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月亮喜欢吃西瓜

4、认主、定心、 回程

　　随着光线逐渐幽暗，穆墨眼前赫然呈现几条四通八达的隧道，每一条都望不见尽头，像极了蜿蜒悠长的蛇腹。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脚步声重重叠叠，一时间叫人有了多人前行的错觉。穆墨听着耳边的“啪嗒”声，思绪却抑制不住的混乱一-自从自己醒来，少女带给他的惊讶已经太多太多，甚至于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眼前的少女并非他的女儿，却又从心底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跟在少女的身后，穆墨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但无论他如何去看、如何去揣摩，也无法从少女的身上看出任何不同。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穆墨只得作罢，当做是自己多虑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少女同样暗揣心思。穆墨的小动作早已被她洞察的清清楚楚，又怎会不知晓他对自己的怀疑?只可惜这副躯壳货真价实就是他自己的女儿，灵魂的变化以他现在的等级尚且察觉不出。说到底了，就算他真将眼珠子瞪出了眶，也察觉不出半丝不妥。
　　二人就这样各自怀着不可为人言说的心恩继续前行，洞内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外似乎再无任何一种生灵发出的频律。沉寂缓慢的在穆墨心头蔓延，这里清净无人，修炼环境得天独厚。倘若抛却这是狼窝的事实，兴许他还会觉得这真是世间少有的好地方。
　　只是这想法来得快去的也快,还不待他有所感叹，思绪便被洞穴深处传来的男子叫声打断了。
　　“救命--！！!”突兀的叫声分外响亮，穆墨仅是愣了片刻,便识清那呼声是为何人所出。
　　“这声.....是小....”是云准的手下，定然不会有错!穆墨眼神一凛一-这分明就是呼救的声音,难道是前方发生了什么?莫非...尽管他不想将事态想的太严重，但毕竟是生平第一次与妖兽打交道，断然说不清会否有什么意外。
　　“倾寒!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若有不妥立刻往外跑!”男子匆匆留下一句话，接着便转身向着洞穴深处飞身而去。若是带上倾寒，指不定还有什么变故，身侧的人白狼似乎暂时还构不成什么威胁,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救下云谁他们!
　　“爹爹?!”少女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已然瞧见那白衫男子与自己拉开了不少距离。心中有些无奈，只得快速的与身边的雪狼对视一眼，利索的翻身跨上狼背，一齐向着那人所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但不可否认的是，少女心中实际上并无半点忧虑。她是断然不会认为那群小家伙对云谁侍卫造成什么伤害的，甚至于心中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果然，当一人一狼追上穆朔时，正瞧见他呆若木鸡的立在身前的台阶上。
　　眼前的并非什么目不忍视的画面，而是一段开阔又古老的下行石阶路。路的尽头是绵延的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草地，散发的宝器光芒正如纷飞的流萤一般闪闪发光-一而叫穆墨神的却并非这些，是在那石阶尽头的不远处，一青衣少年正仰面倒在地上，身上压着一只分辨不清为何物的银白色毛球，时不时的伸出舌头舔他的脖颈，直逗得他忍不住发笑。
　　这少年是谁?穆墨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呼救声的主人一一小七嘛!
　　别........别舔了，我怕痒啊！哈哈....谁大哥、云淮大
　　哥!!!”少年的笑声传入在场的二人耳中，丝毫顾不得台阶上方出现的二人一狼。穆墨却满头黑线，大步流星的走下台阶，一把提起那白色的毛团子道:“臭小子!没事叫什么叫!看我不打死你一—”
　　“什一一穆大人! 真的是穆大人!”少年的视线突然获得了解放，抬头正对上穆墨冒着火苗的视线，一时间还无法反应过来。但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便改了神色，慌忙从地上爬起身来，对着穆墨就是一个熊抱。
　　“真的是穆大人!那头狼没骗我们!”穆墨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了个不知所措，正想将少年从身上强行拉开，又瞧见不远处的岩石后走出一人来，当即止住了动作。
