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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匪石匪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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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谷深深,两旁的高山一眼望去,仿佛直要通道天际。
清溪婉转,带着飘零的残叶自脚边流过,徒增一片空寂与凄清。
胤祥蹲在地上,盯着溪流看了半晌,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的草叶,转身对我道:“而今之计,我们只能沿着这条浅溪走,虽不知道出路还有多远,通向哪里,但是先得走出这片幽谷再做道理。”
我点点头,心知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指望着其他人来找到我们是不可能,对这一片幽谷我们本来也不熟悉,坠崖又失了方向,只有沿着溪流走,才有到达市镇的可能。
他向我走过来,视线下垂,带着浓浓的担忧看向我的胸口,我随着他的视线一同低头,看到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地笑笑。
他叹了口气,牵起我的手:“走吧。”
溪流婉转,却似没有尽头。
若是这个时候有辆马车,只消几个时辰,我们就能轻松走出这片山谷。
如果只有胤祥一个人,步行出去找到市镇也应不是一件难事。
可是偏偏多了一个累赘的我。
颈上的伤口并不深,可是一直絮絮的疼着,落水昏迷应是伤了身子,我的身体在支撑着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便软绵绵的使不上一丝力气。刚开始还能勉强被胤祥拉着跟在他的身后,后来只能他扶着我一点一点往前走,再后来,我整个人的重量都几乎压在了他的身上,前行却还是艰难得很。
胤祥看着我,眉头紧皱满脸担忧:“如儿,要不我们歇一会儿?”
我轻轻摇摇头,勉强扯出微笑:“我没事,不要耽误时间了,快走吧。”
胤祥看着我,眉头锁得紧紧的,眼中尽是心疼之色。他为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抿了抿唇,忽然蹲下身子,双臂后伸,微侧了头轻声道:“上来。”
“不要了,我还可以的。”我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山路难行,蜿蜿蜒蜒不知哪里才是尽头。一样是坠落悬崖,他这般强撑,我也知他的境况比我好不到哪里。若是让他背着我走出这片山谷,他的身体又怎么受得了。
可他的口气却不容辩驳:“这样能够快一点,你的伤不能再拖。如儿听话,我不累。”
我咬咬唇,知道他的语气不容商量,最终还是轻轻伏在了他的背上。
他背我站起身子,继续往前走。似乎是怕我担心,还故意将我往上颠了颠,笑道:“你这点小重量,还累不倒我。”
蓦然,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背着我往前走,笑着回过头,说过同样的话。
我轻轻咬住下唇,压抑住鼻间忽又泛起的的酸涩,低下头伏在他的肩上,用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胤祥,我知道那最终只能是一场梦。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就这样陪我走到天的尽头…
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走出将近二十里,终于到达一个市镇。
胤祥背着我去做的第一件事,是到了一家医馆,解下身上的玉佩换了银子,便让郎中帮我诊脉。郎中诊完脉抒了口气,笑道:“夫人真是福大命大,这伤口只是划破了皮肉,并不打紧,可是地方险要。若是再深上几分,那可就不好说了。”说着为我包扎了脖子上的伤口,还要开几副药。胤祥摆摆手说不必了,拉着我出了医馆,便去了隔壁的衣裳铺子。
他伏在我耳边低声道:“皇阿玛此行也有太医随侍,若我们在外面开了药,回去还得经太医之手,索性就不麻烦了。”
我亦悄声笑道:“这会子嫌麻烦了,那索性直接回客栈让太医诊治就好,又何必白白跑这一趟。”
他向我淡淡地笑:“我只要确定你并无大碍。”
换下了身上满是泥水灰尘的衣服,才终于感觉重回了人世。我挽起胤祥的胳膊,笑道:“耽搁了一天一夜了,快些回去吧,皇阿玛他们现在正不知道如何着急担心呢,我想想总觉得心里不安。”
可我的肚子偏偏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胤祥瞥了一眼我的肚子,挑眉笑了笑:“饿了?”
