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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辜负春心 ...

  •   柔柔的,轻软的发,在头上绾成了双鬟。眉心正中,有一个用胭脂点成的小小红点。镜子里的小姑娘穿着小小的月白蝶纹束衣,及脚面的烟水百花裙。眨着一双漂亮的凤眼,轻皱着小眉头,茫然的打量着自己。
      为什么...又是这样的梦。
      梦中的自己,居然又是孩童模样。
      孩童的身体竟不听我的使唤,一晃三摇地离开镜子,迈过高高的门槛出了屋,向院门口走去。
      走出储秀宫,在看到远处假山后遥遥行过的几个人影之后,我竟迈开腿向他们跑过去,跑到近前,一伸手拽住了打头之人的袍角,脸上笑得灿烂:“大哥。”
      被我拽住的人是一个青年男子,他低下头来,在看清是我之后,忽然脸上一沉,面色却竟是十分不耐,扯回自己的袍角,伸手将我一推:“走开,谁是你的大哥!”
      我被他一推,登时站立不稳,摇晃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着头一脸惊惧和错愕地看着他,他瞪了我一眼,迈步走的决然。我在原地愣愣的坐了片刻,小脸一皱,哇的大哭起来。
      哭了半晌,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接着一双手从背后伸到了我的腋下,将我提起来,在半空中转了一个身,面对着他。我看到那熟悉的笑容,心中的委屈更甚,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扑在他的肩头呜呜咽咽哭个不住。
      他将我抱在怀中,一只手轻轻的拍着我的背,柔声道:“不哭,不哭,告诉太子哥哥,出什么事了?”
      我在他的肩头蹭了蹭眼泪,哽咽道:“我刚刚...遇到大哥了,我叫了他一...一声,可是...可是他凶我,还...还推我...”
      太子将我从怀中挖出来,摘下我的小手帕,替我擦着脸上的泪珠,轻声道:“乖,大哥事情忙,不要去打扰他。你有没有摔到哪里?哪里疼?”
      我摇了摇头,头上的双鬟也跟着晃啊晃:“没有。”
      他轻轻替我弹着身上的尘土,我垂下眼嘟起小嘴,向前一倒,又一次赖在了太子的怀里,撒娇道:“可是我只是想叫他一声...其他的哥哥们,我叫他们,他们都会对我笑的...”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拍着我,任由我在他的怀里乱蹭。

      依稀是一个夏天。
      微风暖,柳丝长,一叶扁舟,在藕花深处藏。
      我提着裙摆,踏着池水沿岸湿润的青草,轻手轻脚的走近一艘停泊在岸边的小船。
      船上躺着一个少年,十一二岁的年纪,风华正茂。一张脸团团若明月,眉如青墨染就的远山,轻闭着的一双眼恍若桃花瓣。薄唇略略弯起,竟似是经历着一场好梦。
      我敛裾提步,轻轻踏上小船,小船微微摇晃,船头的少年睁开眼来,含笑看着我,目光柔和。
      我在船尾坐下来,亦笑着看他:“十四哥好兴致,藏在这样一个清静的所在,倒让我好找。是不是我惊了你的好梦了?”
      他用手一撑直起身子,小船便又是一阵摇晃,他看着我笑道:“我哪里有真的睡着,不过是躲到此处,贪图一刻清闲。你既来了,我就带你去一个更漂亮的地方。”
      我还未及询问,他已经执起了桨,只一撑,小船便离了岸,晃晃悠悠向池塘深处行去。
      清珠润玉,在大如圆盘的莲叶上滚动,阳光照射下来,便如那些回疆新贡的东珠一般,闪着清透明润的光泽。碧叶清莲随风摆动,递送出一缕缕清甜的淡淡香气。满池的莲花静静浮于水面,白胜雪,纯洁宁静不然尘俗。红似火,浓烈鲜艳的仿佛随时就要燃起来。
      鱼儿在水面上露了一个尾巴,倏忽便又消失不见。十四轻轻摇着船桨,小舟在丛丛碧叶之间缓缓穿行,我将手伸入水中,感受着池水的清凉,便笑弯了眼,启唇轻声唱道:“横塘秋...理妆下南楼...慢敛裙...轻移步...刬袜上兰舟...摧一摧桂桨...藕花深处走...烟水遥...碧云远...锦鲤儿水中游...采莲子...莲子清且透...越女唱不尽...采莲讴...莲叶青...莲心苦...莲根深处碧水流...水流无限...似侬愁...愁的是青山望断...望不到天尽头...愁的是万树采遍...采不尽相思豆...”
