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世界》珍珠公主

2、一百万

　　“今晚云之豪庭举办一场欢迎会，你知道主角是谁的。”

　　豪车停在会馆巨大的喷泉前，车窗关上，打开了空调。

　　车后座发出嘻嘻索索的声音，有人在换衣服。

　　浓重的夜色下，闻林林穿着不合身的黑裙礼服，她的皮肤不够白，在阳台水晶吊灯的阴影下更显黑。

　　“裙子太短了。”闻林林不敢动，裙子直到她大腿，离膝盖还剩一段距离。

　　安娜有点心不在焉，她看也没看闻林林一眼，直接道：“我们进去吧。”

　　进入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觥筹交错，歌舞迷迭，闻林林看过一遛圈的人，也只看到几个还眼熟的人，大概是李榆的朋友，或者他的生意伙伴。

　　安娜却对这里如鱼得水，很快碰上认识的人聊上了。闻林林跟在她身上的尴尬和无措她不是没看见，只是她今晚有任务在身，带她来不过是撞上门来的买卖不做白不做。

　　“我跟张总有事要聊，你在这等我或者找个地坐会。”安娜望了一眼场中人，嫉妒和不可思议的目光都朝她涌来，她很为此刻成为聚光中心而自得，从前他们看不起她这个跳梁小丑，可从今日起，她这个跳梁小丑就要跟他们平起平坐了。

　　一向不太搭理她的服装公司张总此刻也分外殷勤，招呼侍应生送来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她，这是要长谈的意思。

　　既然这样，安娜也没工夫搭理闻林林了，再让她杵在自己跟前只会跌份儿。

　　“我跟张总有事要聊，你在这等我或者找个地坐会。”

　　说完，安娜和张总两人就娉婷袅袅地走了。

　　闻林林落在原地，社恐最大的尴尬就是在场谁也不认识，她本来是去找安娜的，谁知安娜有个宴会要赴，还是李榆前女友回国的欢迎会。

　　还好李榆出差还没回来。

　　闻林林找个沙发坐下来，无聊的开始刷手机。

　　“这位小姐，有人找你。”白衬衣蝴蝶结的侍应生走过来叫她。

　　“我吗？谁找我？”

　　“小姐到了就知道了。”侍应生只是笑。

　　“那我不去。”

　　“是余小姐。”

　　余小姐？那位余美玲余小姐吗？

　　闻林林站起来，“请带路吧。”

　　侍应生按开了电梯，“十五楼。”

　　闻林林进了电梯，还没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十五楼就到了。

　　欧式风格的大厅里，墙壁上画了一幅圣母图，两侧挂了一排古希腊先贤图，正中的大理石吊灯下放了一台洁白色的钢琴，钢琴前坐了一个身材秀丽的女人，背对着她，听到来声，她转身看了过来。

　　“闻小姐。”

　　女人合上钢琴盖，在法国古典式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脚下铺着洁白的鹅绒地毯。她很有气质，能让人一眼忽略她的美貌，坐着都是一幅美人图。

　　“谢谢。”闻林林在她面前仿若丑小鸭，坐姿不够端正，姿态也不好看，弓着腰，微低着头。更显怯懦。

　　“闻小姐不用紧张，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样。”她说话很温柔，像初夏的微风缓缓吹到你心头，很快拂去心底的不安。

　　“楼下很吵吧。他们哪是真的欢迎我，不过借我的名义开个商业交流会罢了。”

　　“我叫家里的厨师做了一款小蛋糕，闻小姐可以尝尝。”

　　“真不用紧张，我像你这个时候可没你这么可爱。”

　　下了楼，闻林林还是恍恍惚惚不可置信，她之前还想着跪求她放手呢，跪求不行她还可以在地上滚一圈。

　　这样就轻易地结束了会晤吗？

　　果然是很好的人啊，以后李榆和她在一起一定会很舒服的。

　　回去的路上，安娜问：“余小姐跟你说了什么？”

　　听完她的评价，安娜想到某个传闻，嘴角划过一抹讽刺的笑。

　　地铁站转角，安娜停下车，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闻林林，“祝你明天好远咯。”

　　远处咔嚓灯光一闪而过。当事人却丝毫不知。

　　车开走了，闻林林打开纸，是一张怀孕单。她明天真的要那样做吗？

　　如果没有前女友突然回来的这种意外，她也会在适合的时刻逼婚，她成功的几率也不会比现在更高了。

　　闻林林在街头漫无边际的走着，她还不想那么快回去。

　　与此同时，两张照片传到了提前回来刚下飞机的男人微信上。

　　“李总，十点还有个紧急会议。”秘书正坐在副驾驶座上汇报行程。

　　男人闭眸嗯了声，秘书看了一眼被李总扔在一旁的手机，手机的亮光在昏暗的车厢里分外幽深，不由心下诧异，但终究没敢多嘴。

　　事关私事，秘书第一法则就是不闻不问。

　　但没来由的，秘书突然想到几天前李总女友打的一通电话，当时电话里的急切和惶恐到现在都叫他记忆深刻。后来汇报给李总，李总也并没放在心上。

　　难道是另一位？或许是窗外的夜色朦胧绰约，心中的八卦之心竟刹不住。他竟还想若是此时接到她们两人中任何一位的电话，这必极利于他的进一步分析。

　　电话铃声果然响起。可惜从李总回复“嗯”“嗯”“嗯”“嗯”里并不能知晓是谁打来的。但从李总放松的姿态来看，极有可能是那位闻小姐打来的，她一向擅长嘘寒问暖，一大串废话轰炸到你脑袋疼，怪不得李总也只有嗯嗯作为回应了。