我笑着摇头:“不饿,就是想早一点回去。我们从那样高的悬崖上掉下去,皇阿玛他们保不准以为我们死了,现下一定正在伤心。我前日一心求死,不顾身体发肤授之父母的古训,已是不孝。现今幸而得以保全,自是得赶紧回去,让皇阿玛少一刻的担忧难过。”
胤祥伸手握住我的肩膀,声音有些不满:“如儿,你就这么急着回去。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儿?不是我不想早一刻让他们知道,只是这一回去,恐怕像这样两个人的日子,又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我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
“和你过这样无拘无束,没有许多不得已的日子是我这辈子的心愿,可是我知道,不该是现在…”我垂下眼,笑得有点苦,转过身向前走了两步,叹道:“你既答应过我的,我便放心等着,终有一日,我信你会带我去过那样的日子。”
“带你回去就是。”胤祥叹了一口气,复又牵起我的手,轻道:“可是要先填饱肚子。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间客栈,你可是从前天开始就没有吃东西。”
我点点头,与他牵着手进了一间临街的酒楼。
胤祥很细心,知道我两天没有吃东西,先叫了奶/子薏米粥。我从来没有感觉到粥的味道还能这样香甜,三两口的工夫竟也喝了小半碗。胤祥换来小二,吩咐道:“两碗白饭,一道白玉元菱,一道粉蒸排骨,再加一道云腿豆腐,菜要快些上,赏银少不了你的,去吧。”
小二答应着,可是并没有马上走,站在桌边陪笑道:“这位爷,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菜肴粗陋,云腿这样难得的东西实在是没处去弄,爷和夫人将就着点些别的吧,只这云腿豆腐一项实在是不能了。”
我听得云腿豆腐只是一怔,早已经抬起头来,胤祥看我一眼,转头对小二道:“既如此也罢了,捡着你们这素淡一些的菜不拘上哪个都好,赶着去弄,爷和夫人吃了还要赶路。”说着摸了一锭碎银交与他。那小二双手接了,脸上笑逐颜开:“得了,爷和夫人先请用茶,小的这就去办。”
等那小二走了,我才开口道:“这样的小市镇不比京城,往来供应一应俱全。这里的掌柜当然也不比九哥,没有一呼百应的本事。你还净捡着那些难得的菜肴下口,可不是要为难人家了?”
他笑笑,只是道:“上次在一醉楼那顿饭我瞧着你吃的香甜,只想着定是那几道菜合了你的胃口。却没想一向随意惯了,出门在外也有由不得自己的时候。”
“五六年前的事了,难为你还记得。”我放下喝了一半的粥,感叹道:“那一次我动了心,把自己的心都交了给你,没想到几年的光景发生了这样多的事。可是这些年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不后悔。”
“这几年的事,许多是我对你不住。你这一句不后悔,可让我好愧疚。”胤祥抿抿唇,放下筷子,笑道:“我正想着怎么补偿你呢,可不许你再逃了。总得让我将这些亏欠一件一件都补了回来才好。”
待菜上齐,这一顿饭他都没吃几口,一直在细心地帮我布菜。我索性放下筷子,嗔道:“一样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个更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菜你要是再不吃,我便也不吃了,陪着你饿着。”
他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夹了一个菱角直送到我嘴边:“张嘴。”
我佯怒瞥他一眼,终归是绷不住脸,到底一笑罢了。
他道:“我见你吃了,比我自己吃还管用,你还何用关心我的身子。”
我张口咬下菱角,却故意皱了皱眉:“酸死了。”
他无奈地笑着叹气。
用过午饭,胤祥便出去打听我们住的那家客栈,得到的回复是那间客栈离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小市镇有四十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总也得雇一辆马车才能回得去。我与胤祥沿路寻找租车行,也顺便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因为离着济南城较远的缘故,这里是一个不怎么热闹的市镇,但我却喜欢这种安静悠闲的感觉。我与他挽着手走在街上,忍不住便想,如果能和他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那该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租车行尚未找到,却见前方有一座稍大的院落,三三两两的马车停在门口,下来的都是手挽着手的男女二人。走得近了,看清门上的匾额,却原来这里是月老祠,管不得引了这许多有情人前来参拜。我见这里香火盛,一时来了兴致,转头对身边的胤祥道:“我们也进去看看好不好?”