      十四停下了桨,静静地看着我,待我一曲唱罢,他便如痴如醉一般的半眯着眼睛,唇畔噙着淡淡的笑意:“我竟不知,你的才情愈发进益了。刚刚那一曲,可是有感而发,随口唱来?”
      我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如此美景,若无好词好歌,岂不辜负?”
      船头的少年笑若春风,静静的与我对望,清朗眉宇间,荡漾着满满的宠溺。
      然而这样干净真挚的笑容,我终究是辜负了...

      眼前少年的笑容,忽而变得模糊,渐渐化灰化烟,飘飘渺渺的散去。
      已经快被遗忘的疼痛,渐渐地便又缠上身来。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却总感觉有一只手,在我脸上轻轻摩挲,从额头,到眼角,到脸颊,再到下颌,那指尖冰凉,仿佛不带一丝温度,轻颤着在我滚烫的脸颊上撩拨。
      将发涩的眼皮勉强睁开一条缝,眼前,有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在微晃,细细观察,却终是无法看清,只依稀觉得那该是十三。
      唇角亦是涩的,连张开都仿佛费了极大的力气,我缓缓启唇,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声音轻细的似有若无:“十三爷...”
      那只在我脸上轻抚的手,闻言蓦然停住了动作。
      我大睁着没有焦距的双眼,空洞的望着他:“十三爷...是你么...”
      隔了半晌,才得到他轻轻的回应,声音里藏着几分艰难:“嗯。”
      伤口的痛,心里的痛,在得到他的回应之后,蓦然翻涌。
      明明,只差一步便能得个了断,却为何还要来找我...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勉强笑了笑,睁着模糊的双眼望着床帐,动了动嘴唇:“我看不清楚你...身上也受了点小伤...但是你不用担心...真的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他喉咙有些发涩,半晌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然后他低声道:“等我。”
      他的声音不似往日,低沉倒让我觉得陌生。
      我还没有点头,他便忽然直起身子,快步走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又快步走回来,依旧在床边坐下,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不停的摆弄。
      然后,就有棉纱蘸着凉凉的液体,轻轻的涂在我的脸颊上,那棉纱均匀的一圈一圈来回转动,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就一点一点退去,只留下棉纱滑过的清凉,和一股清淡的药香。
      涂好药,棉纱从我脸上移开,接着,衣袖被轻轻挽起。我下意识的想躲,不想让他看见胳膊上的伤痕累累,刚微微一抽手,他就攥住了我的手腕,不让我移动半分。
      待到衣袖被完全卷起,攥在我手腕上的手,忽然猛地收紧。
      我隐忍着,却终是由于牵动伤口而低哼一声,他又急忙放开,惊诧的抬头看我,可惜我还是无法看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他取过药瓶,将药倒在棉纱上,手里拿着棉纱,却只是看着我手臂上的伤口迟疑着,迟迟不敢下手。
      我笑笑:“不敢劳烦十三爷,况且多有不便,还是换个女婢来吧。”
      依稀,能看到他仰起头的动作,他又深深呼吸了一次,摇了摇头,又将头低下来,低声道:“我要开始了,你忍着些。”
      我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药物沾上伤口的一刹那,我死死咬着下唇,却还是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棉纱一下从我手臂上离开,接着忽然一颗不明液体滴落在我的手心。
      手心里一凉,心中却是一怔。
      唇畔,恍然化开一抹笑意,却是苦涩...
