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一个世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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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向唐瑭亮出它真正的獠牙
沉寂已久的系统音再次回归，吐出的任务进度明明白白地打散了唐瑭两日来的安稳。
“各位亲爱的同学们，本次狩猎时间为48小时。
猎物阵营：高一年级、高三年级
猎人阵营：高二年级
请同学们迅速准备！
尽情地追逐、逃窜吧！”
甜美女声掐着欢快的语调宣布这一场游戏的开始
话音落毕，班上所有人的左手腕上都出现了一圈数字组成的红环。
48：00：00
在黑白的场景中，殷红刺目。
不知是谁先冲出教室门，等唐瑭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带着卷入这些狂热的信徒中，白着张漂亮小脸，宛如跌进狼群的无辜兔子，跟周遭迫不及待的人格格不入。
争分夺秒的可不止是20-9班，一整个楼层的班级都像疯了一样、有目的地冲向某个地方。
唐瑭努力稳住心神，压下密密麻麻拥住头脑的寒意，刻意去忽略诡异的人和环境。
他微微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走，尽量不挡住涌动人群的脚步。令人轻松的一点是，唐瑭属于“高二年级”，在目前的身份里是所谓的“猎人”，意味着他现在起码是安全的。
他手腕上同样箍着数字红环
系统音又开始装死了，任凭唐瑭在心里唤了数遍都不予理会。只有在自己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它才会突然出现一下，也不会告诉唐瑭下一步要做什么、怎样才能回家。
那还不如不要出现！
【......】
楼层的布置没变，铺上黑白两色，很像古早恐怖片现场。情绪高昂的人群自然选了最近的楼梯口，蜂涌般往上或下两个楼层跑去。
唐瑭没敢随波逐流，怂唧唧地放平身子去紧贴着墙，然后再一步两步停一下地逆着人群走。等他们都跑得差不多了，他才放松下来，马上逃也似的往反方向跑。
因为教室就在楼梯口，所以唐瑭几乎没去过另一头。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不想再碰到什么人、触发什么奇怪的剧情。
明天和意外
你根本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唐瑭不是胆子大的人，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主动去探索的人永远不会是他。他最多只会躲在人背后，探出怯怯的眼眸。
以前也是这样，穿得漂漂亮亮去上学的小唐瑭是个可怜的受气包，被爱捉弄人的同学欺负了还会傻兮兮地和人家道歉，送上自己最爱吃的零食，然后就委屈巴巴地坐在角落里掉金豆子。
后来意外被闲暇时来看儿子一眼的唐妈发现了，生气地骂了熊孩子们一餐之后命令大儿子必须保护好弟弟。
唐爸唐妈很奇怪，明明同样是富养出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孩子，别人家的老幺嚣张跋扈还能仗着家世欺负人，他们家唐瑭却是自小乖巧，娇纵没有，娇气还差不多。
有一天他们突然看见唐瑭因为喜欢的零食没有了，白嫩小胖腿盘在地上，瘪着嘴吧嗒吧嗒掉眼泪，小声啜泣，好不可怜的样子。
唐爸唐妈：......
好像明白为啥熊孩子们喜欢欺负唐瑭了
与其等意外降临
不如主动避开活到明天
唐瑭是这样想的，就像和哥哥玩吃鸡，他都是以稳妥为主，随时战略性撤退，最后还会光荣地得到伏地魔、医疗兵等等美称。
啊，这不是苟
这是人有自知之明
唐瑭知道自己很弱，但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保护他，所以他要先试着保护好自己。
这层楼的另一边已经没了人，往教室里望去都是空荡荡的课桌椅，走廊莫名安静了下来，剩下唐瑭放轻的步伐和呼吸。
黑发乖巧的男生不知在心里给自己打了多久的气，神色稍稍坚定起来，带着股踏破山河的微妙气势。
然后路过楼梯口时，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就像鼓起的气球被瞬间戳破。
他本来是想趁所有人从第一个楼梯口走光时，自己再悄咪咪从最后一个出去，溜回宿舍避难。
结果——还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唐瑭眨着尴尬的眼睛和楼梯口上方五六个面色惊恐的人对上，其中有个靠近墙、神情漠然的男生，竟然是上次给他带路到教务处的那个人。
他们身上有一点格外引唐瑭瞩目
手腕上的数字环是蓝色的
不过除了那个男生以外的人，都像是害怕似地看着唐瑭，甚至身体抖得如同筛子一样。双方对峙数秒，唐瑭率先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个......”
