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西宁

2、二

　　Obsession& Infatuation

　　母亲曾经对我说，千万不要爱上不该爱的人，那将是毁灭。

　　我虽没有经历，却深有体会。因为她便是活生生的最真实的例子。

　　曾经身怀六甲的还是少女模样的母亲被赫拉残忍地赶出奥林匹斯山，那个男人却无丝毫举动。

　　终是海神的同情让母亲勉强有安身之地。于是那片荒芜的岛屿上，在初晨的日月交替中，我和弟弟一起降生。

　　不要爱上不该爱上的人。

　　这是个咒语。

　　从我们出世起便缚缠着我和阿波罗，像无形地藤蔓。

　　在这个晦暗而不幸的咒语中，阿波罗爱上了达芙妮。

　　作为姐姐，看着他的癫狂我却无能为力地悲哀。

　　也许是双生子的缘故，他的心情特别容易传递给我。

　　我隐隐地开始愁虑，仿佛前方浓雾后便是万丈深渊。

　　原以为，如此敏感警惕的我步步小心定是不会坠落，直到后来，当我无可救药地迷恋上那个人类，我才发现这个魔咒有多沉重。

　　那天，如往常一样我驾着马车飞过河流越过山脉。

　　如果不是突然想摘一束海枣叶送给阿波罗——那会使我们回忆起艰难却美好的童年，我想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但正如Eros厄洛斯说的，这是命运。

　　在经过小亚细亚的拉特莫斯山时，由于我束发的那朵花茎无意中松散，掉落山谷，我便顺势起意到山间采摘海枣叶，待黎明时分送给阿波罗。

　　我从银车上滑落下地，漫步在参差的树林间，轻薄的纱裙也随之无声地抚过带着潮湿氤氲的草地。淬上金色的月盘，高高悬起，柔和的光温柔地洒落一地。

　　星星点点的光亮中，我看到了那支不听话的睡莲歪垂在树枝中间。伸手拾起后，我不知不觉又向前迈出几步，拨开撩人的枝叶，入目的景色突然让我定住了。我甚至丝毫没发觉自己的左手还突兀地悬在空中保持着拨开树叶的姿势。

　　皓月下，一名年轻的牧羊人正躺在松树下熟睡。我想，他一定是贪念林间的美好而不小心睡过头。

　　整个山谷是静谧的，凉爽的夏夜里，匍枝爬行的红莓，翩翩起舞的蝴蝶，悉悉索索的虫鸣，远处自在活动的羊群，和树叶刷刷的声音只会让这个空间显得更加宁祥。

　　那牧童枕着一只手，余下四肢自在地舒展开，微微起伏的呼吸都让他显得与世无争，悠然自得。

　　阳光般的金色短发，净白健康的肌肤，流绿的短衫，小羊皮的靴子……我仿佛看到了盛开的桃金娘。常绿的枝叶、优雅的白色花朵以及令人愉悦的芳香，那是美丽和青春的象征。

　　走进些，我仔细打量他的容颜：俊美的五官，睡梦中似乎在笑，介于少年和男人间的独特气质……

　　不！

　　我忍不住要叫了出来！！我的心怎么跳得如此狂乱！

　　我逃一样地迅速掉头离开。过于陌生的情愫到来得措手不及。

　　……

　　第一束曙光到来之际，我把用海枣叶编成的花冠戴在阿波罗的头顶。

　　微微笑，这是我最骄傲的弟弟。

　　他亲了亲我的脸颊，然后凝视着我，有些眷恋又好像有些犹豫的眼神让我很是迷惑。

　　但最终他什么也未说，转身登上他高贵的金色战车。

　　我也没多少心思深究。因为，当前我的大脑被另一个人满满占住。

　　我以为那陌生的情感只是巧合，怪月色太过迷离。却没料到想再见他一面的念望一日比一日重。如果不再看他一眼，我想我会生病，或者我已经病得不轻了。

　　报着侥幸的心态，我再次来到拉特莫斯山，还是那棵松树下，却不见牧童身影。

　　不知道怎么形容那刻的心情——沮丧，后悔，甚至有些无助。

　　情绪鲜少如此失控，我漫无目的地穿梭在树丛中，期望借此发泄无处可放的焦虑。

　　终于，我在山涧溪水附近的树下发现了这个贪睡的牧童。

　　我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如获重宝的喜悦之情快要将我填满。

　　再也等不及，我向他走近，弯下身着魔似地望着他的睡颜。

　　许久，手指不禁有意识得自己操纵着细细勾画他的轮廓，滑过他饱满的前额，轻轻地扒开细碎的金发露出形状美好的眼睑，我好奇这闭着的双眸下是如何风光景致，点了点纤长上卷的睫毛，又恐怕惊醒他而突然缩手。咬了咬下唇，我挣扎于心底叫嚣着接近的欲望，再次缓缓伸出手指，柔软指腹顺着他过分高挺的鼻梁向下移，来到玫瑰色的柔嫩唇瓣——我忍不住凑上去，想尝尝花香——比Aphrodite阿芙罗狄蒂花园里悉心养育的任何玫瑰都要芬芳千倍，比Dionysus狄俄尼索斯殿宇祭祀里的任何美酒都要香醇万分。

　　闭着眼亲吻了一小会儿，我怀着虔诚的心情礼赞这美妙触觉。宛如世上最动听的曲子的结尾，慢慢结束慢慢抽离。

　　盯着他清醒的双眸，我才后知后觉原来他早醒了。

　　那是一双拥有魔力的眼眸。干净清透，亮闪闪的全是好奇。碧蓝纯粹的一片，让我忍不禁就想到提落岛四周蔚蓝的海洋了——就算让我溺毙其中我也甘愿！

　　沉迷了两秒左右，我猝地惊醒，瞬间离去。

　　就让他当作是一场梦幻吧。

　　我脸上发烧地乘着马车向提落岛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