　　跟这样心思简单的人说话不累，有人时刻关心你担忧你的感觉确实不错，不过这种廉价的关心远远比不上钱有用。

　　有钱，什么买不到。

　　秘书失望的转回头，开始翻找微信列表，都是工作客户，突然萌动的春心一下瘪了。

　　“出差累吗？你那里现在是白天吧，快到中午了别忘记了吃饭……”

　　“是明天回来吧，我去接你……”

　　闻林林望着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没一个认识的人，街景也是陌生的，一股久违的孤寂涌上心头，酸涩得她差点掉眼泪。

　　“……好想你……”

　　“好喜欢你……”闻林林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对电话里的人说：“今晚的月亮很美，真的真的……很想你。”

　　收到公司通知，正要和李总汇报的秘书突然回头，却发现李总的心情一下变好了，即使后车厢那么昏暗，秘书好像也能看到李总在笑。

　　所以，是谁打来的电话呢。秘书更好奇了。

　　“你想……”我吗？闻林林想问，轰隆一声巨响却在她耳边炸开，她转头去看，白炽灯光直直朝她射来，她不由得捂上眼睛，也许是两秒，也许更快。

　　高大的摩托车如一团躲在阴影里的猛兽扑过来，闻林林在那一瞬间闻到了机油的味道，很重。

　　手机扑通落地，它的主人被甩出数十米，摔在远处的马路上。

　　“手术很顺利，左手肱骨粉碎性骨折，背上肋骨断了两根，有轻微的脑震荡，等麻醉过去，病人会慢慢苏醒。”

　　“很抱歉，孩子没有保住。”

　　其实当病患送到医院时下身就已经大出血，孩子已经没了。医生这么说，也只是尽最大可能安慰病患的家属罢了。

　　秘书送医生出了病房，看天色已晚，又赶紧出去买晚饭，从昨晚一直折腾到现在，公司的事堆积如山，老板可以休息，他不能，要回工作，还要查闻小姐是被谁撞的。

　　怎么那么凑巧，摩托车往人行道上开，又正好撞到闻小姐。

　　而开摩托的连人带车早已消失无踪，监控视频里只看到一个黑影，这样一个有备而来的谋杀，现场早已处理得干干净净。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事故。

　　闻小姐还是太单纯了，她天真，对所有的人都不防备，也不认为会有人会害她。可从她站在某个人身旁的那一刻开始，无数厮杀就朝她而去，只是所有人一直都以为她只是一个玩意儿而已，一只小猫小狗的玩意没人会下手，那只会脏了自己的手。

　　是谁呢？秘书苦苦思索，闻小姐都呆在李总身边五年了，要下手早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孩子？

　　闻小姐知道她已经怀孕了吗？是有人发现了这个事实所以才下的手。

　　秘书买了晚饭回去，李总没吃两口就放下了，床上的人还没醒，李总就那么一直看着闻小姐，到夜色深重，到晨光微晞，只为等她醒来。

　　秘书想，李总并不是所有人都以为的不喜欢闻小姐，如果真的不喜欢，就不会在床边守着，不会丢下公司一大堆的事情，不会神情那么悲伤。

　　他想起来，每次闻小姐给李总打来电话，李总心情都会变得很好，闻小姐偶尔说要来公司时，李总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休息室里准备的都是闻小姐最喜欢的零食和杂志。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可能喜欢闻小姐，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

　　所以，闻小姐快点醒来吧。

　　黑夜被施了魔法，所有人都顺从自己的心，做出最真实的反应。

　　天亮了，人的真实情绪被掩藏起来，当闻小姐醒来那一刻李总的喜悦做不得假，可简单几句关心后李总就戴上冷漠的面具起身离开了病房，秘书看到闻小姐那一刻的表情，很难过。

　　也许李总只是不想闻小姐恃宠而骄吧，女人最会得寸进尺了。

　　公司很忙，他们得回去了。

　　闻林林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追逐的疲惫感，习惯了一个人舔舐失落，习惯了付出不一定有回报的现实，都习惯了。

　　是她自己选的，她应该接受不是吗。

　　又不是在家，如果受伤了住院会有人关心，会问她痛不痛，会担心的为她掉眼泪。真正关心她的人又不在这个世界。

　　“系统，我受的伤，等回到现实世界也会存在吗？”

　　系统点头。

　　闻林林苦笑，左手钻心的疼，“那还真不划算，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带一身伤回去。”