胤祥只一笑:“你说好便好。”
月老祠的院落不大,但雕琢得很精美。弯弯曲曲的抄手游廊,精致的假山怪石,清澈的溪流穿院而过,上面架着小巧的石桥。两旁所植俱是粉嫩娇艳的碧桃,一簇簇的粉红色盛开在四月的烟景里,将江南水乡的秀美凸显到了极致。
“这院子倒是建的别致。”我深深呼吸了一口院内清新的空气,靠在胤祥的身上轻声道:“我们以后也盖一座这样的园子,好不好?那时候我们就住在园子里。你,我,只有我们两个人,再不用理会那些烦心事。晚上我就坐在院子里弹琴,你在树下吹箫给我听,就吹梅花三弄,那是第一次,我们琴箫相和的时候所奏之曲。这样多的年头过去了,不知道再相和时是否如旧呢。”
胤祥低下头来,在我耳边轻笑:“会有那一天的。”
会么?这样的未来太美好,我还没有胆量为自己许下这样的承诺,现在的喃喃笑语,不过是我能给自己最好的安慰罢了。
绕过月老祠的正殿便是后院,院中遍植花树,在春日里总显得几分热闹。碧桃,垂柳,海棠,玉兰…满院是盛放的春色,楚楚动人。
与前院不同,这里的每一棵树上都系满了一条条红色的绸带,在空中舞动着,撩拨人们的视线。我随手拉过一条,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应该是一对情侣。院中负责洒扫的人告诉我们,这些树叫做同心树,将男女双方的名字写在绸带上挂在树梢,就能不离不弃,白头偕老,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我放开绸带,轻轻一笑:“虽说鬼神之说不可信,到底也是一个盼头。”
胤祥问人要来了红绸与笔墨,我见了只是淡笑着摇头:“你什么时候也竟信了这种事,以前在府中,拈香敬佛之事你都是从不参与的。”
胤祥将红绸在石桌上展开,对我笑道:“这样的事灵不灵验,原不在我信不信。我要生生世世锁住你,看你还能逃到哪儿去。”
“好个恶人先告状。”我嘻嘻一笑:“逃的明明是你,害我等的好苦。”
“是,我的错。”他笑着点头:“所以请你坚持,千万不要放弃我。”
“我一直在等,可是等不来。”我在石椅上坐下,轻轻叹气:“那日我哭着嚷着叫你走,你为什么不把那个玉人摔了?你就真的摔帘子走了,你可知…我那番话其实口不对心,没有一句是我真正想说的。还有那一日,我明明已经把它举起来了,你为什么还要阻止我。摔碎它,或许你可以舒服一点,或许我们可以更加心平气和,或许…就不会有这彼此错过的大半年时间。”
“我何尝不想摔碎它。”胤祥苦笑,放下笔过来揽住我的肩,叹气道:“九哥这样做,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生气。但是他昔日待你那样好,你也一定不忍心怨怪他。那个玉人雕得实在精巧,可见九哥是花了一番心力的。我若果真摔碎了,焉知那才是无可挽回了呢。”
我怔然,定定地看着他。
原来当日他古怪的神色,是因为这个。
原来他当日盛怒之下,却也曾考虑我的感受。
惊异之余,却不能不感动。回想那一日在崖上,他更是放下了全部的尊严,只为求我平安。
从来男儿泪希如璞玉,贵比千金,那是因为男人都有他们放不下的自尊与傲气,轻易不肯折损半分。以前听人说过,如果哪一个男人肯为了女人而流泪,他便是一定深爱着那个女人,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就在那万丈悬崖的边缘,我分明看到眼前这个昔日潇洒倔强的男子,为了我凝泪成血。
在情字面前,他的骄傲臣服了,我的坚强也全线崩溃。
