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子》春水如刀

2、第 2 章

　　四天后，惊蛰。
　　群山之外，榆水河畔，原本是一处废弃官驿，如今被村民们洒扫洒扫，拆了整排的库房，重建了许多小屋，成了崭新的小叶村。

　　小叶村上，朝廷还没来得及派人来，乡长便暂时由原本附近村里的里正担任。那里正姓徐，虽然年过六十但精神矍铄，一大早就招呼村里男人一起出去打猎，顺便接一下四面八方赶来投奔小叶村的百姓。

　　这些百姓零零总总，已经来了四十多人，加上最开始跟着里正来的十来个人，如今小叶村称得上是一句人丁兴旺。
　　不过近日天气又转冷，近几日过来的人倒是少。今日里正路上只接到了一波人，一男一女一个小女孩，正是李菽他们三个。

　　里正远远看到他们，就忙叫人去帮忙拿一下包袱，再看三人风尘仆仆，又拿出热水给他们喝。等李菽等人歇息过来了，里正才和颜悦色问：“三位怎么称呼啊？打哪来？是要来咱们村里住么？”

　　他问话时眼睛看向那唯一的男人。本想着他定是这一家里当家主事的，没想到他一声不吭，倒是那年轻女子喘着气笑道：
　　“诶，给里正老先生问好。我姓李名菽，这是李原，这是云小瑶。我们三个从莽山来的，原本是小莽村的村民，如今来投奔小叶村，还请里正不要嫌弃。”

　　里正听到是她说话，先愣了一下，听到两个大人姓李而小孩姓云，又愣了一下。最后等李菽说完了，才回过神来噢噢两声，点头笑道：
　　“原来是莽山来的李家娘子。好说好说，快跟咱们来，正好村里还有空房，不过比较简陋，可不要嫌弃！以后你们过得好了，自己慢慢加盖便是！”

　　李菽闻言笑着道谢，跟着里正一路来到小叶村。彼时已近日中，阳光普照，房屋错落，村里炊烟袅袅传来人声，边上还有小溪流水环绕，正是久违的人间风味。李菽这时才心中大定，被里正领到了他们的小屋前。

　　里正这时却想起来什么，语气略严肃了些：“噢对了，李家娘子，还有一事要提醒你们。村里大家都是新来的，互相不甚熟悉，若是遇到什么鸡鸣狗盗的事，大可直接来报我，若是属实，咱们就把他赶出去。当然，若是你们做了些什么被报到我这来，也是得走人的。”

　　李菽心中一动，笑着颔首：“好。”
　　里正见她配合，这才恢复了和蔼：“现在人多，晚上睡觉记得锁门，行李和小孩也都看好了。以后赶走那些个不太好的，也就没事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李菽三人这才进屋，打水做了个大扫除，捡了点柴铺床烧水擦了擦身上，倒头就睡。

　　房子是一间屋子外加一个小耳房，砖瓦粗糙，但好在足够遮风避雨。李菽寻思着往后有机会了，加盖几间屋子，再围个院子养点鸡鸭花草，真是世外桃源……想着想着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然黄昏，李菽肚子饿得咕咕叫，便起来寻思吃点什么。

　　如今是乔迁新居，再加上那可是百多里路，中间没有遇到山匪，可是遇到了好几次豺狼，惊险自不必说。就这样，居然也走下来了，李菽觉得很有必要庆祝一下。

　　她取了路上采来生吃的野菜，切了一小块咸肉，分别切碎。淘米煮粥，加肉丁菜丁和少许盐，做了个咸肉菜粥，还取了一点面粉，摊了个小小的煎饼。

　　吃了三四天干馍馍，云小瑶闻到肉香米香就醒过来了，看到桌上有新鲜煎饼，更是两眼放出激动的光。李菽让她和李原去洗手，然后才坐下来，给三人盛粥，煎饼撕成三份，一人手上拿一块。

　　李菽自己先尝了一口粥，咸肉米粒煮得软烂，一口下去唇齿留香，胃里暖融融的。再咬一口金黄色的煎饼，新鲜柔软，面粉又甜又香，真恨不得连手指都吃掉。李菽幸福地微微眯起眼，而李原和云小瑶早稀里哗啦埋头苦吃了。尤其云小瑶，吃完后意犹未尽，感叹道：“诶，还是细米白面好。什么时候咱们才能顿顿吃上白面煎饼啊？”