才吐出两个字，那拨人就被吓得往楼梯上抬腿，把唐瑭当做什么洪水猛兽。唐瑭嘴巴还张着，看着愣愣的，还有点蠢。
他——有这么可怕吗？
不等他再多反应，急促的脚步声由下至上传来，直逼此处。唐瑭没转身，身边就已经窜过了一阵风。
那是三个唐瑭很熟悉的人，他的舍友们。他们在此刻跑得不顾形象，恨不得手脚并用，全然颠覆往日冷淡的模样，黑瞳白面透出股浓浓的势在必得的欲/望。
三人快速掠过唐瑭，苏翘较为娇小的身子占据了更多灵活性，跑在最前面，然后第一个扑倒了离他最近的女生。
蒋思泽和杜劭同样抓住了他们能轻易捕捉到的人，或许，用猎物来形容更合适。
因为此刻的他们就像失去理智的野兽，不论爪牙下的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是他们的猎物。显然野兽没有太贪心，没被抓住的人疯了似的往上跑，刚刚还在抱团取暖，现在却能很轻易地抛弃同伴。
苏翘把全身重量都放在女生身上，膝盖还抵着女生的腿弯，又单手把女生的胳膊反手抓在手腕处，另一只手掐着她的颈脖往地上压，这样的姿势任凭女生怎么奋力挣扎都无法逃脱钳制。
女生脸颊被迫向下紧贴着，连张嘴叫喊求救，柔软唇瓣都要狠狠磨擦过粗粝的地面，让声音带上了溢出的铁锈味。
苏翘脸上的表情兴奋极了，箍着女生颈部的手用了力，抓着抬起又往下砸，额骨锤在坚硬地面上的声音可谓是让人头皮发麻。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嘴里呢喃的字句模糊不清。
隐约只能听见他说，‘快及格了......’
另外两个被蒋思泽和杜劭捉住的男生境况还要惨烈些，五官被不断的拳脚揍得不见人形，却也曲着身子任他们殴打，口腔里流出的血沫反倒激起了他们野兽般的残忍对待。
眼前的这一切发生得毫无征兆，唐瑭无法控制地回想起了那天在宿舍床上陷入的那场梦魇。瘦弱男生细小低声的痛苦吟叫，凌乱不堪的地面......
男生抓过的脚踝似乎开始隐隐作痛，皮肉握紧下陷的麻感突然窜上头脑。
被苏翘压着脑袋、发丝凌乱的女生和那个瘦弱男生面下沾血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可无论是那时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只是一个袖手旁观，甚至被吓哭的旁观者。
“傅罹......求你...救救我...!"
女生撕扯着嗓子发出最后一声求救信息，这一声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原本另外两个忍痛承受折磨的人醒悟过来似的，也跟着用力挣扎，喊出同样的台词。
“救......救我们！！傅罹！”
他们奋力扭着身子向台阶靠近，哪怕落下的拳脚不停，哪怕一次次抬起的脑袋又被失了智的“野兽”们重新摁下，眼眸里仍然亮着对能拯救他们的神明的希冀，渴望被救赎。
遗憾的是，他们的“神明”只是高高地站在阶梯上方，静静注视所有丑态，冷漠如寒松，面上不带一丝温度。
被唤作‘傅罹’的男生对他们的祈求视而不见，漆黑眼珠倒似乎凝在唐瑭不可置信、无血色的脸庞上，最后他薄唇掀了掀：
“抱歉，你们没有及格。”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无疑是在下死亡审判
他们眼眸里希望的光亮一下就熄灭了，有什么比身处绝望的人好不容易看见曙光，结果又重新堕回地狱还要惨烈呢。
有人嘲讽地嗤笑一声，是苏翘。
他松开掐在女生颈脖处的手，微微抬起脸，清秀面庞在此刻如恶鬼般恐怖。
女生已经不再挣扎了，发丝乱成线团糊在脑袋上，零星黑色液体散在附近。在这个黑白的世界里，在这稍稍停下的单方面伤害里，那液体是什么不言而喻。
是粘稠的，没了生机的血液。
可蒋思泽和杜劭的暴行还在继续，男生的生命力似乎比女生要顽强，他们低声痛苦地申吟着。
【滴——】
空气里突然的一声，让挥动拳头的两人停下了动作。
那抹唯一的蓝色从惨受伤害的三个人手腕上消失了
没了殴打和惨叫的空间异常安静，蒋思泽和杜劭不约而同地把手里的人丢开，面无表情站起身和苏翘一起离开了楼梯口。
他们全程很冷静，没有交谈，没有一点点愧疚，只留下了三具倒在地上身躯没有起伏的人，还有被忽视了个彻底的唐瑭。
“他们......死了？”
唐瑭一下瘫软在地，讷讷出声，眼眸里惊吓未定，手臂还在可怜地轻轻颤抖，可是没人能给他所经历的荒诞一个解释。
这个世界疯了，这里没有法律，也没有人性。
好想回家...好想爸妈...还有哥哥
“还活着。”
冷淡的男声唤回了唐瑭涣散的思绪
那个叫傅罹的男生竟然还未离开
奇怪的是，明明他和那三个被捉住的男生一样都是戴着蓝色数字环的“猎物”，却不见苏翘他们动他分毫，而他也从头到尾都不见丁点慌张，不闪不避，漠然注视着自己的同伴被欺凌，像高高在上无情的仲裁者。
唐瑭发红的眸子顿时看向傅罹，里面一片茫然。
跟蠢兮兮的兔子更像了
傅罹皱了下眉，似乎不太满意唐瑭一副迷茫不解的模样，但还是张口解释说：
“他们只是，考试不及格。”
考试不及格？
唐瑭在心里默念，忍不住泛起寒意。
跟尸体一样躺在地上生死不明只是“考试不及格”？