　　“小七，别大惊小怪的，我们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你的叫声了一一主.....主子?!’毫无疑问，来人正是云谁一一他先是一副怔愣的模样，接着就是抑制不住的惊喜，但也只是片刻就恢复如初，仿佛从未失态过一一尽管少女看得出，他眼神中仍然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喜悦。
　　“云准，你们都没事吧?”主子，我们没事。大家都很好，除了等级靠后的几个下属受了点轻伤外，其余的人都没什么大碍。”
　　“那就......对了云谁，你们这是一一”得知大家都没什么事，穆墨暗自松了口气，只是视线却怎么也离不开方才压着小七的那只白团子一一现在它又跳回了小七的怀里，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穆朔看，嘴里还不断发出“鸣呜”的声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叫穆朔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这.....大人，不瞒您说，我们这是在帮雪狼们照顾后辈呢。”
　　“小七说的没错，是雪狼救了我们。虽然并不知晓其中的缘由,但它们确实没有敌意，只是说作为回报，叫我们帮它们照顾照顾后辈。”云淮点点头，也应和着小七的话。
　　“是这样没错。”
　　忽然，一声沙哑却带着威严的老妇人的声音传来，像是古老的磬钟那样浑厚、有深度。穆墨回头看去，身后自己行来的台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拥有银白色皮毛的雪狼-一它身形并不算高大，眼神中却有着内敛的锋芒。在众人的注视中，那白狼一步步走下台阶，带着一股自下而上的气旋，每多一步踏
　　在石阶上，身形就缩小一圈，片刻就幻化成一风韵犹存的银发女子,连着声音也年轻了几分。
　　“穆大人，老朽已从他们口中听闻你的事迹，也大体知晓你们心中的疑虑。我于你们属实没有恶意，只是奉某位大人的请求，在风雪之中救下你们，助她寻得有缘人一一至于你的下.......老朽也只是请求他们暂时帮我照顾照顾这群淘气鬼罢了。
　　“穆某冒犯，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方才穆某确有失礼的地方，还望阁下原谅。”
　　说罢，穆墨向着女子施了一礼。素来听闻妖兽到达一定修为后便可化作人身，眼前的女子无形中散发着一种威压，实力深不可测,先前带他和倾寒过来的那匹白狼也向着女子乖顺的低下头去，可想而知，女子在雪狼中的地位定然不会低。自己方才的疑虑也被她看穿，叫他一时间略有些尴尬。
　　“无妨，穆大人想来也是第一次与我族交涉，这样的警惕是好的。老朽姑且算是他们的领袖，我族向来不愿被繁文缛节约束，小辈们都叫我柳婆婆，我叫柳妹。你若是不嫌弃，也大可这样称呼我。”
　　穆墨点点头，又瞧见那银发女子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以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小姑娘，你就是那位大人所说的有缘人吧，确实看得出你身上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与那位大人有些相像呢。”
　　“婆婆过誉了，小女穆倾寒，那位大人交给我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还帮倾寒解开了身上的咒术,倾寒是万分感激她的。”少女报以腼腆一笑，行了一礼，大方得体。
　　她这举动看似平平无奇，在小七和云谁的眼里却比见鬼好不了多少。他们彼此相望了一眼，转瞬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不可置信，却碍于柳婆婆与穆墨正在交谈而不得不抑制住上前追问的冲动。
　　“穆大人，老朽还有些事想告知与你，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柳姑娘请。
　　柳妹袖微微颌首，随后便带着穆墨向远处走去。小七和云淮终于有机会向少女询问，皆是抑制不住脸.上的激动。少女注意到，云谁甚至于比刚才见到穆墨还要缴动,可见他对穆倾寒也是极好的。
　　云谁叔叔，小七哥，倾这就告诉你们事情的原........
　　就像当初告诉穆墨的那般的一样，少女又将事先想好的过程复述了一遍，再加上柳妹相同的说辞，成功叫二人信以为真。当然,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二人的神色比之穆墨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祸得福，今后就能像城中其他姑娘那样学习了!”小七大咧咧的拍着少女的背，脸上满是高兴的神色，怀里还抱着那只白色的毛团子。
　　“小七，把手放下来，倾寒可是个姑娘，你这样成何体统一一”’ 云淮边说边将刘小七的手拍落下来，只是面上却不由得皱起眉来。“只是倾寒虽已恢复神智“不管怎么说，倾寒现在是因但终究以痴傻的身份活了十三载,百姓心中一时间怕是无法接受。况且你现在依旧没有将灵根续上，还无法修炼，这.......真的能如普通的姑娘一样.......”
　　“怕什么，云淮哥你就是眼拙，我可看出来了，咱们的倾寒丫头现在眼神中都透着精明，比咱们心思玲珑多了。再说了，丫头受欺负了，不是还有咱们吗?我一定帮丫头把那人教训回来!”
