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终章 ...
-
暗影与光明在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能量。
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光，被黑洞吞噬，房屋的轮廓，少年的影子，都化作流沙流向河水的底端。
芙罗拉感觉自己像一块暴露在阳光中的冰块，强烈的光线刺痛着每一块裸露在外的肌肤，像要全力将她融化。
在模糊的视线里，有什么从天空缓缓飘落。
那片黑色的羽毛，时隔数百年，将她重新笼罩在神宽大的羽翼之下。
刺目的光线被遮盖住了，脑海还是一片空白，她听到神明在耳边近乎虚幻的轻叹——
“芙罗拉。”
“芙罗拉。”
水珠从空中落下，在池面荡起一圈圈波澜。
捧着水瓶的小天使雕塑喷泉在阳光下水光熠熠，细碎的水雾弥漫在空气里。
独自坐在水池边魔女微微抬起头，露出红红的眼眶，言语中带着一丝茫然和委屈:
“我找不到您了。”
神明的踪迹要怎样去寻找?芙罗拉不知道。她甚至是不应当出现在天界的存在，就如魔女和神明，是命运的两端。
神明轻声叹了口气，从祂的黑发末端解下编织在发辫上的银链，将它化为一根点缀着星芒的精巧手链。
那根镌刻着寻踪魔法的手链最后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那就用它找到我。”
……
死亡天使——
亚兹拉尔。
祂的名字被世人所畏惧，如同畏惧死亡本身。因为世间几乎所有生命，最终都会归于死亡的怀抱，死亡永远公平公正，不论对方是老人、小孩，少女、青年……于祂都不存在一点波澜。
祂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一切都发生、消亡，神的目光注视着整个世界，唯独不会单独去注视某一个人。
……作为不老不死、游戏人间的魔女，似乎理所应当的，不会和这样的神明有任何牵扯。
直到她来到那个寒冷的夜晚。
不死不代表不会受到伤害，那个雪夜里，她跌倒在逃跑的路上，膝盖陷进厚厚的雪层，透过衣料传来的温度冷得刺骨。
雪花在雪兽的咆哮声中飞舞，几乎迷了她的眼睛，绿色的极光辉映在冰川之上，带着梦幻迷离的色彩。
她分不清是在哪一个瞬间，看到黑色的羽毛在无数六菱的冰晶之间慢慢飘落。
那一刻，芙罗拉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幻觉……呼啸的冷风还未接触到视野里的那个身影，便变得柔和宛如春风般，念念不舍地从星纱般的衣角轻拂而过。雪兽的嘶吼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失去生机的冰原万籁寂静。
他就这么平静地、又极为自然地转眸朝她看来。
那一瞬间，芙罗拉很难以去形容。
微弱而温柔的天光落在他头顶漆黑的羊角、仿若精心雕刻的深邃的五官。卷曲的黑发从额角落下，在那双仿若包含一切的眼中，她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跌倒在雪地里，头发散乱，神色还带着错愕的自己。
有一种存在天生不需要如何辨认。
……什么是神?
魔女忽然就懂了。那双始终注视着世界的眼睛，惊不起一丝波澜，如同雪山湖水，静静倒映着流转的星夜。
但是这一刻，她的身影落入那片湖泊镜子般的水面，落入不可染指的美景之中。
大脑在一遍遍预警，提醒着自己:
……他是神明。
然而却仿佛有什么在快速上升，像破土发芽，展开花蕾的鲜花……如同不可抑止的心跳声，在心底发出质问——
……如果这不是命运的相遇，那还要等到何时?
