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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分明间气 ...

  •   正月间连着下了几场大雪,住在宫里只觉得那漫天漫地的银白甚为壮观,我又是一向爱雪爱梅的人,因此而觉得心情大好。却也实实没有想到,康熙会因着这几场大雪而整日愁眉不展,乾清宫的灯火也是彻夜不息,明晃晃照得人心焦。
      西暖阁门口,李德全搓着手站在那里,连声叹着气。我站在他身前,也一样对里面心情不佳的天子无计可施。李德全看我一眼,苦着脸道:“奴才无能,伺候不好皇上。每一次皇上龙颜不悦的时候都去惊动公主殿下,奴才实在罪该万死。只是这宫里头就算打着灯笼找下来,能镇得住皇上的火气的人,也只有公主殿下您了。还望殿下好歹可怜奴才些儿,劝上一两句吧。”
      “谙达跟在皇阿玛身边这么多年了,他的脾气你不是不清楚。”我皱眉道:“本宫若能劝,何尝不想着劝上一劝。只是这雪灾压毁民房无数,冻死饿死的人更是无法计算,这个时候再说些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
      李德全点点头,也只得唉声叹气。适逢有个小太监从殿外躬身进来,轻声道:“启禀公主殿下,皇上的晚点预备好了,奴才讨公主的示下,是不是现在就进膳?”
      我道:“你叫他们先把东西端到这儿来,本宫要先看一眼。”
      小太监应声:“嗻。”回身出去领进来十几个太监宫女,人人手里端着大方盘,上面放着杯盘碗盏。我不由得先皱了皱眉,掀开几个太监手里端着的菜品看了看,放下手里的盖子沉声道:“糊涂东西!”
      那尚膳的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是叩头,不敢说话。我扫视了一下那些琳琅满目的菜肴,冷冷道:“你觉得合适么?”
      那太监磕头磕的更厉害了,我皱皱眉,轻斥道:“起来,还不赶紧去换过。”
      他谢了恩站起来,忙忙的带着人下去撤换。我叹了一口气,视线望着那些退出去的宫女太监,话却是对着李德全说:“这才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呢…”
      李德全也叹气:“殿下说的是,这些小猴儿崽子们不懂事,殿下不必生气,将他们交由各自的师父好好申饬也就是了。”
      我苦笑着摇头:“本宫若是认真生起气来,这气还恐怕生不完呢。罢了,谙达且去歇着吧,本宫也该进去了,出来了这会子,怕是再久些就又要找了。”
      李德全点着头道:“殿下辛苦,奴才告退了。”
      我看着李德全躬着身子退下,叹了一口气,转身向殿内走去。门边伺候的小宫女两旁打起帘子,我进入暖阁,一打眼便看到康熙双眉紧皱的神情。无奈地摇摇头,我轻轻踱到他身旁,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康熙半晌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勉强笑了一下,伸手一拉,我便顺着他的力道,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康熙伸手指着炕几上厚厚的一摞奏折,只道:“你瞧,这些都是灾报。这几场大雪真是让朕头疼。老百姓的日子若是过不下去了,这江山,风雨飘摇啊。”
      我伸出手轻轻帮他揉捏着太阳穴:“那,皇阿玛可想到什么解决的办法没有?”
      “办法,无非就是赈济安抚,筑屋开路。可是…这哪一项不需要银子啊?”康熙皱着眉头,无奈的叹气:“国库并不宽裕,这一大笔银子,朕出不起。”
      “赈济安抚需要银子,筑屋开路需要劳力。”我咬着唇想了一下,低声道:“皇阿玛,儿臣有个想法,可是…怕皇阿玛说儿臣女眷干政…”
      康熙笑了笑,拉下我的手:“朕也有一个想法,可是不太好实施。你说吧,说出来,看看咱们的想法是不是一样。”
      我道:“灾民们现在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可以让他们自己去筑屋开路,同时和他们讲好条件,房子盖好,路修好,就奖励给他们粮食和布帛。这样的话我们就能节省劳力,同时灾民们自己盖房子给自己住,还能得到奖励,干劲也足些。”
      听我说完,康熙只是看着我,半晌一笑:“好丫头,真的和朕想到一块儿去了。”随即又叹了一口气:“想是这样想,可是这大冬天的,粮食也不宽裕,到时候老百姓盖好了房子,朕若是没有粮食和布帛拿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皱着眉看我,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半晌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决定了什么般的一拍桌子:“没法子了,征粮!”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征粮?”
      他点点头:“朕知道这不是上策,可是,总比逼得老百姓造反好。要征粮,就得找个办事的人…”说到这里又沉吟起来:“人选也是个问题,朝里那些大臣,和他们说了也没用,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他们一准儿连谏人都不敢,肯定又都来和朕哭穷。这件事,还得朕自己拿个主意。”
      他说完,思忖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我:“丫头,你觉得这征粮的事,让谁去做比较合适呢?”
