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窗随笔》谪凡未染尘

15、最温暖的陪伴

　　小时候，姥姥从家门口到平台上，要走十七步，她要走三十三步。

　　那时，姥姥还算年轻，一散工就牵着牙牙学语的她到平台上看天，一边教她数数。

　　“一！”姥姥迈出一步，她急忙往前跑两步，一边笑着大喊：“一！”姥姥又迈出一步“二！”她又匆忙跑几步，学舌道：“二！”姥姥叮嘱道：“你要小心。”

　　等她上了学，便不肯再拉姥姥的手，而是蹦跳着前进，用英文教姥姥数着：“One，two，three……”

　　上了平台，她便和姥姥坐到大躺椅上，姥姥扇着蒲扇，一边说着故事。她总是喜欢打量着姥姥的脸，心疼地看着那微红的眼和染发剂染成的青丝。姥姥发觉了她的目光，叹息道：“人老喽，一脸的‘双眼皮’。”她于是嘻嘻地笑，念着姥姥教她的歌谣“人老先从哪里老？头发先老——”姥姥便接上：“白头发多来黑头发少……”

　　待天色染上墨水，她紧紧握住姥姥的手，依偎在她温暖的怀里，天真地问：“姥姥，你会一直陪我的吧？”姥姥惋惜地摇头，自顾自地说：“人总会到另一个世界去，死一个人，就点亮一颗星。”

　　那时她一直相信，姥姥的陪伴是世间最温暖的。

　　现在，她从家门口到平台上要走十七步，姥姥却要蹒跚地走三十三步。

　　姥姥，老了。

　　当她跑上平台时，姥姥正一瘸一拐地挪动臃肿老迈的步子，不想被她落下太远，一边嘱咐她道：“你要小心。”

　　刹那间，她蓦然发现，岁月已带走了姥姥的青春，心中不禁有些伤感。她回到姥姥身边，搀着她臃肿的胳膊，轻轻说着：“慢点儿，慢点儿……”不知是对姥姥说，还是对时间说。

　　天上的墨水瓶倒了，星星似是多了几颗。她和姥姥仍坐在那张大躺椅上，她为姥姥扇蒲扇，仍念着那首歌谣，看着似睡非睡的姥姥，她絮语道：“姥姥，你会是我永远的最温暖的陪伴吗？”

　　回答她的，只有满天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