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艺术献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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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电话依旧是《远山遗梦》的副导打来的，于是乎，陆闯一夜没睡，此时站在高晟酒店的会议室里，晕晕乎乎的。
刘跃民拍板，陈旭云是他的了？！陆闯反复咂摸，觉得还在梦里。
连觽用了几天时间，把之前非公开试镜陈旭云的表演都一一看过，而他亲自试戏的演员就两个，陆闯和袁孟楠，二十七个人，每个人五到十分钟左右，他反复看了几天。
上一部戏已经结束五个多月了，实打实的友情客串，还是比较容易从角色里走出来的，但要出演方铎，对连觽而言并不那么容易——这是他第一次演一个有心理和精神疾病的角色，而他自己本来就有，叶卓恒不同意他接这部戏，但他非接不可。
现在想来，他的强迫症大概早有前兆。
刘跃民的人情是一方面，想要体会方铎扭曲的精神世界，尝试那种精神被撕裂的痛苦是一方面。还有……
陆闯这人，亲起来很有趣。
一个人在生活中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面呢？谦虚诚恳、容易紧张的陆闯，放荡嚣张、流里流气的陆闯，和试戏亲一下就……起反应，傻乎乎还不知道的陆闯，哪一个才是真的？
连觽承认，试戏结束后，他回味陆闯了，第一次在角色之外，他找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哦不，是一个人，一个或许有有趣灵魂的小孩。以至于在和袁孟楠对戏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分神，随着精力迅速集中勉强入戏，然后怎么看，都觉得袁孟楠太“规矩”，太寡淡。
客观来讲，陆闯和袁孟楠是所有扮演陈旭云的演员里，最出色的二位。陆闯在完全没有准备下突然开始剧情，感觉很到位，袁孟楠有准备，在新生代的演员里演技也算可以，但估计给他内幕的人消息不完全，演出的效果与陈旭云在那一场戏里该有的感觉有出入，更像陈旭云的初始状态——袁孟楠演出了角色的纯粹天真，却没有内心矛盾的感觉，总之，不够有味道。
所以，陆闯这个多面体，到底是如何精准捕捉到陈旭云的心里状态的？
电影的结尾，随着每个角色的成长、转变，陈旭云身上的畏惧和不甘心，混淆的爱意和纠缠的恨，年龄上的青涩和经历带来的复杂东西，那种一团乱麻的感觉，陆闯做得太准确了。
没有人比陆闯更适合陈旭云，而且，陆闯长得就很“土匪”，相当于埋了一条暗线，十分巧妙。
和袁孟楠对戏到最后，向来出戏困难的连觽意外地跳戏了，他把袁孟楠压在立柜上，然后静止，皱眉，松手，充满歉意地对袁孟楠说：“抱歉，我有点不在状态。”
刘跃民很意外，连觽出道十四年，这是他们第四次合作，还第一次听闻连影帝说自己不在状态。但一对比也不难发现，吃过陆闯这口肉，袁孟楠这种清粥小菜委实差些意思。
才签了合同，宇哥现在还不知情，陆闯不知公司知道了会怎么凌迟他，不过不打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非连觽带他逐梦演艺圈，指不定他现在真成了街边收保护费的混混，不是片警的重点关注对象，就是人人咒着早死的败类。
……如果他能顺利长大成人的话。
现在要围读剧本。
所有主创人员围成一圈，刘跃民在最中间，旁边分别是老戏骨王涛、金牌影帝连觽、国民老公池阳和大名鼎鼎的编剧，陆闯数了数，他和连觽中间隔了8个人，却相隔远超8个人的距离。
人家是天外天，他是地里地。
