩过，更别说和别人一起。
许厌回班后，发现班级里出奇地热闹，发现他回来以后，讨论的声音小了一半。
他隐约听到几个类似于“罚站”，“检讨”之类的词，便知道大家主要谈论的话题肯定有关于他。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还没干什么，就有人叫他。
“许厌。”
许厌回头。
叫他的是他的同桌白一晨。白一晨是那种长得好成绩好性格好人缘好的全能型女学霸，也是难得跟许厌关系不错肯跟他说话的人。
似乎许厌就是她的反面教材（除了第一点，其他的两人都是两个极端），也难怪老师要安排他们俩做同桌。
“许厌，听说你跟隔壁七班言梣…嗯……聊的不错？”
“嗯？”
许厌疑惑。他好像就跟言梣认识了一个小时不到，怎么就聊的不错了？
“大家都在说啊，听说你和他情谊至深，你冒着被刘老赵老混合双打的风险也要和他千里幽会……”
打住。先不说讨论他的理由和言梣有关，千里幽会又是个什么鬼？当时不是在上课吗？哪里有那么多人去关注他们俩啊？
“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唉，我不问你俩的关系，我先问问，那个言梣是不是很帅啊？你有没有他的微信啊？……”
旁边有女生打趣道，“呦呦呦，我们白大学霸终于开窍了？要发起进攻了？你可别还没吃到碗里的就想着锅里的啊～”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说白一晨这个一天到晚总是学习的傻木头总算开窍了。不过她和许厌这个大帅哥坐这么久还没进展属实蹊跷，那个女生是在暗戳戳地告诉她要把握好机会。
身边有不少人都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齐刷刷地起哄起来，教室了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哦～”声。
白一晨不气也不恼，也不像一般女生红着脸去解释，她用眼神刀了那个女生一眼，“赵笨笨你傻的啊，我帮谁要微信你心里没点数啊。”
班里人好像又听懂了什么，又是一阵“哦～”声。那个被叫做赵笨笨的女孩套路不成反被套路，脸都涨红了，气冲冲地扑过来作势要打她。
“白一晨你可以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唉你有种别躲啊……唉……”
教室里回荡着属于青春的轻松与欢笑，像是一颗糖，甜蜜蜜的，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滋味。
不一会儿上课铃就响了。这天早上是语文连堂，赵老一进来就端这个大保温杯先吸溜了一口，然后才慢慢开始他的演讲。
“我跟你们说啊，最近天气是有点热，咱班空调还坏了，很多同学就容易犯困。越是困难，咱们越要克服。其实啊，老师小的时候上课也容易犯困……”
老赵没有针对许厌的意思，因为最近几天在上课的时候睡觉的人不止他一个。
“完了，这节课又要被灌一大口人生指南外加心灵鸡汤了……”白一晨在下面小声嘀咕。她看了看桌上的练习册，突然想起来个事儿。
“唉，许厌。”白一晨将桌上的练习册悄悄递给他，“你的，下课的时候忘记给你了。”
过了一会，她好像又想起来什么，“哦，还有，英语老师叫你带着练习册和红笔下课去办公室找她。”
许厌翻开英语练习册，一共十道题的完形填空他就对了半个，整个练习册唯一的一个勾（虽然是半勾）就是那个没带三单的steal「1」
许厌痛苦扶额，英语简直要了他的命好叭，每个字母他都认识，拼在一起简直就是天书，真让人无语(；一_一)
四十分钟转眼过去。
老赵对他的演讲水平一向不太自信，他结束完他的“童年睡觉经历”演讲作品以后还想讲两篇文言文。下课铃打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唉奇怪，我讲了这么久吗？没多久吧？”
下面有人胆子大地回了一句：“赵老你要自信啊！”
大家都笑了，老赵也没忍住，把眼镜框一扶就又撑着讲台讲起来，“那好，自信的赵老师就拖你们两分钟堂。”
下面一阵哀嚎。
“赵老下节英语，您三思啊……”
“孙奕鹏就你话多……”
好在老赵也没真拖堂，布置完作业就宣布下课。就是下课也不忘点一下许厌，“许厌你过来一下，其他人休息。”
许厌无语。
他什么时候变得怎么抢手了？短短两节课三科老师把他传了个遍。
他走上前去，老赵还没走，还站在讲台上等他。
“老师，英语老师叫我下课去他办公室。”
许厌只能拿英语老师当挡箭牌。
“哦，这样啊，我就是想说一下你小子上课认真点，长得那么帅又不笨，成绩不好点有什么用？”老赵调了他一句，倒也没为难他，端着保温杯又走了。
英语老师办公室在楼下，许厌到的时候老师不在。
他将练习册放在老师办公桌上，看到老师办公桌上有一串钥匙，排头的那一把上面模糊的写着「J401」。他还瞟到了老师还没锁屏的电脑。
电脑上是这周英语周考的成绩，全年级学生的成绩都有。他一眼就从中看到了两个标红的成绩条。
「姓名：言梣 班级：七班 分数：88 年排：942」
「姓名：许厌 班级：九班 分数：52 年排：943」
这次考的都是现成的知识，全年级943个人就两个不及格，不知道算不算可喜可贺。
许厌看着他和倒数第二言梣三十多分的差距，陷入了沉思。
有时候，英语满分一百五能考五十多分，也算是一种本事。
“哟，许厌来了？”英语老师踏着她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走进来，“看到自己成绩了？”
“嗯，老师。”
英语老师坐下来，倒也没批评他。
“既然你看到了那我就先问问你，你在平时的英语学习中有什困难吗？”英语老师调出许厌的各题小分，“我看你像那些阅读题都没对几道，是文章读不懂还是理解不了？”
“单词不认识。”许厌老实回答。
“那就是你词汇量不多的问题。其实只要你把整本书要求要记得单词记住，那么及格应该没有问题。”
“下节课是你们班英语，我这里有练习册的答案，你自己先在办公室对着答案吧错误改了，不懂的等我下课了回来给你讲，”英语老师从书柜里找出一本练习册参考单案，“你要好好改哦。不会的多问，老师相信你是可以及格的。”
“嗯。”
一股暖流从许厌心里缓缓流过。
“吴老师，谢谢你。”
“嗯。马上要上课了，你先在这里改着，我先走了。”
办公室里的空调开着，偌大的房间里只有许厌一个人。再看这些题，他突然觉得那些英文字母好像也没那么令人厌烦了。
他们班今天上午倒数两节课是体育和美术，吴老师下了课之后单独给他辅导了两节课。当许厌拎着一本吴老师友情赠送的《高中英语教材全解》出办公室后，那些英语字母还在他眼前晃悠。
他回班后发现班里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跑去吃饭了。他将书和手机随意放在抽屉里后也就走了。
空荡的教室里没有一点声音。抽屉里的手机屏幕突兀的亮着。屏锁上显示几条信息未读。
12:18，星期三
W：「系统重启中」
W：「26%……53%……99%……100%」
W：「重启成功，程序即将注入系统，请稍候」
「1」steal，动词，偷
——小剧场
言梣：借耳机不过是借口罢了，人家的真实意图其实就是想牵个手手（那手摸着还不错）。
白一晨：哪里有什么性格好人缘好，不过都是脸皮厚的官方解释罢了。
许厌：照现在这个趋势，我不久后就可以蹭遍各大老师的办公室的空调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