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28 章 虚与委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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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粮草的准备工作在悄悄而顺利地进行着。
在行动的前一天，花无云突然来到驿馆拜访陆小倩。她此时已经换了金国少女的打扮，身披窄袖胡服，足蹬鹿皮小靴。一进门先是笑着问陆小倩道：“师姐的病好些了吧？”
“也不好说，”陆小倩轻蹙两弯柳叶眉，一手揉着太阳穴说道：“时好时坏的，总是不能除根儿。”
“不是只是受了风寒吗？”花无云疑惑道：“怎么？孛迭哥哥的小柴胡汤不见效？”
“也不是不管用，”刻意忽略花无云口气中的亲昵，陆小倩回道：“只是常言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那么快就能好的啊？”
“师姐是不是因为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啊？”花无云试探道。
“怎么会呢？”陆小倩虚与委蛇地说道：“这几日整天在床上躺着，躺得人都要闷死了。”
“哦。”花无云笑着点点头，目光闪烁。
百晓萌在一旁不做声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知为什么，她们的对话让她觉得很不自在，总觉得两个人都似乎是话里有话似的。
“哦，对了。”花无云郑重地说道：“昨日我无意中偷听到了一个消息，是和西门师姐有关的。”
“什么消息？”百晓萌忙问道。
“难道是有西门师姐的下落了？”陆小倩亦是满脸欣喜地问道，但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换作满面惊恐，“难道西门师姐被完颜亨抓回去了？”
百晓萌听陆小倩这么问不由觉得奇怪，今天早上她们明明还见过黄晟，得知西门吹飞等人现在都很好。小倩不是不知道啊，怎么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花无云闻言后嘴角不经意露出一抹冷笑，开口道：“没有，师姐不要紧张。是这样：我听说西门师姐他们在牢里的时候，孛迭就给他们下了一种叫做‘断经散’的毒药。中了此毒，一开始会气息阻滞，然后会有经脉上的穴位随着运气而疼痛，不出二十天，气血逆转，必死无疑！”
这一次陆小倩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恐惧，她听到花无云说中毒后的症状和西门吹飞他们现在的表现如出一辙，突然感到身下的椅子变成了一块千年寒冰，让她冷得浑身直打哆嗦，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她无措地抬眼望向百晓萌，看到她亦是吓得嘴唇发青，脸色苍白。陆小倩勉强控制住如筛糠一样的身体，强迫自己开口道：“可有药可解？”
“有。”花无云点点头，一脸忧色地说：“可是如今连西门师姐的下落都不知道，就算是有了解药又有什么用呢？”
听了花无云这句话，陆小倩突然心中一片澄明，她慢慢地转过身，俯身欺向花无云，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冷笑道：“公主，是完颜亨让你来告诉我们这些的吧？”
“师姐？”花无云看着陆小倩嘴边上扬的弧度和散发着凌厉精光的毫无笑意的双眸，不由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她不敢直视陆小倩咄咄逼人的目光，低下头心虚道：“没、没有，是、是我自己要来告诉你们的。”
“哦？”陆小倩玩味地轻声笑道：“无云果然有情有意。只是，不知无云可不可以弄到解药？”
“师姐知道西门师姐的下落？我们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有解药也没有用啊。”花无云听到陆小倩的话忙抬起头来问道。
“哈哈，”陆小倩干笑了几声，脸上却殊无笑意，“公主，你这次来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是直说吧。不要再和我们兜圈子了。”
花无云看看陆小倩，再看看百晓萌，沉吟了半晌后终于下定决心道：“孛迭哥哥说，只要你们能交出人犯，他愿意放过西门师姐。”
“无云你……”百晓萌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一直以为花无云还是昔日飞柳山庄的小师妹，却忽略了她如今的身份已是不同。
“我也是想救西门师姐，”花无云急巴巴地解释道：“你们也不忍心看着她死吧？那几个人和咱们没有什么关系，把他们交给孛迭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不行，”百晓萌断然拒绝道：“那几个人是西门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能为了救西门一个就出卖其他人。”
“师姐你也同意阿萌的意思吗？”花无云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陆小倩身上，她游说道：“师姐不会不知道孛迭是签了军令状的吧？就算是你嫁了人，不再喜欢他了，难道就不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他这一次？他这两天为了人犯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我、我……”花无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陆小倩抬起冰冷的双眸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地淡然道：“我知道他签了军令状。若是他真的因此丢了命，最多黄泉路上我陪他就是了。”
