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心动》一冼

4、不心动

　　祁淮端着两碗面回座位，桑季青站起来，去端剩下两碗，但是回来时，手上只有一碗面。

　　“淮哥，你没给阿允点？”桑季青把手上的面摆在许愿面前，又顺手给她抽了双筷子。

　　“点了啊，”祁淮拌了拌面，“我怕她来的时候面坨了，就让赵姐过一会儿再做她的。

　　“啧啧啧，不愧是我淮哥。”

　　“那可不，人家淮哥多贴心，你看看你，一天吊儿郎当的，啥也不会。”

　　许愿怼他。

　　两人似乎一天不互怼就浑身难受，他们俩和祁淮都是初中同学，祁淮早就习惯了这俩人一点儿不正经的样，默默吃着面，听他们叭叭。

　　“桑季青我觉得你真是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你这人……”

　　“淮哥。”

　　许愿被一道声音打断，皱眉看向声音的主人，对方丝毫没注意到她的不满，反而一屁股坐到了她身边。

　　陈莞冲许愿装模作样地笑笑，又看向桑季青：“桑季青，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吧？”

　　在他们几个里面，桑季青跟祁淮关系最好，也最好说话，所以陈莞当然把他当突破口。

　　桑季青见祁淮眼都没抬，许愿又一脸无语，只得硬着头皮打了个哈哈，嬉笑着说：“不好意思啊陈美女，哥哥到是很想跟你一起，但是我们这有人了都，下次吧下次吧。”

　　桑季青很努力的不让陈莞尴尬，故意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可陈莞还是不满意，撇了撇嘴。

　　“谁啊？我记得你们一直都是三个人啊，怎么突然有别人了？”

　　陈莞居高临下地看着桑季青，桑季青不知道怎么回答，祁淮也没说话，自顾自地吃面，许愿眼神一变，却朝着门口喊了一声。

　　“阿允宝贝！这里这里！”说完，还故意看了陈莞一眼。

　　陈莞当然看出了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让她有多远滚多远，但是她就是想看看他们中的第四个人到底是谁，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坐在原地不动。

　　等到颜不允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原本她的位置上，坐了个女生，另外三人都在吃面，就自己的位置上没有。

　　看来是没给她点面。

　　颜不允站在陈莞面前，她知道这就是公交车站的那个女孩。同样，陈莞也认出了颜不允。

　　她根本没想到颜不允这样的人能融进祁淮的圈子，更何况颜不允一看就是和许愿关系不错，才能和他们三个人在一起。

　　陈莞也曾为了接近祁淮去尝试攀上许愿，可是许愿大小姐脾气，心高气傲，根本看不上她。她家没许愿有权有势，也只能忍气吞声。

　　她都没能和他们玩得好，这女的凭什么？

　　但是心里虽这么想，陈莞却没有表现出来，她扬了个微笑，正准备开口，却没想到颜不允先发话了。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置，请你让开。”

　　颜不允甚至不屑和她装腔作势，保持着自己一贯的作风，毫无感情的说着礼貌用语。

　　陈莞僵住了，又怕自己在祁淮面前丢人，摆了个自以为得体的笑缓解尴尬。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位置哈哈，我以为只有淮哥他们三个呢，没想到还有第四个人。”她一边起身，一边还不忘挑拨离间，想用这种方式威胁颜不允，让她知道自己和他们的差距。

　　颜不允权当没听见，抽了张纸擦擦陈莞刚刚坐的位置，然后坐了下去。

　　陈莞当场脸就黑了。奈何祁淮还在这，她不好发作，只得憋着一口气，走之前还不忘跟祁淮抛个媚眼：“那淮哥我先走啦，下次我们再一起？”

　　祁淮连头都没抬起来过，自然看不见她的眼神，也一副不怎么想搭理她的样子，敷衍的嗯了一声。

　　陈莞脸又黑了一个度。见她这样，许愿毫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陈莞走之后，祁淮跟颜不允说了句让她自己去端面。

　　颜不允愣愣。他不是没给自己点么？

　　她站起来走到窗台那，赵姐就立马把面碗递给她，笑呵呵的说：“阿允哟，祁淮这孩子细心，跟我说是你还没来，等你来了再给你做，我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给你下了面，这不正巧嘛，你就来了。”

　　赵姐笑得很温和，和她讲着祁淮有多温柔多细心，颜不允心里好像塌了一块似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下子明白了祁淮的用意，转身往回走，几乎是同一时间，祁淮也回头看她，两人又一次对视，颜不允默了默，随即冲他勾了勾唇。

　　嗯，他就是这样的。温柔，灿烂，做什么都恰到好处，他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做了。

　　一顿饭下来，都是桑季青和许愿在吵架，时不时两人一起八卦两句。许愿算是听出来了，桑季青也觉得陈莞不咋滴，于是他们立刻统一战线，绝对不允许陈莞祸害祁淮。

　　祁淮和颜不允听的好笑，但也没说什么。

　　回学校的路上，桑季青和许愿走前面打闹，桑季青说几句，许愿又发飙，追着他锤。

　　颜不允和祁淮走在后面。

　　两个人其实都不是爱说话的类型，即使在一起默默无言，但是也莫名的不觉得尴尬。路过一家奶茶店，颜不允停了脚步，侧头问身边的人：“喝奶茶么？我请。”