连影帝根本不和他眼神交流，“嘁，假冰清玉洁。”陆闯腹诽。心说小本子上要给连觽加一条“坐怀不乱”，一条“性冷淡”再括号备注，“只对陆闯衣冠禽兽的‘好哥哥’。”嗯，不够，还得加个吐舌的狗头，表示自己严重不满。
《远山遗梦》的时间线，可以拉到1917年，三大军阀在外部势力操控下割据国土，对百姓造成巨大灾难，一个叫陈广达的土匪头子劫富济贫，成为枭雄，带领百姓自救，成为一个英雄式的人物，最后投靠奉系军阀，在战况明朗后，被身边人劝说归隐，好明哲保身。
故事的主线从这里开始——年迈的陈广达，占据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
都说陈广达是乱世英雄，与各方势力斡旋，把小山村管理得如同一个乌托邦，与外界的硝烟动乱相去甚远。但退隐后，宁静的生活使陈广达的心态逐渐发生变化，像围城里的人，想要走出去又怕走出去。
在长期和军阀之间的磨合游走中，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内心的困顿，让他变了心，掌控欲极强。山村闭塞，外界如何没有人关心，小山村的人对陈广达唯命是从，但土皇帝惴惴不安——
陈广达没有亲骨肉。年轻的时候抱养了一个孩子，取名陈方铎，作为自己的长子，很快，他有了另一个孩子，老二陈旭岭。不似陈方铎性格固执内向，陈旭岭更加顺从，并帮助陈广达巩固了乌托邦里“土皇帝”的地位，也深受百姓喜爱。因此陈广达愈发偏心，陈方铎成为方铎。
方铎受到陈广达诸多欺辱，在这个闭塞的山村里，性格变得越来越阴鸷，成为这个小山村里最不服从陈广达的人，也渐渐产生了“我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的偏执心理。
“父子”见面如同仇人，方铎受难时，一直是陈旭岭在帮衬他，陈广达有了第三个儿子陈旭云后，面对方铎仇恨的眼光，为了保护自己的亲生孩子、守住从政客那里获得的好处，陈广达对方铎的虐待升级，一定要让方铎对他的权威逆来顺受，彻底毁灭他的尖牙利齿。
这期间，不谙世事，被保护长大的小弟陈旭云，像悲惨世界里的一颗糖，信任并爱每一个家人。
然而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了，军阀和陈广达许诺的好处一个都没兑现，和新政府的利益共识算是面和心不和，同时陈广达病入膏肓。时势造英雄，也可以灭神话。小山村的控制权成了陈广达的遗愿，也成了方铎和陈旭岭互相较量的目的。
在长期压抑的生活中，方铎唯一的慰藉就是家中的小弟，陈旭云，因为和陈广达太相像，所以方铎对陈旭云的信任格外“珍惜”，他觉得陈旭岭的关心是同情，是施舍，于是，企图把弱者——小弟陈旭云拿捏在手里。
这是作为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唯一“拥有”的筹码。
方铎一面将陈旭云当做和陈旭岭博弈的工具，一面忍不住自己逐渐扭曲的性格在陈旭云身上作怪，在和陈旭岭的争夺白热化后，方铎将小10岁的小弟囚禁在一个偏僻小屋，从身到心地复制陈广达对他的折磨，而后变本加厉，试图奴役陈旭云，让他成为自己的棋子。
谁知一切都是一个棋局，陈旭云暗中和陈旭岭联手，假意顺从。然而时间流逝，一个健康的小弟也变得“病态”，身体柴瘦，情感混淆，分不清爱恨，分不清奴役与需求。
陈旭云最终还是选择了亲哥哥，对着方铎说出实情后，等待精神崩溃的方铎的抉择。方铎其实早就猜到了，接受的很平静，放弃了和山村同灭亡的念头，最终“自杀”了。陈旭云感情全面崩塌，失手杀死投身革命的亲哥陈旭岭，这时假死的方铎出现，说他伪装了很多年，终于赢了，却也输的一败涂地，因为整个陈家，只有陈旭云才是陈广达的亲儿子。
