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淰意

124、婚礼

　　Biu——砰！
　　蓝白色披撒着橙黄色柔和的沙层的一望无垠的天空之上，巨大的烟花绽开，颜色昳丽。

　　江畔映出点点波纹，一道道车子的残影照进了清澈的水中，不显匆忙，却留下了鲜艳的红色，仿佛天地间都在庆贺着什么。

　　大殿之上。
　　金碧辉煌，红烛暖香，灯影摇曳，余晖洒下，玫瑰遍地，古色古香。
　　不是常见的西式婚礼，而是较为仿古制度的婚礼。

　　殿堂上方横亘着交错复杂的构造，从房梁上垂落下来了数不清的红色绸带，上面隐约可见金色的字迹。
　　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的风，将那些挂着的妖冶红色绸带吹动，风铃声清脆悦耳，上面的文字清晰可见。

　　那是两个名字。
　　——俞诗言和江辞。

　　没有多少繁复的婚礼仪式，也没有座无虚席的满座宾客，只有一对新人，和三三两两的人见证这一场旷世的婚礼。

　　以一个沧海桑田的颠覆为开始，因这破碎的人间而相伴，用无数次鲜血牺牲、杀伐战场开路，以这太平盛世为见证。
　　两人历尽千帆，跨越生死时空，最终一袭红妆，鲜衣怒马携手共入殿堂。

　　俞诗言头戴凤冠，上面有精致的红花点缀着，像是点点星光，被鲜血浸染的，在灼热的蜡烛灯光之下明明灭灭，红色珠钗将头发盘起，只余零星碎发垂落额前，金色流苏自耳畔垂落到肩上，一并垂落下来的，明亮的珊瑚珠细碎碰撞在一起。
　　她身上的婚袍勾勒着金色的花纹，繁复而惊艳，将暗沉的大殿点燃。
　　她眼圈微微沾染上淡淡的粉红，闪烁着一层珠光，唇瓣艳丽，妆容点缀的点点红晕，惊艳了时光，将世间一切凝滞。

　　江辞微长的头发在脑后扎起了一个小马尾，而用来绑头发的发带，以黑色为底，红色为边，那生动的仿佛要跳出发带的金色纹路，闪着细碎的光芒。
　　余下没能扎起的黑发乖顺地散落在两边，不复从前那般凌乱，有几缕垂在了后颈上，与身上艳红的的衣袍碰到了一起，与婚袍之上黑色的边角细纹纠缠在一起，美而庄重。
　　他眼尾微红，淡漠了脸上漾出点点笑意，温柔了岁月，仿佛将九天之上的神明，拉入了凡尘。

　　来的人很少，只有宋诚渊、顾韵、安可歆、许亦清、淰意和谢渊，几个关系好的长辈以及几个比较熟悉的高层。
　　俞诗言的父母没有来，他们不需要证婚人，不需要太多相识之人到场祝贺，无论是昔日同学还是父母亲戚，都不需要。

　　布置场景时轰轰烈烈精益求精，但到了这个时候，却安静至极。
　　殿外鞭炮连连，烟火晕染了整片天空，殿内寂静无声，只余下两人缓慢前行的的脚步声。

　　两人身着红衣，手中没有拿红色绸缎，也没有大红盖头遮面，只牵着手，从大殿门口，走过鲜花点缀铺成的红毯，站定在蒲团后。

　　前方是一个空的位置，没有任何标记，也没有坐什么人，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里的位置，属于慕凡。
　　淰意便是站在那位置旁边。
　　时光重叠，他们最终回到了这个位置。
　　他朗声开口：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在某一刻，仿佛与前世重合。
　　时间仿佛停滞，穿越千年的时空，回到那个时候。

　　那时候，慕将军还在。
　　男子独特的低沉嗓音带他们完成了仪式。
　　他坐在首位，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望着他们。

　　好似再一次穿越时空，回到那个时候，他们尚且不知情爱几何，不懂俗尘礼仪，却能相伴彼此身旁，在那个人的见证之下，叩首天地，结为夫妻。

　　原来结局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定下了。
　　原来，那里，才是终点。

　　两人郑重跪拜叩首，衣袍散落在地上，好似大梦一场。
　　随后，身着红衣的两人转身面对面，相互对视着。
　　万千种情绪在对方眼底流转着，诉说着数不尽的爱意，滚烫的视线将殿堂点燃，粘稠的情意几乎化作春水溢出来了。
　　他们眼中是庆幸，是欢喜，是悲戚，是失而复得，历尽万难的劫后余生。

　　他们相视一笑，俞诗言笑着，眼泪却忍不住从眼角流落下来，砸在地上，像是有千斤重，而江辞，也早已红了眼眶，眼底有晶莹的泪水在打转，而后灼烧一般滑过脸颊。

　　江辞万般珍重地用手拂去俞诗言脸上的泪痕：“别哭，我在。”

　　“嗯。”俞诗言微微偏头在江辞掌心蹭了蹭，依旧直直望着他。

　　“还记得你在平安夜说过的话吗？愿我们往后岁月再无波澜，岁岁年年，长相守。我向你保证。”

　　“我信。”

　　不只是他们，身旁看着他们行礼的人也哭了不少。

　　这一路走来，他们太过不易。
　　他们在不断的伤害和失去之中被迫前进，所有成长都是用满身伤痕换来的。
　　分明本身便是一无所有，却甘愿扛起那么多责任，以绝对的姿态展现在众人面前，让人们去相信，只要他们还活着，人类就绝不会输。
　　他们是最后的希望，可太多人都忘了，他们其实，在最开始也只是最为普通的平凡人罢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背负了太多，而最后，又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去往那最黑暗的地狱深处。

　　两世的相伴，生死无数。

　　安可歆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大家都压抑着心底的酸涩，想让这场婚礼完美的落幕。

　　“夫妻……对拜。”

　　俞诗言和江辞俯下身拜了下去，带着心底密密麻麻的疼痛和欣喜，叩首对拜。

　　“礼成。”
　　“礼成！”
　　两道声音跨过千年的时光重合在一起，将一切伤痛抚平。

　　俞诗言抬眸望向主位，那里本该是那个人的位置。
　　他们还未起身，江辞却直接将她抱住，在她耳边轻声抚慰：“他会看到的，慕将军能看到的。这盛世是他的，他就在这里。”

　　“嗯。”

　　淰意紧咬着下唇。
　　眼前的场景，与曾经重合起来。
　　他知道俞诗言和江辞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形式，也知道他们此时在想什么。

　　因为两次婚礼，他都在场。

　　他被谢渊上前几步搂在怀中，身体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慕凡，而是为了跪着的那两人。
　　也唯有他明白这两人经历过什么。
　　那七年的地狱，那两年的战场，还有最后的死亡。

　　他高兴啊，他该高兴的，也确实高兴啊，但是、但是……
　　明明是满心的欢喜，却止不住的为那些前尘往事难过，为慕凡难过，为自己难过，也为这两人难过。

　　顾韵的眼睛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此时也是趴在宋诚渊怀里，止不住的哭泣着。

　　鞭炮声点燃了红色，将所有泣音掩盖。

　　殿内用泪水装饰着满心几乎要溢出的欣喜与感动，烛光跳动着，燃烧着时空。
　　盛装出席的人已站了起来，双手十指相扣望着彼此。

　　这一眼，便是从前种种，倾注了所有的爱意。
　　这一眼，便是永世。
　　那些岁月的相知相伴相守相爱，往后岁月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余生，已是终点。
　　他/她便是余生。
　　此后人间山河，便是他们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