　　颜不允喜欢甜的，每次路过奶茶店都忍不住买，祁淮习惯了，摇摇头，又添了一句：“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颜不允点点头，走了进去。

　　不巧的是，陈莞也和她的小姐妹在里面说说笑笑。

　　颜不允没怎么在意，走去收银台给自己点了杯奶绿，又给许愿点了杯杨枝甘露，就靠在桌边玩手机。

　　这边陈莞看见她，立马心生不悦。因为祁淮他们不在，她也大胆了起来，径直走到颜不允前面，轻蔑的看她。

　　“颜不允是吧？”

　　颜不允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了回去。

　　陈莞有点不爽，见四下无人，伸手捏住颜不允的下巴。她指甲很长，嵌入颜不允的皮肤，有些刺痛。

　　颜不允第一反应就是往她手上甩一巴掌。

　　□□脆的打了一掌，陈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一直都觉得颜不允就是个软柿子，随时随地都可以欺负，从来没想过她居然敢还手。

　　怒气攻心，陈莞冲上去扯住颜不允的衣领，拽的她生疼。

　　附中的学生没一个不认识陈莞的，她家境好脾气大，都不敢招惹，看见她在这欺负人，来买奶茶的只敢拎着自己的东西匆匆忙忙跑开。

　　颜不允觉得自己头疼。

　　她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这大姐，说实话她连陈莞的名字都是今天才知道的，见这人面容扭曲的看着自己，她太阳穴又一阵凸起。

　　突然，开学前一天的那条短信映入她脑海。

　　“颜不允你给我听好，在附中就好好读书，别给我惹些事情，每个月的成绩单都必须发给我，生活费我给你打卡上，要是成绩掉出你该有的水平，就也别想我给你打钱了。”

　　想到这，颜不允沉默了，静静看着她，等着陈莞发作。

　　外面的祁淮奇怪颜不允怎么还没出来，就走进奶茶店，一进门就见颜不允被陈莞扯着衣领在说些什么。

　　祁淮立马冲上去拉开了两人。

　　见来人，陈莞立马愣住了，颜不允也有点怔。

　　“淮哥，不是，我只是……”

　　“没事吧？”祁淮没看她，转头询问颜不允。

　　颜不允缓过神来，倒跟个没事人似的，摇了摇头，似有似无地扫了惊慌的陈莞一眼。

　　接着走去收银台接过两杯奶茶。

　　祁淮见她这模样，心下明了，应该是没出什么事，走到她旁边，和颜不允一起出奶茶店。

　　路过陈莞身边，她依旧保持着那副不服气的模样，眼神像渗了毒，死死瞪着颜不允。

　　恍惚间，颜不允好像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轻飘飘的说了句话，声音传入她耳间，冷冰冰的。

　　“看不惯我就杀了我。”

　　寒意蔓延，陈莞猛地一抬头，人已经走出了奶茶店，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她以为的颜不允软弱，无能，撑死也就只能还个手装个b。可她死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不惯我就杀了我。”少女淡漠的眼神和毫无感情的声音传到她脑海里，不知道是怎么了，十七年以来，陈莞第一次有了点惧意。

　　意识到这一点，陈莞又恨恨地看着颜不允离开的方向，咬了咬牙。

　　祁淮站在颜不允身边，侧眸看她垂头咬着吸管，奶茶喝到嘴里，脸颊鼓鼓的。

　　颜不允的眼睛很好看。眼角上扬，细长，眼尾的位置有颗泪痣，她不怎么爱笑，眼睛常常下耷着，像慵懒的猫，对周围的任何事物都淡淡的。

　　很难想象，长相那么冷淡的人，会说出那样的话。

　　颜不允刚刚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随意的扔了一句就走，甚至没有对着陈莞说，好像只是对着空气说了一句“今天天气很好”。

　　“我发现，你这人挺牛的。”祁淮打趣她。

　　颜不允身子僵住，她就知道他一定会问。

　　关于要怎么向他揭露真实的自己这个难题，颜不允还无解。

　　祁淮见她缓缓抬眸，眸子内毫无波澜，又低下头吸了口奶茶。

　　“什么意思。”颜不允随口一接话，语气淡然，或许她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祁淮默了。

　　“阿允。”

　　“嗯？”

　　“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么。”

　　颜不允顿了顿，他用的是肯定句。但是颜不允依旧装傻：“什么样子。”

　　这次祁淮没有往下说，边走边盯着她的侧颜看。颜不允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他的目光钻出一个洞来的时候，祁淮轻笑了声，移开了目光。

　　那笑大抵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面前的少年习惯性的动作罢了，颜不允却有些慌张。

　　如果她内里的黑暗摆放在光辉之下，是否会被唾弃，遗臭千年。

　　如果少年依旧明朗，她的秘密是否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春日万物生长，寒冬的残雪在暖阳之下是否有罪。

　　颜不允不明白。

　　可是恍然间，祁淮又一次看向她。

　　“挺好的，”她抬头，看见少年眼眸深沉，深处暗藏着光辉，“阿允，做你自己，挺好的。”

　　春日的暖阳宽恕了残冬遗留的痕迹，罪恶与痛，霎时间轻缓。

　　她突然觉得，十月的深秋貌似也可以绽放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