      我想了想,道:“首先,这个人的身份一定要尊贵,不然征粮的时候就不会有人肯听他的。然后这个人的性格还一定得固执,不能碰了钉子以后轻易就退缩。最后,这个人还得能干敢干,不能畏首畏尾惧怕权势。皇阿玛,这样的人,儿臣现在倒是想到了一个…”
      康熙摆摆手:“先别说。”然后从炕几上取过纸笔递给我:“你写下来,皇阿玛也写下来,看看我们会不会想到同一个人。”
      我接过纸笔,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两个字,然后放下笔看着同样已经写好的康熙。他示意我们将手中的纸各自交换,看过之后,我们抬起头,相视一笑。
      我的纸上写着十三两个字,他的纸上,是一个浑厚大气的祥字。
      康熙伸过手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笑道:“真是朕的女儿,两次都和朕想到一起去了。”顿了顿,又道:“可是你这样做,不怕你十三哥怨你么?”
      我挑挑眉:“皇阿玛问儿臣的,是谁是最合适的人选。又没有问谁是儿臣的仇家。十三爷不会怨儿臣的,因为儿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康熙听了只是一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半个月后,我在乾清宫再一次看到了十三。
      原本就清癯的脸庞似乎又消减了不少,满身的风尘泄露了他极力掩藏的劳累和疲倦。我站在康熙身旁,视线随着他跪地和起身的动作而上下起伏,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向康熙举荐他的举动是否正确。
      当初想得简单,只想着让他能有个合适的途径施展此生的抱负。也想到了这个过程会累会乏,会充满艰辛,可是我没有想到,他竟会这样拼命。
      半个月来,弹劾他的奏章像雪片一样飞进乾清宫,在康熙的御案上甚至比那些灾报摞的还要高。那上面罗织着他种种所谓的罪行,行事执拗,不遵法度,目无尊长…这些奏章康熙每一封都细细审阅,阅后却只是高置案头不做理论,至于那些每天跪在殿外哭穷告状的官员,康熙也是拒不接见,却也不撵他们走,任由他们在乾清宫外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历数自己这些年来的功绩,就像他们一个个都成了三朝元老,此番是受了极大的冤屈,巴望着圣主明君为他们做主伸冤一样理直气壮。
      这所有的一切,我都默默地在一旁看着。猜不透康熙的意思,却也觉得十三是他自己属意的人选,他应该不会怨怪十三身上的这股冲劲。
      就像此刻,他只是不咸不淡的询问着十三这几日来征粮的进度。康熙规定的数额是五十万石粮食,五千匹绢,限期一个月。如今过去了十五日,十三征上来的粮食却还不到规定数额的三成。康熙显然对这个结果大不满意,但却并没有多加申饬,只是一面不抬头的在纸上写着什么,一面只道:“征粮的进度要抓紧,若是到了约定的期限我们交不出粮食,老百姓那里你清楚会有什么后果,下去办事吧。”
      十三深深皱着眉头,却依着规矩行礼如仪:“儿臣领旨,儿臣告退。”
      待十三跪安退出以后,康熙放下笔长出了一口气,拿起那张刚刚写了字的素笺,折好放在我手里:“丫头,追上你十三哥,把这个交给他。”
      我看看被塞进手里的素笺,再抬头看看康熙,有些不明所以。康熙见我不动,催促道:“快去啊,再耽搁一会儿便要走远了。”
      我虽不甚清楚情况,却也连忙答应一声便往外跑。出了乾清宫,远远的看见十三走在前面。我紧走几步,叫一声十三爷,他脚步一顿,随即停下来,转过身子看着我。
      我赶到他面前,尚有些微微的喘,他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拍着我的背,轻道:“怎么赶出来了?不急,有什么话慢慢地说。”
      我仰起头看他,拉过他的手,将那张素笺送进他的手心里:“这是皇阿玛吩咐要我交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挑了挑眉,伸手将那张素笺展开,我和他同时去看,那上面却只四个字:便宜行事。
      我看了,不觉一愣,连忙抬起头去看他,却见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素笺,面无表情的,半晌,几不可察的笑了一下,将那张素笺复又折好,收入怀中。
      我叹道:“皇阿玛…他真的把这件事放手交给你了…”
      十三点点头,垂下眼来看着我,轻轻笑了笑:“我还没有叹气,你怎么就先我一步了?”