我站起身,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淡淡一笑,在他耳边低声道:“得君若此,妾复何求。”
“你真狠心。”他拥住我,在我耳畔低语:“此生务复相留连…这样的句子,在你说出口的时候,我就已经碎掉了,甚至想过为什么不让我死在那个晚上。如果你一辈子都不肯再原谅我,恐怕我只有用一死才得赎罪。”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你听见了?”我惊讶,想直起身子看着他,却被他紧紧拥住无法动弹,我伏在他的肩上,只是心中千回百转,那个晚上只有我和汀璃在,那他在哪里?如何会听见了我唱的那首曲子?曲子中字字句句,都是我想对他说的话,见到他的时候我们只剩了互相伤害,他甚至不给我说忘记的机会,只剩了那首歌,我想让他听到,却又怕他听到。歌词字字泣血,声声滴泪,句句断肠,然而那并非我的真心。
说离开是那样容易,可是终归无法真的迈出那决然的一步。
“那个时候,我在墙外。”
他轻轻的声音从脑后传过来,打断了我兜转的思绪:“那个时候你不高兴见到我,而我…听了这样的歌词,和那样哀伤的曲调,也没有勇气在那个时候走进你的视线。但是我没有办法不想你,没有办法让自己专心陪皇阿玛守一个晚上。所以我辞了晚宴,守在你的门口,只想知道你都在做些什么。后来你睡着的时候,我进去看过你。我见你睡得不安稳,在睡梦中竟也在流泪。我控制不住自己,吻了你…”
“我知道。”我轻轻一笑,缓缓直起身子,凝视着他微有几分惊讶的表情,踮起脚吻上了他的额头,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淡淡一笑:“这是那天我欠你的,现在还给你。”
他睁大了眼看着我,随即一把拥我入怀,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我的颈间,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却难掩那一分激动:“如儿,我再不会让你流泪…”
我羞得脸上通红,虽说这是在树丛之间,周围并无旁人,我却还是不能接受如此光天化日之下的亲密举动。挣扎着轻轻将他推开,我嗔道:“你不是要写这同心带,既如此便快写,写完了还要赶回客栈去,这青天白日的,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话。”
一阵缠绵过后,站在桌旁再一次拿起笔的时候,胤祥却犹豫了。
我知道他在为难什么。我们的名字,怎能就这样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一时间我们默默对视,谁都没有说话。我轻轻将视线移开,看向院中的姹紫嫣红。一种怅然涌上心头,原来生在皇家,就注定连永结同心的愿望都失去。
胤祥盯着我看了半晌,垂下眼想了想,忽然动笔在红绸上写起来。我转头去看,却不禁怔了怔,随即了然微笑。
飘逸潇洒的八个字,却是一生的誓言: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他写罢直起身,伸手将笔递与我。我接过笔绕到他身前,添饱了墨,郑重地在红绸另一端补上了一份跨越轮回的承诺: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写完这条同心带,我与胤祥捧着它走出树林,找到一个在院中负责洒扫的小童,我笑问道:“小哥辛苦,借问一声这院中可有梅树?”