      我将视线转向他,轻声道:“男儿泪,稀如璞玉,贵比千金。我不过一介蒲柳之身,不敢承十三爷如此贵重之物...”
      面前的人不说话,滴落在我手心的液体却一滴一滴直到越来越多。渐渐手心盛不住了,那液体便顺着指缝流下,洇湿了一片床单。
      我不再看他,转过头去,盯着帐顶苦苦一笑:“十三爷这是要折我的寿...”
      棉纱又回到我的手臂上,药物与伤口的接触,仿佛挑起了心底最深处的触觉,猛然间一阵钻心的疼痛。我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强忍着,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渐渐昏昏沉沉,意识模糊。
      正自痛得难耐,一只手却突然伸过来,轻轻将我的下唇从紧咬的齿间释放出来,手指在唇边的牙印上划过,再轻轻抽离。
      他的手刚一拿开,我的牙齿便又不由自主的咬上了嘴唇,他慌得再一次拨开我的下唇,然后迅速往我口中塞进了什么东西。
      我痛到意识全无,紧紧咬住齿间的物体,感觉到额角有冷汗,正大滴大滴的落下。
      血腥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
      我已经不想再去思考其他,仿佛世界在这一刻只剩下了痛觉。
      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我又沉沉睡去。

      这一次,是被微微的啜泣声吵醒的。
      我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睛,然后发现自己终于能够看清东西。
      眼前是一只攥着手帕的手,手帕在我额头上一下一下的轻蘸。我抬眼看去,湘儿一双眼肿的像杏子,梨花带雨的楚楚模样我见犹怜。见我醒了,她的嘴一撇,眼泪更是掉得厉害:“格格可是醒了...”
      我冲她微微笑了一下:“傻丫头...”伸出手想去安慰,手臂却是一阵刺痛,刺的我皱了皱眉。
      “格格别动!”湘儿忙道。
      我笑笑,只好收回手来,看着她将我的胳膊轻轻放回被子里,这才看清两条手臂已经缠满了白色的绷带。
      我抬起头轻声问道:“小东子怎么样了?那天你们没有被抓去么?”
      湘儿摇了摇头:“没有,我们被扔在茶楼里,醒来一见格格不见了,吓得了不得,就急忙赶回宫里去报信了。”
      我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都是奴婢不好,保护不周,才叫格格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见她哭得可怜,我无奈的笑:“怎么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和小东子可都是晕在我前面的,我再不聪明,也不至于皂白不辨的埋冤你们,别哭了,妆都花了呢。”
      湘儿不说话了,起身去水盆边洗手帕,我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事,轻声问道:“醉红楼的人,现下都怎么样了?”
      “她们?”湘儿转过头来,看着我道:“那个叫做七娘的老鸨虽是主犯,可是其他的人也不能判定就与此事无关。醉红楼里的人,现下都按九爷的吩咐暂时收押在大理寺了。”
      我惊道:“九爷?“
      “嗯。”湘儿见我吃惊,皱着眉头一脸不解:“格格,是九爷救了您呀,您刚才...不是已经见过他了么?”
      就好似被一道鸣雷劈中,脑中嗡然一响,一片空白。
      我怔怔地看着湘儿,再无力开口说话。
      救我的人是九阿哥...
      拥我在怀柔声道歉,轻轻吻去我脸上泪珠的人...
      坐在床边轻柔抚摸我脸颊的人...
      给我的伤口上药,却迟迟下不去手的人...
      见到我的痛苦之后,无声流泪的人...
      是九阿哥...
      为什么是九阿哥...不该是九阿哥...
      不该...是九阿哥...
      忽忽然,想起老僧的话,恍惚忆起我在此间,有三桩孽缘未了。
      眼前依稀又是那一片田田莲叶,小舟之上,坐着浅浅含笑的少年。
      眉如远山,目若桃瓣...