“你们真的不再改变主意了吗？”花无云惶然问道。看见陆小倩和百晓萌笃定的眼神，不由站起身来，掩面哭着夺门而去。
陆小倩和百晓萌在屋里也陷入了沉默。
花无云的话语仍然回响在她们两个的心头──
“不出二十天，气血逆转，必死无疑！”
过了许久，百晓萌抬眼看了陆小倩一眼不安地开口道：“你说，无云的话是真的吗？”
陆小倩无力地点点头道：“想来应该是真的。你还记不记得完颜亨那天来的时候说过的话？他说不必他问，到时候咱们就会把人给他送回去。当时咱们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说那样的话，现在总算是说的通了。他早就在西门师姐他们身上做好了手脚，所以，他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那怎么办啊？还剩不到十天的时间了。”百晓萌无奈道。
“还是先想想明天的事情吧，”陆小倩沉声道，“明天你就不要去了。”
“为什么？”百晓萌从椅子上跳起来，不满地反驳道：“为什么我不能去？我可不能背信弃义地自己躲在这屋里而任你们在外边拼命！”
“你好歹为我哥哥想想！”陆小倩心里不爽快，口气也强硬起来：“你若是被金人抓了，岂不是要连累我哥哥？”
“可上次救西门的时候我不是也参与了？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怕我连累你哥哥？”百晓萌固执地坚持要去。
“因为上次我有把握把人救出来！”陆小倩道，“明天的行动我并没有把握，万一烧粮不成反被金人抓了那怎么办？你是使臣的妻子，我哥哥自然也会被卷入这场是非。他是大宋使节，代表的不止是他自己，还代表了整个大宋。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可就闹得太大了。阿萌，”陆小倩渐渐变得语重心长，“你不能整日里还以为你是江湖儿女，你现在需要具备的不是你那些义薄云天的江湖侠义，而是察言观色和顾全大局！”
“你怎么说话的口气越来越象你哥哥了呢？”百晓萌失望地摇头叹道，“我真的越来越不明白你们这对兄妹了。对于你哥哥，我比较喜欢他少年时狂放不羁的样子；对于你，我还是比较喜欢飞柳山庄里的那个陆小倩。”百晓萌垂下眼帘掩住一眼的落寞，“你们两个现在常常让我觉得看不透。尤其是你哥哥，让我觉得他对我似乎是若即若离。小倩，我记得你当初跟我保证过说他会喜欢我的。”
陆小倩令自己刻意忽略掉百晓萌话语中的伤痛。她拍拍百晓萌的肩说道：“嫂子，我哥哥的确很喜欢你，否则他不会在意你对他的那些指责。但他现在对你的感情恐怕只是一种宠溺，一种对于你的单纯和直爽的保护，因为那些恰恰是他已经失去的。你要是想要完全赢得我哥哥的感情，必须学着去了解他，去看透在他闲适的笑容下的真正心情，去领会他随意的话语中的弦外之音，去感受他若即若离中的在意和关心。你缺乏的不是他的感情，而是一颗感受他的玲珑心。”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复杂？简单一点不好吗？”百晓萌的眼眸如同汪着两泓秋水，委屈地抱怨道。
“宦海沉浮，身不由已哪。”陆小倩感叹道。
“可是聂大人就不那样啊，总是有什么说什么。”百晓萌推出聂云轩作反例，“而且不也一直做得很好，一年内连升三级。”
听百晓萌提到聂云轩，陆小倩脸上不由浮现一丝温柔的神色。她出神地盯着远处，仿佛可以看到聂云轩在朝堂上的慷慨激昂一般。过了半晌，她摇摇头笑叹道：“伯玖之所以还能在官场立足，那是因为官家用的着他。被官家选中，这真真是他的造化。否则，依他的性子还不早被人生吞活剥了。”
“难道官家就用不着伯缘吗？我不懂。”百晓萌沮丧地摇摇头。
陆小倩回过神来看着百晓萌说道：“你得学着去懂。来，我且问你：你可知道哥哥为什么当日去上京的路上非得绕道来汴京？”
“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不去上京而非要绕到这儿来？”百晓萌摇头道。
“那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被扣在这儿之后也不想办法离开呢？”
百晓萌又摇了摇头。
“那你可知道我是怎么知道韩常是回来押运粮草的？”
“你说过是伯缘告诉你的。”百晓萌这次终于知道答案，她抬起头笑道。
“那你可明白他为什么要留在汴梁了？”陆小倩提示她道。
“这……”百晓萌有些沉吟，突然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她却又不敢相信，也不敢说。因为如果放在心中，或许她还可以把它当做照亮自己心房的一点亮光。可若是说了出来，又被陆小倩否定了的话，她连最后一根稻草都失去了，她的心也将淹没在黑暗的渊薮，永生难以自拔……
看着百晓萌的神色越来越沮丧，嘴角向下撇着，眼瞳雾气朦胧，似乎随时都会委屈得落下泪来一样。陆小倩无奈地笑笑：“阿萌，既然在你心里把我哥哥想得那么不堪，你为什么还要喜欢他？”
这一句话却招的百晓萌落下泪来，她轻轻抽泣着，话语断断续续，“我也不知道……虽然，虽然他变了这么多，可是，可是，我心里还是喜欢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心意，是不会改的了……”
听着百晓萌的话，陆小倩眼前不由浮现出完颜亨的身影，一阵酸涩便涌了上来。看到百晓萌哭得梨花带雨，陆小倩拍拍她的肩，温言解释道：“那好，我把这些答案都告诉你，你听了之后就会觉得其实陆小楼还是原来那个忠君爱国的陆小楼了。你对他的心意……也没白费。”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28 章 虚与委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