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十三章 窗外客 ...
-
风莲与南秀两个人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咳嗽声丝毫不见停歇,南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听着都是辛苦无比。两个人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担忧之色,风莲稍呆了一下,南秀又没忍住一声“呸”,立刻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风莲莞尔,在他心中南秀不过还是个孩子,自然不会跟他生气。
许久之后,南容大约是实在咳得累了,咳嗽渐稀,时不时有一声。秦越在里边喊道:“我记得院里有棵枇杷树,摘半两叶子下来,刷净叶面绒毛,加半锅水,冰糖煮一碗端过来。”病症不明,他也不敢用猛药,只是南容咳嗽显是因肺热而非风寒,用枇杷叶总是没错的。
秦越既然发了话,自然不会是差遣南秀小王爷,风莲应了一声,迅速去找枇杷树。
南秀在门外道:“秦伯伯,如何了?”
秦越道:“还好。”停了一停,“可以进来了。”
南秀跨进门去,秦越在铜盆里煨着药粉,室内飘散着一股药香。秦越摇了摇手,南秀会意地将门关上,秦越道:“来叫药气熏熏。”
南秀点点头,走得近了些,只见南容身子微微蜷起,细细地喘气,嘴唇都是白的。他叹了口气,蹲在床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额头,道:“你到底看中他哪里嘛。”
南容笑了笑,想东拉西扯打发不了他,终究还是要好好说个一二三四的正当理由,便慢慢道:“如果你,嗯,假如。身上受了伤,还中了点毒,后面还有人在追,然后看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有一点小麻烦,这点小麻烦其实也算不上大事,只是确实让人觉得是‘路见不平’。”他停下来,别过头喘了几口气,续道,“但是帮他解决这点小麻烦却要你动真力,还可能引得毒发……你会不会帮他?”
南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不会。”
开什么玩笑,素不相识的人,而且又是不危及性命的小麻烦,可出手帮一下忙倒是要危及自己的身家性命,白痴在做。
南容一早知道他会这么回答,闭着眼睛笑了笑,道:“所以啊。路见不平都不会仔细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不会考虑一下之后怎么收场便出手的,多么笨的滥好人啊。”
风莲是个滥好人,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南秀怔了怔,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说风莲。他向来伶牙俐齿,此时却有些词穷,半晌才闷声道:“从小只有阿容不会看不起我。”
南容又笑了笑,低声道:“以后也会这样。”
南秀知道南容的理解是什么,所以他保证了他自己绝不会死,以后依然会有阿容不会看不起他。但其实他要的保证不是这个。因为从小只有阿容不会看不起他,所以他也只看得起阿容一个人,同等之下,他自然也会希望阿容只看得起他一个人。
风莲端着枇杷水横掠过门槛,手中瓷碗仍是稳稳当当,站稳了才来得及道:“来了。”
秦越点了点头,端过碗来闻了闻,道:“不错。”说罢便示意南秀将南容扶起来,喂南容将枇杷叶煮水喝了下去。这样的水见效并不明显,南容仍是不时轻轻咳嗽,秦越叹了口气,喂了他一颗安睡的药丸,直起身来道:“对症的药有了些眉目,制成尚须些时日。”
风莲与南秀又齐齐点了点头。
第二日正是立夏。立夏于农夫来说是个大日子,农谚有“立夏不下雨,犁耙高挂起”“立夏不下,旱到麦罢”,立夏下雨是丰收的好兆头,尽管岭南如此贫瘠荒芜,人们依然对这一日十分重视,盼望着祭祀能感动了神仙,真保佑出个丰年来。
因此立夏日也格外热闹些。因几座庙宇里都住了病患,今年立夏日的拜神人群便被拦在了庙外,朝佛像遥遥地拜,庙里的僧人不收供品香油钱,制了平安符赠人。风莲赶早出门,没多久当真带了个平安符回来,趁南容还没醒给他系在了颈中。
他伸手撩了撩南容额前的碎发,见他难得睡得甜,嘴角也不自禁地微微扬起。
还没笑出来,忽听一阵扑棱棱的声响,听来十分熟悉,竟像是黑羽鸟的声音。黑羽鸟前几天才刚来过,莫非师兄出了什么意外?风莲脸色一变,赶忙站起望向窗外。
黑羽鸟支棱着羽毛停在窗框上,原本顺滑的黑羽此时东一茬西一茬,还掉了不少,看来是被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了许久,浑身羽毛参差不齐的看来十分凄凉。
风莲皱了皱眉,将它托到手掌上,轻柔地捋顺它的羽毛,看向窗外,向来平静的眼睛蓦然有了些凌厉的神色:“是哪位朋友?”
窗外传来一声沉闷的男子声音,似是隔了布片说话:“你出来。”
风莲扭头看了一眼南容,生怕是调虎离山之计,答道:“不出来。”
窗外男子显然未料到他会答得如此干脆,冷冷哼了一声,道:“不出来便不出来,我在外面也是一样。”
“样”字音刚落,一缕劲风穿过窗子击在烛台上,烛台应声而倒,竟啪嗒一声断成了两截。
即便此人是贴着窗子发此劈空掌,也距此足有五尺。
风莲凝神戒备,却听窗外男子道:“下一掌便朝你来了。”
同样是“了”字刚说完,强劲的掌力便直向风莲袭来,风莲双手交错如游鱼,那道劲气竟似有形一般被他笼在掌中,双掌上下翻飞数次,堪堪将劲力卸去,劲风破空之声再起,这一次却是袭向床榻!
风莲脚下已移动不及,右手一托一引,竟将那股劲力接到右掌之上,右掌不及卸力,情急之下只得再以左掌去接,砰的一声响,生生自己将自己打翻在地。他虽倒地,此等引力卸力的功夫却是练得极为纯熟,并未受内伤,生怕窗外男子再次发难,从地上一跃而起,伸掌护在胸前,凝神听窗外动静。
这次窗外却颇是静默了一会儿,良久,那男子才道:“你是黄泉九道弯的哪一道?”
风莲愕然:“你说什么?”他说的这句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可是合在一起的这一句便丝毫不懂。
那男子又是沉默,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低低道:“我糊涂了,即便还在世,也不该是如此年少。”忽而提高了声音:“年轻人,功夫很不错。回家问问前辈师尊,若是还记得一个姓白的故人,明年清明记得来上个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