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一家亲》_若粲

1、第1章

　　（馒头与菜刀齐飞，口水共血水一色。）
…………
谁能斩断一世念想。
…………
话说那崎月村，有一户远近闻名的“豆氏”一家。
豆氏一家家中无母，仅有知天命之年的老父“刀豆”。这刀豆也并非等闲之辈。壮年时曾任官拜御史大夫，因贪污受贿为官奸佞，曾遭某刚正不阿骠骑大将军告发。时值那将军吃了败仗，刀豆遂趁机在奏折中添油加醋几笔。昏君听信谗言，骠骑大将军卒于非命。一时间满朝皆惊，刀豆胆小怕事，捞上一笔油水后草草退官，衣锦还乡。
刀豆膝下三儿一女：大哥“黄豆”、二哥“毛豆”、三哥“青豆”，以及小妹“红豆”。而据知情人士线报，只有大哥黄豆乃刀豆骨肉至亲，毛豆等三人都分别从不知何处收养来。四个孩儿虽不是一条藤上结的果，却都出落得俊俏——大哥黄豆温柔俊雅，二哥毛豆冷酷清逸，三哥青豆邪魅妖娆，小妹红豆甜美可人。真真是集千家美型于一身，教旁人艳羡不已。
长大一些，红豆观毕《红楼梦》，得知贾宝玉出生时口含宝玉，遂名之“宝玉”。
那我出生时一定含了颗红豆。彼时红豆小妹已知道了红豆乃相思之物。
唔，真浪漫。
于是这么推算而来……
大哥含了一粒黄豆。唔，真健康。
三哥含了一粒青豆。唔，真营养。
那二哥呢，大概是含了一节毛豆？
……噗。
打小待字闺中的红豆，时常听闻屋外慕名而来的邻村姑娘乃至城里小姐们，天天似打了鸡血一般：
“毛豆哥哥~看过来嘛~”
“黄豆哥哥，小女子爱煞你喽！”
“啊！青豆哥哥朝我笑了，笑了！”
……
每当无数“毛豆”、“青豆”、“黄豆”萦绕耳畔，红豆总觉腹中无名饱胀，一股浊气自天灵盖向下，打通全身经脉。
于是世界不再清净了。
虽说平日里来，莺莺燕燕颇为聒噪，但红豆还是爱极了她的哥哥们。大哥本就对她关心至极，二哥虽寡言少语表面冷淡，但私下对她的包容迁就甚至宠溺也是不难感觉到的。而三哥，平日里总与她打闹斗嘴，但待她也是至好的。
红豆想，大约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妹妹了。
再美的月亮也有圆缺。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三位年纪相仿的兄弟皆已过了弱冠之年，小妹也正值二八年华，四兄妹皆未嫁娶。
某日午膳时分，老夫刀豆手指门外一马车道：“今天黄疏朗黄员外来我们家提亲了。”
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莫名的凝重起来，但是谁也没有开口。
“黄员外真是阔绰，光是礼金就拉来一马车……”刀豆不知说给谁听。
“那又可以代表什么呢。”一向寡言的毛豆突然冲出一句。
刀豆哼一声，一脸“你少年不谙世事”的表情：“那当然说明，今后红豆嫁过去了一定不会吃苦啊，你个傻孩子……”
红豆心下一凉。
想到黄员外色迷迷的嘴脸，红豆着实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爹，”黄豆开口道，“我也觉得此事不妥。”
“怎么个不妥法？”刀豆暗里挑了挑眉。
“这……一来黄员外上月五十二大寿，二来娶有十八房姨太太，三来，黄员外最大的儿子已过而立之年。红豆嫁过去当第十九房妾室，怕是多半会受委屈……”
“咔！”
清脆的一声响打断了黄豆的话，随之是瓷器掉落的声音。定神一看，毛豆一气之下将碗给捏碎了，大约是听到了“第十九房妾室”。
红豆看着毛豆被碎片刮伤的手掌，心里的泪淌的如同毛豆手上的血。
刀豆冷笑一声，慢条斯理的将碗筷拍在桌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乃天经地义之事。你们兄弟三人不愿娶些个庸脂俗粉，为父也就忍了随你们去。而今日你们的妹妹遇上一个如此好的婆家，你们却万般阻挠，传出去教人怎样想？成何体统！”
几乎是话音刚落，只见毛豆刷的站了起来。
“你为了一车钱财就忍心逼迫自己的女儿嫁给别人当，妾室！传出去教人怎样想？”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戾气慑人，“成、何、体、统！”
红豆看着极少动怒的毛豆与从未忤逆过爹爹的黄豆，轻轻放下了碗筷：“哥，爹，别吵了。”
“我……嫁，可以了吗？”
“还有，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红豆的背影被门剪断。
她忽略了餐桌边一直沉默的青豆，她没有注意到他绝美的容颜很是僵硬，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发白的颤抖。
一室清宁。
她不想听见爹爹在门外刺耳的声音：“四日后是黄道吉日，到时黄家会来领人！”
领人。不是嫁人。
如果可以一睡不起……红豆合上眼，如是想。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叩门。红豆眼帘微掀，不予理会。
“红豆，你要吃点东西啊！”那是大哥的声音……红豆疲惫的睁了睁眼，很快又睡下了。
再次醒来已是不知哪天的夜晚。醒来的红豆隐隐看见窗边人影浮动。
“谁在那儿！”红豆一边下床一边问询。哪知三天米水未进脚跟发软，站也站不住了。
忽而一阵熟悉的馨香掠过鼻尖。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托起红豆虚弱的身体。
“是我。”是青豆的声音。
“……三哥！”红豆鼻子一酸眼眶一红，忍不住抽噎起来，“我，我不想嫁给那个黄员外……怎么办，哥哥！”
青豆见妹妹一哭，心中更是气愤难耐。他抬手替她抹去泪花：“小妹，别怕，哥哥今晚就带你逃走！”
逃走？红豆一下子怔住，像是忘记了哭泣。“怎么……怎么逃？”
青豆挑了挑唇角，声音似从风中来：“小妹，其实你是知道的，只有大哥才是刀豆那狗贼的亲生骨肉。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我其实是当年他陷害致死的将军柳三变的儿子柳云飞！我一直没有忘记杀父之仇，这么多年一直伺机报复……从前我一直不忍心将你从安逸的生活中带走。而现在，现在刀豆那狗贼却自己将你逼上绝路……小妹，你愿意跟我一起浪迹天涯吗？”
红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刹那间甚至想不到别的话语，只有傻傻的问了一句：“那……大哥、二哥，怎么办？”
大哥……二哥……
青豆沉默一须臾，坚定的揽过红豆的纤腰跃出窗外。
“小妹，我顾不得了。”
一阵天旋地转，红豆已被青豆揽在怀中，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
终究还是逃了出来。
红豆闭上眼，抓紧了青豆胸口的衣襟。
只要出城，一出城，就再寻不见他们的踪迹了。
青豆这样想着，远远瞧见了城门，心中的狂喜溢于言表。
倏地望见两个执缰马上的人影。只怪天色太黑，只隐隐寻得一个轮廓，教人分辨不清。
难道是黄家的追兵？青红二人心中一个咯噔。
马蹄声止。
“三弟，怎能独自带小妹出逃？真是不把我们这两个哥哥放在眼里！”
这是大哥的声音。
那另一个人，毫无疑问就是……
然后听见二哥久违的轻笑：“傻妞……”
毛豆又说道：“我们走吧。”
“驾！”
月朗星稀，但闻马蹄特特，三马四人行。
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滚滚红尘。
莫道不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