　　少女不由得掩面轻笑，云谁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小子说的话他无法反驳。
　　云谁叔叔不必费心，其实倾寒已经想好了，虽然世人一时间无法改变对我的看法，但凡事都要有个开头，要让他们知道倾寒已经有所改变了才行。倾寒的名字是娘亲起的，断然不能含弃，但这又是让世人意识到此事最简单的办法，所以倾寒想了个法子:我可以将“倾寒”二字颠倒过来，更名为穆寒倾，乍一看没有太多改变，实际上则代表着倾月寒脱胎换骨，自此再不同于先前，如何?”
　　话落，云维与小七都怔愣了片刻，随后还是小七先打破了这片沉寂: “哈! 我就说嘛，咱们的倾寒丫头果然机灵，这下云谁哥可还有话说?”
　　云准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头，于是少女便晓得，他这是赞同自己了。
　　“可是爹爹那边不晓得会不会同意，他向来是不喜欢倾寒此般招摇的。”
　　“无妨，有你云谁叔叔和我在，就不信穆大人不同意!
　　闻言，少女嘴角扬起明媚的弧度，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记忆中，穆墨向来不愿家中人员太过招摇，只是为了保护穆倾寒。但此时她已然不再是那个小丫头了，要想一次扳倒人们的成见，她需要的正是这种招摇。
　　况且，她喜欢。在少女跟着云淮回到队伍中后，侍卫们都有半晌的不可置信,但随后都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都知道穆丞相对穆倾寒有多好，小姑娘又生的这般讨喜，举止得体，自然是叫他们讨厌不起来的。这一天他们遇到了太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一既然妖兽都打过交道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没过多久，众人便见穆墨同柳婆婆一同回来，二人交谈甚欢、有说有笑，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
　　“今日天色已晚，大家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今日正好是我族一年一度的篝火祭,可以好好放松放松哦~”
　　“好哎--!!!”众人齐声应道，照顾了一整日调皮的小毛团们，大家都被折腾的够呛，此刻皆是欢呼雀跃。
　　“倾寒，过来。”少女正沉浸在这种愉悦的氛围中，看着人们和雪狼一起准备晚宴，耳边就响起穆墨的声音。
　　“怎么了?爹爹。”“倾寒，爹爹已经从云淮他们那里听闻你要改名字的事了，我的女儿长大了，爹爹尊重你所做下的所有的决定。”穆墨脸上是慈爱的
　　笑，眉目间是要溢出的温柔，看着少女，仿佛在看着他仅剩的珍来，手给我。
　　少女乖顺的伸出手来，穆墨便也就抬起手来，在她的手心放下了一件什么。
　　爹爹.......这是?”少女低头去看那物件一一是一条缀着栀子花的手链，美丽又精巧。
　　“这是你娘留给你的。”穆墨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又道:“爹爹没有什么能给你的，这手链是当初我和你娘亲的定情信物，是你娘亲手做成的。哎，说来惭愧，定情信物竟然是由你娘送给我的。我手
　　拙，做不出这般精巧的东西。你娘天生就精通这......说来神奇，你瞧这花，自它做出后就再没凋谢过，就连着这绳子，都是它的花茎。”
　　少女闻言不由得再次去细看那手链一一果然，上面的栀子花竟然还生机勃勃，纤细的半透明的绳子中竟然还掺杂着绿色的花茎纹路。
　　不由得心头一暖，少女轻轻给了穆墨一个拥抱，小心翼翼的将手链戴上手腕。只是让她不曾料到的是，就在那手链套上她手腕的刹那间，淡淡的金色光芒自花心蔓延，片刻就将花茎全化成了金色。少女眼前的景象变了一一一个望不到尽头的世界在她的眼前延伸，她惊奇的发现，自己能看见世间万物的变化，能看见时间的流逝。抬手间,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属于她的空间,能藏世间万物的空间。
　　穆墨也惊奇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手链上的金色光芒那样夺目，缓缓将少女的身形包裹。鬼使神差，少女仿佛听见那朵白色的花儿向她呼唤，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轻抚上那娇美的花朵。只是指尖一阵刺痛，她看见手指的一滴鲜血落在花蕊上，衬的那花瓣更加洁白。一瞬间，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手链认主了。
　　光芒渐渐褪去，穆墨看着那根茎化作金色的手链，一切都在提醒着他刚才的不是梦。颜儿曾经说过，这手链就是她的心血，只会认得他们的女儿-一如今，一切都得到了证实。
　　男子眼角含着泪花，终于，他十几年的梦想成真了一一这就是他的女儿，恢复了神智，万不会错。
　　夜晚来临，炽热的篝火灼烧着每个人的心，带起高涨的热情。虽没有拿到灵栀(指栀子花)，但这番奇遇已然令人惊奇。
　　明日，他们就要启程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