原来，老二陈旭岭同样是抱养的，而方铎也早就投身革命，但他投身革命只是为了摆脱陈广达，他不知道，陈旭岭在意识到乌托邦不可能逃离时局命运后，同样选择投身革命。包括小弟陈旭云在内，所有人都是政客为了政绩选择的牺牲品——政客们眼中，这里不是乌托邦，是一个可以为自己铺路的土匪窝。
谁都无法接受这个结局，在政客纵容真正的土匪来抢掠的时候，陈旭云为了保护方铎而死，方铎从此疯了，没多久“意外”溺亡。
为了强调时局和个人命运的联系，刘跃民拍摄的重点集中在方铎和陈旭岭从手足走向反目的过程，最终突出所有的死亡都是权力者的游戏，揭开历史的残酷性。所以，无论是老戏骨王涛饰演的陈广达，还是糊咖陆闯饰演的陈旭云，在这个故事中，都只是重要的配角，真正的主角，是连觽和池阳扮演的角色。
连觽饰演的方铎，是一个从光明走向黑暗，且不择手段的人，虽然时局造化弄人，但观众显然更同情另一男主，池阳饰演的陈旭岭。同样受到过陈广达的折磨，但他从麻木顺从走向了觉醒，投身正义，却悲剧结尾，更让人意难平。
陆闯听罢编剧的解说，懵了。
指甲死死扣住剧本上的三个字——“性|虐待”，留下深刻的痕迹，仿佛划重点。他余光偷瞄连觽，大影帝正专注地聆听编剧解说，一边逐行逐句地看剧本。啧啧，就是住在城堡里的王子嘛！
陆闯怎么也想象不出，那样一个温柔优雅的男人能怎么虐他！陆闯快要把那三个字抠下来了，心说面对连觽，陈旭云会斯德哥尔摩是意料之中，但他呢？陆闯呢？当初跟人家求包养，这倒好，天上还真掉下馅饼，想要的“金主爸爸”要关照他了！假戏真做就好了，虐就别虐了，他怕自己忍不住办招待啊！
这个戏，太……羞耻了！我终于要为艺术献身了！！！陆闯心中锣鼓喧天、彩旗招展。
陆闯是最后加入剧组的，此刻只有他对剧本完全陌生，三周的时间要熟读剧本，要准确理解角色，对于任何一个专业演员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刘跃民有担忧也是情理之中，但陆闯信誓旦旦，笑眯眯地直拍胸脯立下军令状，保证完成组织分配的任务。然后调皮地对刘导深鞠一躬，朗声道：“谢谢刘导给我机会！”
刘跃民打量着陆闯：“笑容果然很有感染力啊，搞得我都想跟着你乐了，怪不得前天最后一次筹备会上，连大影帝专门过来说陈旭云的角色必须是你的，所以你不用谢我，谢连影帝去吧。”他摩挲起下巴，眯起眼睛，“仔细看看你，才发现你这张脸真的很特别，坏坏的，眼神又挺纯粹有神，怪讨人喜欢的。关键性格好，爽朗又不浮躁，看来你爸妈把你教育的很好。”
陆闯的笑容略微滞了一下，看起来像个礼貌的晚辈耐心听从前辈的教诲，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敬畏，报之以微笑。
他说：“我奶奶听您这么夸我，肯定要跟我哥吹牛了！”
他的笑容很多，仿佛没有不开心的事，因为陆闯深信，必须要笑着迎接明天，才不会辜负明天到来的阳光。而且现在的他，对未来越来越期待了……
陆闯，小本子上要有进账了！他对自己说，赚够钱，还了债，就昂首挺胸去买一朵玫瑰，送给世上唯一的连觽——陆闯的阳光。
与此同时，连觽正在接受采访，“晓连星影”工作室接的。在围读剧本前，收到经纪人叶筱筱的信息，连觿才知情。他无所谓是否总被暴露在公众视野，但他不喜欢接受媒体的专访，一对一的专访需要专注，需要投入，需要“共情”。而“共情”这件事对于一个解离症患者来说，只能靠演。
围读剧本的每一幕，都来自第二段“花絮”，镜头里，穿着黑色T恤的陆闯正偷看连觽，脸上有缤纷灿烂的光芒，片段末尾，同样出现一张信纸，连觿的笔迹写的是：
“没人知道，这种事，偷偷的做才有意义啊。”——《情书》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艺术献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