小童停了动作回身看着我们,奇怪道:“这个时节梅花早已经开败了,纵有梅树也是枝叶凋零,不是好意头,爷和夫人还是另寻别的树吧。”
听他这样讲,这院中该是有梅树的,可是方才我与胤祥遍寻不着,不免遗憾。我于是又笑道:“小哥说的是,这个时节梅树确实萧索些,可是我夫妻二人都喜爱梅花,是不是好意头,原也在人的心虔不虔。如若这园中有梅树,还烦小哥告知。”
小童将我们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抿了抿唇,终于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月洞门,道:“夫人既如此说,那边的偏院倒是种着几株梅树。爷与夫人既不嫌弃,便移步偏院吧。”
我与胤祥道了谢,便顺着他的指引进了偏院,果然偏院中所植俱是梅树,我与胤祥择了一株骨里红,将红绸系在上面,绾了一个同心结。刚刚绾好,便听身后有人道:“施主曾言,命运由己不由天。怎么今时今日,竟也相信这红绸同心之说了。”
我一惊回头,见老僧双手合十站在我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见我们转过身,便打了个稽首:“两位施主安好。”
胤祥亦躬身回礼,我敛襟为礼,福身道:“大师安好,妾身多谢大师玄雨峰下相救之恩。”
“女施主要谢,该谢你二人之间的缘分深厚,不该谢贫僧。”老僧退后一步,并不受礼。我站起身道:“妾身与夫君的性命,全赖大师相救才得保全。大师滴水之恩,妾身夫妻日后必当涌泉相报,大师又何必如此推托呢?”
“贫僧不过职责所在,女施主言重了。”
“职责?”我挑眉,诧异地看着他,这才觉出不对来。这里是月老祠,世间上儿女气最重的所在,眼前的老僧乃是出家之人,他为何会在此地出现,又为何,会对我说出职责所在这样的话。
老僧显然看出了我的疑惑,却不急于回答,他只是不急不缓道:“这世间最玄最妙,不外乎缘分二字。缘分天定,实非人力所能掌控强求。你二人今生得以结为夫妇,殊不知前世是怎样的因缘纠葛拆不散打不灭,今生才得此风流债。不过这世上的鸳鸯眷侣,老朽却也见得多了。多少山盟海誓,到头来白头二字都最是难求。若只论缘分,那是万万不够的。就如今天你们在老朽这院子里绾上这同心带,不过也是求一缕缘分罢了,不过能否最终成就这场姻缘,便不是这同心带说了算的了。”
我看着他,怔怔道:“你是谁…”
老僧道:“夫人还何须惊讶,几次相见,施主心中早已存了疑窦,也应知老朽并非凡人。否则那仙丹灵药,恐也无处去寻。”
我愕然怔在当地,胤祥自身后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我的手,对老僧道:“大师此番相救,晚辈不胜感激。大师所言句句在理,晚辈受教了。只是晚辈不信缘分,偏偏相信事在人为。无论日后如何,晚辈决不会留心爱之人一人孤单。”
老僧淡淡一笑,颔首道:“你二人尘缘未断,寿数未尽,命不该绝乃是天意,老朽不过顺应天意行事,不必言谢。夫人既已知老朽并非出家之人,老朽也不妨说句实话。那一日夫人询问老朽的法号,老朽虽是临时想来,却也并非信口胡说。此中关窍,夫人细想,必然懂得。”
法号,那一日似梦非梦,他曾说过,贫僧法号七宝,云游天下,四海为家…
“七宝…七宝…”我喃喃出声。
胤祥在一旁忽道:“七宝修成合壁,重轮岁岁中天。是容若公子的词。”
我倏然间明白了,此阙清平乐,是容若公子在月蚀之夜所作,七宝,是月的别称。古人皆认为月是由七种宝物所制成,因此如冰如玉,玲珑皎洁。方才那老僧也曾道,这里是他的院子。这样说来,他便是专问世间姻缘的月老仙人了?
再抬头时,眼前已不见了老僧的踪影。
我望着空荡荡的前方,忽然觉得怅怅。
胤祥将我拥在怀里,低声道:“不管他是谁,总是帮过我们不少忙,凡人也还神仙也好,不用太理会。你只记住,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我一笑转身,埋首在他怀里,轻轻点头:“我知,我不会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