      我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做,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若是办得好,恐怕在朝中便落得千夫所指。若是办不好,皇阿玛便会对你不满,降罪于你。看着你为征粮的事发愁憔悴,我就只能叹气了。”
      十三轻声道:“当时皇阿玛找到我,他并没有勉强,他甚至劝过我细细考虑,如果不想干大可放弃。是我自己应下了他,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不用难过。”
      我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拼命,你真的不怕,朝中所有的大臣都联合起来反对你么?这件事虽是皇阿玛授意你去做的,可是毕竟法不责众,到时候局面若真的无法收拾,皇阿玛恐怕不会顾及你的。”
      “我知道。那样的局面,从接手征粮的第一天我就想过了。”十三仍是笑着,面上尽是不在意:“若是害怕过,这差事我就不会领了。我在朝中本身就一无所有,不怕失去。”
      我定定的看着他,心中因为他这句话,而泛起隐隐的疼痛。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脸庞,唇畔噙着一抹笑意,是那样明显的疼惜:“如意,我这一生不能失去的只有两样,一是我仅剩的,那点可怜的胆气。二是…你。”
      笑容蔓延开来,丝丝缕缕都是满足。我握住他抚摸我脸颊的手,低声道:“分寸在你自己手里,我相信你,我不会多问。”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耽搁久了,皇阿玛问起来总是不好回答。你放心,我会周全好自己的,因为我还要保护你。”
      我一笑,放开他的手,低声道:“我要看着你离开。”
      他一怔,随即点点头没有再说话,顿了顿脚步,然后转身走远。
      我站在原地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那一抹藏青色的朝服,渐渐便远得瞧不分明了。垂下眼默然片刻,我轻轻转身,复又向殿内走去。
      暖阁里融融的热气扑打着脸庞,温暖与冰冷的接触让双颊有些微的麻木。我缓步踱到软榻旁边,康熙微抬头看了我一眼,轻声道:“他看过了?”
      我轻轻点头。
      康熙放下笔,深吸了一口气:“那他说了什么没有?”
      我垂下眼,轻道:“十三爷说,他在朝中本来一无所有,他不怕失去。”
      康熙怔了一下,点点头,便低下头去不再多说什么。

      又过了数日,更惊人的消息传了过来。
      十三阿哥胤祥在鸿胪寺设宴,将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全部请了去,商讨征粮征绢的事宜。据说托病在家躲避的官员都被他一纸明喻强行召到了宴会现场。鸿胪寺本是筹备国家重大的元节礼宾宴请的所在,但是现在十三爷硬说要用,鸿胪寺卿也不敢拦着。这是一场地道的鸿门宴,宴会现场十三扣留了全部的官员,要他们按照俸禄交粮纳绢,拒不缴纳者被扣留在鸿胪寺,三天三夜没有放还。最终,十三提前了七天,完成了康熙交给他的,五十万石粮食,五千匹绢的任务。
      只是现在,随着弹劾的奏章一同放在康熙案头的,还有一块用黄玉雕琢的九龙佩。
      千金难求的上品黄玉,雕工精致,栩栩如生的九条金龙。象征着尊贵与权力的九龙佩是皇子们身份的标志。当年在醉红楼里,九阿哥用来证明身份的正是他自己的那一块。此刻十三将它静静地置于御案之上,很显然,他已经预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不想让康熙为难。
      康熙抚摸着那盘踞于云端的金龙,半晌忽然开口:“三百七十二名官员联名上奏,告你十三哥三项大罪,要朕严惩,你倒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故作惊讶:“这么少?”
      康熙眉头一挑,看向我,有些失笑:“这丫头,怎么,你还嫌骂他的人不够多么?”
      我撇撇嘴:“儿臣本以为…十三爷这一次一定是千夫所指了,没想到告他的人连一千的一半都不到。儿臣还以为,那些大臣一定有本事参他个十项大罪,没想到他们就这么点能耐,只折腾出来可怜的三项,也真是叫人好笑。”
      康熙抿着唇点点头:“嗯。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你敢在朕的面前说。朝中那些食君之禄的臣工们,一个个都被你当成草包啦?”
      我别过头:“儿臣不说,说了怕皇阿玛要生气的。”
      康熙好气又好笑:“你这分明就是想说。若真是说得在理,皇阿玛有什么好生气的。痛痛快快地说,皇阿玛不喜欢你像其他人一样,心里有事都藏着掖着。”
      我于是道:“若果真是个草包,还能拿去喂喂马,好歹也算贴补军用。可现在朝中养着的这些人,平日里问他们什么,他们一定三缄其口,想着的只是保全自个儿。遇上像这样捐财捐物的事,他们就把好吃的好穿的收起来,摆出一副穷样子给旁人看。现在跟求着他们似的挤出了一点粮食,他们又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纠结在一起想着如何报复十三爷。皇阿玛,儿臣说他们连草包都不如,算是冤枉他们了么?”