这个学校里好像隐藏着什么规则，明明宣布考试之前一派正常，但当那考试的铃声响起之后，是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不单校园变得黑白一片，连人的性格也和以往大相径庭。想到自己那三个室友野兽一般的姿态，唐瑭身体跟着抖了下。
总之他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种玄幻，那发生的一切都不足为奇，说不定完成系统布置的那几个任务就能够回家了呢，就当自己在玩游戏吧。
唐瑭勉强安慰自己
但，真实度超高的人和物，还有一系列在眼前爆发的事件。
唐瑭，真的能只当作是在游戏吗？
答案不言而喻
只剩唐瑭和傅罹的地方尴尬无声蔓延，对方还一直站在上面直勾勾地看着他，除了刚刚那两句话没再多说一句，但眼神颇有还有几分催促唐瑭起身的意思。
他可是规则里面的“猎物”诶，为什么他不害怕唐瑭这个“猎人”，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
是他这个“猎人”没有苏翘他们几个可怕吗？
唐瑭实在不敢把心里的疑问发出声，生怕一说就又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他撑起身体，有点笨手笨脚地避过地上那三个人，没胆子再看一眼，然后才摸着扶手走上楼梯。
傅罹幽深得像深潭的眼神看着唐瑭步步接近自己，最后很清晰地对他说了句：
“跟着我。”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第一次来到青藤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不带脑子地跟着傅罹。虽然现在情况和之前不太一样，但唐瑭总有种隐隐的预感，跟着傅罹是对的。
哪怕他不知道下一站又是哪里，也不知道傅罹的性格身份。
他也想相信一下自己微妙的直觉。
事实上如果傅罹不带唐瑭，他也不敢到处乱跑，很有可能会按自己傻傻的原计划那样，麻溜地窜回宿舍，像兔子进窝一样缩着不出来。
真是那样的话，他要离开这个世界回家也不知是猴年马月咯。
也许是傅罹的存在给了唐瑭极大的安全感，他所剩无几的智商又降了降，既没去注意周围的环境也没记来时的路线，无头苍蝇似的只知道低头跟着傅罹走。
还是很安静的地方，只听得到他们两个人轻缓的脚步声。唐瑭还在看傅罹垂在一旁的手——上的蓝色数字环，再看看自己的红环，稍微对比了下。
唐瑭现在手腕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了
45：27：36
而傅罹手上的却是：
02：32：24
唐瑭愣了下神
黑白世界里唯一的两种色彩
蓝色和红色
像是两簇妖艳的火苗，燃着诡谲的光
一个在倒数，一个在计时，成一个闭环
然后就在唐瑭这一个愣神时，他被一股大力往前一推，立马被迫贴着门板，跌进暗不见光的房间里。
唐瑭回过神马上转身欲逃，极度的恐慌感散开，却见傅罹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后面，刚刚那下应该就是他下的手。
可惜没等唐瑭跑到门口，那扇门就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最后的那几秒好像分割成了无数个极慢的瞬间，唐瑭拼命地靠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缝隙越来越小。
缝隙里看见傅罹手腕上的蓝色数字环
砰——
唐瑭撞在了门上
蓝色火焰也一下子熄灭了
“傅罹！你不要开玩笑了...开门好吗？”
他用力扭门锁、又去拍打着门板，试图向门外的傅罹求救，丝毫不敢去面对身后的漆黑。这副场景又何其相似，十几分钟之前傅罹也是这样，冷漠地看着别人受害，置所有呼救声不理。
只怪唐瑭相信了自己的直觉，还记着别人第一次带路时的好，全然忘了他现在所处的是个什么世界，一个没有法律和人性的地方。
他的挣扎徒劳无功，外面的人没出声，只听见什么东西插进门锁旋动了一下，然后又有哒哒的脚步声渐远了。
傻子都能明白这下真的出不去了
“呜...我好怕......”
唐瑭呜咽着，无力地顺着门板滑跪在地，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挠着。心脏像是被大爪弄破了道大口子，失望和害怕哗啦啦地涌出来。
他第一次感受到被背叛的滋味
明明自己付出了信任却被这样对待
唐瑭不禁想到了那三个倒在地上的人的结局，难道现在他也是傅罹之前所说的“考试不及格”，所以他才会被抛弃？
他像是小动物一样，没有安全感地抱膝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脑袋也埋得很深，根本没有勇气看一眼。
低低的啜泣声在黑暗的房间传开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一个世界（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