　　“宿主是打算放弃任务了吗？”系统敏锐察觉到她话语里的退意。

　　“既然损失已经造成，宿主为何不再拼一把，不到最后宿主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成功呢。”

　　“成功，宿主就可以带着一百万回到现实世界，失败，宿主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宿主不是已经对一百万做好了规划，你忍心放弃吗？想想你的家人，你不是想让他们过上幸福生活吗。”

　　闻林林痛苦的闭上眼，“可是，我做不到，根本完成不了。人的情感那么复杂，又不是数学题只要解出答案就可以。”

　　“所以我给宿主的任务也不是要他爱上你，只要他跟你结婚，这个不是简单多了。”系统循循善诱，“你的朋友安娜不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吗，她不是正在帮你吗。”

　　“你现在只需要和她一样，她都能成功，你为什么不能呢？”

　　“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呢？”

　　“有时候惊喜就在一瞬之间。”

　　“让我再想想吧。”闻林林心上很乱，疼痛让人的意识更加清醒，她得好好想想。

　　给公司请假，同事们来探望她。一整天忙下来没有时间再去多想。傍晚安娜也来探望她。

　　也给她很好的圆了谎。

　　“你还没跟李少说你怀孕的事吧，”见闻林林否认，安娜继续道：“我在医院里有个熟人，帮你把谎圆了下来，让医生说你流产了。”

　　“虽然不能用孩子来逼婚，但是你可以利用男人的愧疚，你为他失去了一个孩子，李少会答应跟你结婚的。”安娜抚了抚自己微突的腹部，“至于孩子，还会有的。”

　　“谢谢。”闻林林很感谢她的帮忙，不过谎言越来越多，“我根本就没怀孕，这样骗人……”

　　闻林林想象了一下跟李榆说的场景。

　　“我怀孕了，现在流产了，李榆你跟我结婚好不好？”

　　想想都觉得窒息。

　　再说流产也是莫须有的事啊。

　　不行不行！闻林林在李榆面前说不了谎。她其实根本没那么了解他，她在他面前总是卑微的，她说谎一眼就会被看出来。他会生气，她很怕他生气，虽然他从来不在她面前发脾气，可这也证明了另一点，他从来都不把她当自己人，她只是一个外人。

　　她总是习惯了在他人面前卑微，特别是对他人有所求时，她害怕他离开她，她怎么敢在他面前说谎，怕他一气之下就走掉。

　　“让我再想想吧。”闻林林说了一样的托词。

　　“机会转瞬即逝，你现在退缩了，将来可别后悔。”安娜无语地看着这个怂包，心里气得发抖，心想某人也是看走了眼，就这样的蠢瓜，也值得忌惮。

　　真该忌惮的，是李少家里人安排的那一串相亲对象，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安娜从医院出来正好看到一辆熟悉的车牌号，李少从车上下来。

　　看来李少对这个‘正牌’女友也还有那么一点情分，怪不得有些人按捺不住了。

　　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闻林林正躺床上憋得难受，看见男友进来，她高兴的坐起来。

　　李榆还带来了她喜欢喝的粥。

　　他还是喜欢她的嘛，一结束工作就来看自己。当然嘴上闻林林还是虚伪的问他今天是不是不忙。

　　男人神情却很冷淡，看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闻林林后知后觉的发现男友生气了，她一直都做的很好啊，本分，体贴，不碍事，怎么突然生气，是她哪里又做的不好，所以他又恢复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仿佛之前的亲密和甜蜜都是她做的一场梦。

　　上位者都这么喜欢手底下的人揣测君心吗？可她很笨，她真的猜不到啊。突然变得冷漠的男友，是要跟她说分手，让她滚吗？

　　还是在暗示她识相点自己滚别等着人赶呢，会给分手费吗？这么突然的吗？当初在一起也是她死缠烂打才勉强同意的，这次死缠烂打挽留不要分手有用吗？

　　“医生说你流产了。”男人打断了她如野马脱缰的思绪，他的语气平平，好像只是日常聊天说一句话而已。

　　听到这句话，闻林林知道自己完了。要她怎么回答，说自己想借子逼婚，因为被车撞了所以又圆谎说流产了。

　　一个都不存在的孩子她怎么说。

　　“下次骗人手段高明点。”男人站起身，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闻林林想解释的话被关闭的房门弹了回来，终究还是没说出去。

　　不能说谎的，骗人是不对的。

　　李榆他这次真的生气了，他不会原谅她的。

　　之后住院的一个月，再也没人来看望她，闻林林等伤恢复的差不多，就办理了住院，找不到肇事者，费用只能自理，一下花掉了八万多。还好存的工资够，反正也不能带回现实世界，用了就用了吧。

　　李榆送的车她叫代驾开回了水方一馆，钥匙她放进房子客厅的桌子上，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都是花李榆钱买的，她真正自己的东西寥寥无几。

　　任务已然失败，‘惊喜’来的太突然了。她这五年的努力最后因为一个谎言而成了无用功。

　　“系统，我放弃任务。”

　　“收到。”

　　控制面板按下红色键。

　　“不过，可以允许我做一个告别吗，我得承认，还是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