      却原来...竟是孽缘...
      三桩孽债,欠下的糊糊涂涂。灼灼的明黄色,浓浓的朱砂砚,袅袅的金流苏,赤金红宝的龙书案,盘龙舞凤的抄手廊。普天之下只此一家为尊,内里规矩却是进退两难。三个天潢贵胄,奈何我只得一颗真心。在此间我不知能停留到几时,惟愿在花落之前以心换心,却怎知愿得一心人竟也是奢侈。一个无奈何要绵延子嗣,一个无声息却处处留情,还有一个此心不甘,痴磨纠缠,定要讨我的一个交待。海纳百川,却容不下一星荒唐。禁宫之内的生活,又如何可得那一丁点的自由?谁也不知我究竟辜负了什么,然而,却终究是辜负了...

      第二日,他果然又来看我。
      我看着他撩袍坐在床边,有些不自然的往床里挪了挪。
      他怔了怔,伸出手来想要拉开我的袖子,被我躲过。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显得那样尴尬与孤独。
      本来不欲再与他亲近,却在不经意回头时,看到他的手指上,有一个深深的伤口。流出来的血已经凝固,变成暗暗的紫红色,附在那月牙型的伤口上,显得狰狞可怖。
      我怔怔凝视那伤口半晌,猛然抬起头来看他。
      原来昨日塞进我口中的,竟是...
      他见我抬首,顿了顿,默默收回了手,替我向上拉了拉被子。
      一丝歉意,悄悄爬上我的心头。
      为何要如此待他...他不过与我一样,喜欢上了自己不该想着的人...
      伸出手,轻缓的抚摸他手指上的伤口,我恍惚一笑。
      九爷...原来我们竟是都错了...
      待要收回手的时候,他却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
      于是沉默在二人之间四溢开来,我一时竟不敢抬起头来,因为怕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他握着我的手腕过了半晌,忽然长叹一声,颓然收回了手。
      他望向远处,声音很低很沉,话语中的落寞一如昨日:
      “我知道...你是我碰不得的人...”
      我怔怔的看着被褥,不敢去揣摩他的话语中,究竟藏着几分凄凉。
      然而怔然片刻,我还是不能不开口。
      “九爷...”
      一身低唤,使得他转回头看着我,静静等待我的下文。
      我抿了抿唇角,抬起头来看他,然后略略一躬身,低声道:“这一次多亏九爷相救,我才得脱苦海。这欠下的情不知何日得还,请九爷先受我一礼。”
      他提了提唇角,眼神里却无半分笑意:“原来我救出你来,就是为了受你这一礼。”
      我垂下头,无言答对,他眼中的落寞,究竟是因为我。
      一只手轻轻攀上我的脸颊,缓慢的轻抚。
      我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抬起眼来看他。
      他淡淡笑着,眼神却是忧伤。
      我到底狠不下心来拉下他的手。
      “还疼么...”是他轻轻的声音。
      我微微一笑,摇头:“那些珍贵的伤药,已经被九爷用了一个遍,纵是死人也该医活过来了,这点小伤又怎么还会疼。若是那些千金难求的珍品都还不管用,太医院的那些医正医官们,岂不要一死才洗得脱无能之罪。”
      九阿哥看着我,笑得无奈,眼神里却是纵容:“好一张厉害的嘴。”
      我看着他,苦苦一笑,不想伤他,可有一句话,于我来说不得不问:
      “为什么要骗我...”
      他微微一愕,随即便似是明白了我所指为何。昨日我将他错认成胤祥,他却一直没有否认。他默然半晌,忽然抬起头望着窗外,轻声道:“你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么?”