　　李菽把各种行李取出来摆好，笑道：“会有那样一天的。”

　　是吗？云小瑶陷入了憧憬。李原却看她一眼，提刀出去了。过了会儿李菽听到门口有噼里啪啦的声响，轻手轻脚走出去，正看到李原靠着房门坐着，面前一棵五六尺长的矮松木横放在地上，手起刀落正在劈柴。

　　李原是个实干家，一刻也不耽搁，就为好生活忙碌起来了。他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流畅有力的肌肉，李菽没忍住多看了一眼，结果边上邻居端着米筛路过，便笑道：“哎呀这是新来的李家娘子，你——”

　　她话说到一半，看清李菽的脸，没忍住睁大了眼睛：“哎呀李家娘子，你好俊呐！”

　　之前李菽长途跋涉灰头土脸的看不清楚，这会儿洗干净脸站在柴房边上，白净小脸儿妩媚眼睛，肤如凝脂唇如点朱，那真叫一个顾盼生姿，蓬荜生辉。
　　而大概是从没见过这么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姑娘，那大娘一时都有点语无伦次，目光粘在李菽脸上挪不开了。还是李原砰一下砍柴的声音惊醒了她，大娘看看李原又看看李菽，啧啧感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才女貌，真是俊到一块儿去了。”

　　李菽闻言无奈，面上则笑着解释：“大娘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

　　“还不是呐？那可得抓紧！”大娘爽朗笑道，“这世道，能遇上一个贴心人儿可难咯！”

　　这话李菽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附和：“是啊，这世道难得很。”

　　结果这一下大娘就打开了话匣子，从战乱兵匪到粮米价格说个不停。

　　最后还是外面传来响动，似乎有什么很热闹的事。大娘这才止住话头听了听，兴奋道：“这是挑夫又来卖东西了，李家娘子，你要买点什么不？种子鸡仔盐巴茶叶，他那都有。”

　　她说着就要大步往外面走，李菽听到种子鸡仔，心知这是正事儿来了，忙也跟上，顺带从腰带里摸出几枚铜板捏手里。
　　上回云小瑶从妆盒里拿了爹娘留下的钱，转身就都给她了，一共五十八文钱，作为他们的启动资金。

　　手上一共连一两银子都没有，真是穷困潦倒……李菽摇摇头，定下神来又精打细算。
　　一只小鸡仔三文钱，一包种子两文钱。李菽盘算了下，买了一公一母两只鸡仔，外加两包稻米种子、一包高粱种子、两包白菜种子。
　　东西不多，但回去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看她，当然，大多数都是善意的，主要是好奇村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美人。

　　李菽在现代的时候可是见过大世面的，见状大大方方让他们看，神色自若一点也不扭捏，倒是给村民们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反倒是云小瑶醒来听到外面喧哗，生怕李菽长得好看又柔柔弱弱的出什么事，一时间如临大敌，赶紧叫上李原来接李菽回家。

　　最后三人碰面，云小瑶拉着李菽上上下下打量许久，见她真没事，才松了口气。李菽哭笑不得，大娘也诧异望着云小瑶，显然觉得小丫头人小鬼大会疼人，笑道：“小娘子这女儿生得倒是不错。”

　　是不错，但不是她女儿。李菽给大娘解释了一番，大娘这才了然：“这么说来，你们三人聚在一起，倒是缘分。”又道，“小娘子一家人真是有意思！——这样，咱姓徐，汉子姓刘，就住你家边上，别人都叫芳嫂子和刘叔。街坊邻居的，你们有啥事直接找我俩就行，别客气！”

　　刘叔和芳嫂子都是好心人，当晚就敲门给李菽送来一大碗煮熟加盐的蚕豆。李菽切了一小碟咸肉做回礼，一来二去两家就熟稔了，李菽也算交到了村里第一个朋友。

　　云小瑶却不是很在乎这个，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两只刚买回来的、毛茸茸的小黄鸡。
　　她小心翼翼把两只小鸡仔捧在手心，摸一摸小鸡身上软软的绒毛，又问李菽：“咱们家以后怎么说？就养鸡么？”

　　这肯定不是，但具体做什么，李菽还没来得及想。反而是李原回答：“养两只鸡怎么够。我去问过里正，他说村里上午男人集体打猎，下午男女一起开垦田地，问我们要不要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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