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冬》李文桢

48、胆小鬼游戏

　　教堂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礼拜了，到处都灰扑扑的落着一层灰，梁熙到的时候宋殃已经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了。
　　“你来的很早。”梁熙坐下后下意识拉了拉衣服上的皱褶，她们曾经的亲密现在都化为泡影，就连坐在一起说话都显得局促。
　　宋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场会面对她来说好像只是一场关于生意的会谈：“我半个小时后还有别的事。”
　　“哦。”梁熙应了一声，绞尽脑汁寻找话题。
　　她想说的话毛线团一般聚在脑子里，现在找不到线头，不知道应该从哪句说起。
　　“船票都买好了，你和知然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宋殃目不斜视，“去了国外如果还有解决不了的事尽管联系我，毕竟我和王家算是亲戚，帮忙是应当的。”
　　“你怎么这么果断，”梁熙皱着眉，说话的时候眼里含着泪，“你也好，王知然也好，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能接受这些事？宋殃，我们以前是真的在一起过吧？”
　　宋殃的嘴唇抿得很紧，梁熙的话像锄头，扣在心脏上痛得她几乎忍不住。
　　“还是只有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了？你们怎么能当这些事情都没发生过呢？”梁熙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她好长时间的问题。
　　宋殃，她这么能这么迅速得忘记有过的感情呢？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是爱她的，梁熙很明白这些，因为她被很多人不论长短的爱过，所以她很清楚——
　　宋殃爱她。
　　但爱是这么容易就能舍弃的吗？
　　宋殃这时候才侧过头望着她的眼睛，那不像看爱人的眼神，反倒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阿熙，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你比我懂爱，但我们的人生不止这一件事。现在我们已经走上两条路了，之后不管这路上有什么，你都得咬着牙走下去。”
　　“你以为这是为我好？你也和梁思齐一样，觉得这样很好？”梁熙也看着她，仔仔细细的试图找到一些她想得到的回答。
　　然而没有，梁熙猛地站起身：“宋殃，你是个胆小鬼，活该你什么都留不住。”
　　她们多么了解彼此，连说出口的话都比别人更能刺伤对方。
　　梁熙转身准备走，宋殃的手抬起来像要拦她。
　　“我以后一定会幸福的，你就继续糊涂的生活吧。”
　　梁熙抛下最后一句话，直到走出门，再没有回头。

　　很快就到了离开的日子，仍旧只有梁思齐夫妇来送她，王家人的旁亲倒是不少，但泾渭分明的只围在王夫人身边。
　　“阿熙，到了那边给我们发个电报回来。”顾秋茗眼里含泪，她在梁家的时间不长，生下女儿后梁熙陪在她身边的时间比梁思齐还要长，某些时刻，这个生活怎么绕弯都不顺利的小姑娘像她的第二个女儿。
　　“我知道。”梁熙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她的头发都在脑后绑成一个低马尾，码头风大，碎发很容易被吹出来。
　　“如果王家对你不好也一定要说。”顾秋茗抱着无忧，只能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梁思齐，“你也交代两句。”
　　自从梁熙和宋殃见面后，梁思齐已经很久没有和梁熙说过话了，这会儿也只是不耐烦地摇摇头：“她都这么大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顾秋茗还想劝他说些什么，梁思齐已经掏了烟走向王知然。
　　轮渡发出两声汽鸣，那天和她当初到禾巷一样，也是一个大雾天。
　　“小姐，要是想见就下去好好说吧，梁小姐一走，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可真说不准了。”老冯是看着这两个人的交往的，亲眼看着看着这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也觉得唏嘘。
　　“我去见她，她就走不了了。”宋殃收回视线，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回答冯吉祥的话，“她不是狠心的人，即便我之前伤了她的心，现在再见面她就能忘记了。”
　　冯吉祥试图听仔细些，但宋殃的话和脸颊上的泪光一样，只一闪便不见了：“走吧。”
　　岸边的一辆车很快驶向城市，消失在禾巷的房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