      我不接他的话,仍旧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他仍旧看着窗外,没有在乎我是否接了他的话,而是自顾的继续说道:“把你救出来以后,我没有回宫,就带着你来到了这里。着人去宫里报了信,请了太医来为你调治。过两日等你大好了,我们再回宫去。”
      我别过头,去看屋内燃着的香炉。淡淡青烟从那香炉里袅袅的飘散出来,散在空气中,转瞬无形。仿佛这样,就能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为什么要骗我?”
      “若是现下回宫,格格被拐入青楼还落得满身伤痕,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遮掩不住,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况且如果让良母妃见了你此刻的样子,恐怕会要了她的命去。”他依旧声音平静,说得不急不缓。
      我再抑制不住自己,拼尽全力伸出手拉住他,将他扯向我,看着他冷冷问道:“说啊!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他直直的看着我,唇畔微扬,声音却低沉无力:“这里是一醉楼...是那一次你喝醉的地方...是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我展现你的无助的地方...”
      我蓦然心上一颤,怔怔的看着他,再无力质问。
      相距极近,我甚至能够看清,他眼底浓浓的悲凉。
      对视半晌,我颓然放开了手,身子好似在一瞬间失去了力气,软软的向后倒去,靠在了床头的软垫上。我面向床里,声音虚弱疲累:“你去吧...我不会再问...这件事你藏在心里...莫让我知道就好...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坐在床边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起身离去。
      我终还是没能忍住,蓦然转头,只能看到他已经远去的背影。红木的雕花门开了又关,就将他落寞的身影隔在了我的视线之外。
      垂下头,看着自己身上新换的亵衣,触手温凉的极品丝绸,上面绣着水蓝色的四合如意云纹。苏州顶尖的绣娘连夜赶工,才得了这贡上京来的几匹。皇帝娇女,万万人之上,每逢生辰节礼,多少人跪在脚下山呼千岁。
      可是那又能如何...
      得了这荣宠,却失掉了心...
      忽忽却苦笑,公主...公主...帝皇的掌上珠,锦衣玉食,荣耀无限。父亲是皇帝时,天下的珍宝都是公主的,还要什么心...

      当日下午,十四得了消息,便赶过来看我。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我斜斜的靠在床头,时光如弹指匆匆,我们却各自无言。
      终于还是湘儿打破了这片寂静,她端着茶盘走进屋来,到十四跟前蹲身一福,微笑道:“十四爷请用茶。”
      十四见是她,微微点了点头让她起身,伸手端起茶盅,揭开盖时动作却停住了,然而他终归是放到唇边轻啜了一口,才盖上盖子将茶盅放回盘内,问道:“你家格格何时改变了喜好,竟喝起这黄山毛峰来?”
      “回十四爷的话,格格吩咐奴婢们,日后御茶房送来的茶,必得是名品才能留下,先前的那些花茶都叫撤了。”
      十四听了湘儿的话却是一愣,半晌挥挥手:“下去吧。”
      湘儿屈膝行礼,轻手轻脚的退下。
      十四凝视我半晌,叹道:“幼时的喜好是不好改变的,旁的茶,你如今竟也喝得惯。”
      我低着头深深苦笑,喝得惯,喝得惯,他又怎知,如今我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不曾尝过茶的味道了。平日底下人照旧奉上茶来,可那些名贵的茶都无一例外的被放凉,然后撤下去。
      虽是不适合的喜好,可是早已成了习惯,原来改变,竟是这样难。
      十四见我不答他,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视线拉远,忽然莫名其妙的问道:“这些日子...你哭过没有...”
      我皱着眉看他:“哭过如何?没哭过又如何?”
      十四垂下视线,沉默半晌,轻道:“记得之前你曾对我说,我这一生别无长物,就连这条命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我唯一能够给你的东西,便是我的眼泪。从今往后,直到我死,我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是你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减轻自己对他的伤害。
      他抬起眼来看我,轻轻勾起唇角,眼中却是毫无笑意:“我知道,从前你的眼泪是为我,可是如今,已经尽是为着旁人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辜负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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