      听我说完,康熙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我眨眨眼,垂下头道:“儿臣就知道不该说的,皇阿玛您果然生气了。”
      康熙顿了顿,沉声道:“朕生气,是因为你说的在理。朕生的是那帮官员的气。”说着抬起头来,拍了拍我的肩:“你很聪明,见事是难得的明白,若你是个男儿身,也许真的能在朝中帮朕不少忙。”顿了顿,又叹道:“可是丫头…有的时候太明白了,是很难会开心的…这样的苦你哥哥他们受着,是没办法,朕不想让你也一样受这种苦,朕舍不得。”
      心上一颤,鼻端瞬间酸涩,有蒙蒙的雾气笼上双眼,被我极力忍住。
      康熙淡淡一笑,伸出手指摩挲我的眼角:“真是不管长多大都还是个孩子,就这么爱哭。看来日后皇阿玛得给你在京城里寻一个夫家,免得你离开皇阿玛和你额娘,就天天变成个泪人儿。”
      我用帕子擦拭了一下双眼,笑道:“皇阿玛又打趣儿臣,儿臣不嫁,儿臣要一辈子陪着皇阿玛和额娘,一辈子都不嫁。”
      “傻话。”康熙在我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嗔道:“比你小的公主现在都开始谈婚论嫁了,你已经十七岁了,是皇阿玛一直舍不得你,你从小养得娇,怕你到夫家去住不惯,才留你到现在。再过两年,皇阿玛就算舍不得也不行了。一个皇家的公主,难道真要过了二十岁再选额驸么?”
      我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慢慢变成了冰霜。
      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事情,原来最终,还是躲不过…

      这次征粮风波的结果,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康熙对那三百七十二个上书弹劾十三的官员大加申饬,斥责他们见事不明,为富不仁,毫无爱民之心。却也念及他们已经被强征了粮食,没有再多加责罚。而对十三,康熙只是称赞他做事有胆气有魄力,将那块九龙佩又还给了他,却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封赏。
      对于这样的结果,十三只是淡淡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是的,还说什么呢?从应下差事的第一天起,他就明白这是一件做好了无功,做坏了有过的任务。可是他接了,没有犹豫的,他所图的东西,不过是那些他仅剩的,能够用来证明自己的胆气。
      还有,他曾经和我说过的,康熙的亏欠。

      康熙打算如何偿还这种亏欠,我从来都猜不透,因为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十三始终连个贝子也不是。只是空有一个皇子的高贵身份,手中却握不住实际的权力。我知道他不会在意这些,但是我不懂,康熙是否真的看重他。
      若说看重,为何总是若即若离,不冷不热。若说不看重,此番放我和他一同去南巡,却又是为何呢?
      马车里,看着对面静静看书的男人,我勾起唇角,缓缓一笑。
      初始时,康熙当然是不同意的。
      “女孩子家家,一定要出去抛头露面。你十三哥这次去南边是去办事,不是去玩,去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你一定要跟了去做什么。下一次皇阿玛出巡的时候再带着你不好么?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挽着康熙的胳膊,撒娇道:“十三爷说这一次要去苏杭一带,儿臣好想去看一看。那边的景色儿臣已经想了很久了,皇阿玛就让儿臣去嘛,儿臣跟您保证,十三爷忙的时候儿臣就呆在驿馆里哪儿也不去,这样还不行?皇阿玛…皇阿玛皇阿玛…”
      最后的结果,当然以康熙的无奈答允告终。
      十三终于注意到了我的注视,将目光从书上移开,抬起头来看我:“怎么了?”
      我笑了一下,摇摇头。
      十三将书放下,靠过来手臂一展,便将我圈入怀中。我伏在他的胸前,他的声音温温的:“是不是累了,我们停下来歇一歇?”
      我摇摇头:“不必了,我不累,只是觉得有些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苏州啊,这马车坐得人心烦呢。”
      “估摸着还得有三五日吧。”十三笑了笑,环着我的手臂加重了几分力道:“如意,为什么要急着到达呢。其实我好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没有目的地,没有终点,也不用再回到那座金碧辉煌的监牢里。”
      我伸出双臂回抱他,将头在他的胸前蹭了蹭,然后闭上了眼睛:“陪伴在皇阿玛身边,尽管他很宠我,顺着我,我也从来没有违拗过他的意思。这一次求他让我跟着你出来,是我第一次那样和他撒娇。因为我从来没有去过苏杭一带,我很憧憬那里的美,我想在那里留下回忆,和你一起。”
      十三顿了顿,轻笑一声:“可是我很贪心的,我不想只有回忆。我还要有一天能够带着你回到这里,静静的坐在树下,看流水,看落花,看儿孙满堂。”
      我呵呵笑着,心里却是忐忑:“这样的回忆,已经是我向上天奢求而来的了,我不敢想我们以后,还会有那样美好到不真实的日子。”
      “会的…”十三垂下头来,轻吻我的眼睛,然后在我耳边呢喃:“等到我完成了该我完成的事情,不管到了那时是怎样的一番情景,我都一定会带你离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分明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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