执掌死亡的天使与不老不死的魔女，芙罗拉大胆地想，他们理所应当就该在一起。
“你救了我，我应该报答你。”
黑发的魔女低着头轻声说，掩过了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
那真是个绝妙的借口，是即使祂拒绝，她也能够继续出现在他身边的正当理由。
然后她听到了那个神明的声音。
清冷冷的，像冰层间汩汩流动的泉水……他说:
“好。”
于是那成为了一切的起点。
刺目的光晕在渐渐消退，芙罗拉慢慢眨了眨眼睛。
神既无情，又何必对人有恩，徒惹她不明不白的相思。
眼眶的酸涩感让眼前快速蒙上了一层温暖的水雾。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原来时间能有这么漫长。
过去的那些时光在这一刻被重新唤醒。自从她离开神宫，离开亚兹拉尔以来，她的时间仿佛冻结了一样，她的每一天都过的如此缓慢。
缓慢到让她恍然间会产生一种，一切已经过去很久的错觉。
缓慢到她以为，她真的可以忘掉那个几百年前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天使。
但他却仅仅用她熟悉的声音，仅仅用三个字，便轻而易举地推翻了她所有的努力，让一切重新回到原点。
芙罗拉所有的愤怒、理智，甚至前不久才下定的决心，都在突然降临的羽翼和带有熟悉气息的怀抱里，消失的一干二净。
命运的河流总是无情。什么是于她最残酷，什么是她不敢奢想，都汇聚在这一刻，他从来不曾变化过的温和的嗓音里。
“芙罗拉。”
就像很久以前，她每一次故作委屈时得到的温柔安抚。
神明从未拒绝过她，只是魔女太过贪心。
就算之前还艰难做下要远离的决定，可这一刻，她还是会一点点地放松身体，依偎进他怀里，像之前在神宫里那样，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手指攥着祂的衣襟，抽抽噎噎地在神明的怀抱中低泣。
神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芙罗拉没有问过神，为什么要救自己。
在那个满天星光的雪夜里，他的出现，让魔女顽石一样的心开始跳动。
她做出最乖巧无害的模样，巧妙地露出自己的伤口，于是他将她带了回去，在神侍们不可思议的目光里。
高高在上的神明究竟有什么目的?
——魔女根本不在乎，她只知道她想要这个人，想得到世人畏惧的死亡天使，不论他想要什么。
只可惜她后来才明白，秋天的落叶再凄美，也不可能让死神为之停下脚步。芙罗拉就像是一片偶然落在亚兹拉尔脚边的秋叶，他将她拾了起来，仅此而已。
周围的光渐渐散去。
房屋变成了废墟，院子里一片狼藉。
骑士们生死不知地倒在外面，像是被巨大的能量震晕。
钟楼的钟声停了下来，闹出了这样的动静，邻居家的灯火也不曾亮起，如同整个城市都安静地睡去了。
空气陷入一片静谧，连虫子的叫声也听不见。
只剩下黑发羊角的神明轻拥着怀中的魔女，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直到芙罗拉的哭泣声渐渐停止。
芙罗拉有一百种理由可以向他撒娇，但是她停了下来。
她不再做那些无用功，不再自取其辱，不问神明为何而来——同时她也绝望地知道，她可能救不了少年了。
死亡永远公平公正，不会为任何人而动摇，出现在这里的死亡天使，证明着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
——亚兹拉尔的职责是收敛灵魂。
少年冲动地向魔女告白的那个晚上，因为受冻发起高热。
那场难以医治的高烧，预示着他的生命难以长久。
……后来，芙罗拉仔细思考过，或许从她将他从乱葬岗中捡回的那一天，他就已经被死亡所注视。
没有人能逃脱死亡的追捕，走进死亡的视线中的生命，命运从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即使魔女延长了他的生命，可是它终究会来。
就像那个等不到的明天，就像……她曾经所面临的绝望一样。
……那个雪夜里，芙罗拉把手放进神灵掌心的时候，满怀希望的她也不曾想过——
她和这位神明的分别，终究会来。
芙罗拉逃离神宫的那段日子，最初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些幻想……呼应着她跳动的心脏，是魔女无法割舍掉对神明的爱的证据。
就像他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曾经有过一瞬间忍不住去想，是否有那一点点的可能，祂是是为了自己而来。
……但是她也知道，神不会的。
所以别傻了，芙罗拉，神明不会为你动摇。
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魔女有些恍惚地看着神明阔别了数百年的轮廓，他轻拥着她，他们离得那么近……她却觉得他离她如此遥远。
就像芙罗拉无法爱上约翰，或许神明也无法爱上这样的她。
这是一个怪圈，让她犹如一个可悲的灵魂……神明从来没有挽留过她，她的逃避、抗拒，都显得很可笑……无非因为芙罗拉心底其实不想承认，神从未爱过自己。
只要看到那双仿佛包含着整个世界的眼睛，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动摇。
“神……要带走他吗?”
而神明却在轻声问她:
“芙罗拉，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亚兹拉尔曾经窥见过命运。
那些对神明来说毫无意义的线条，指引着他来到漫长时光的转折点。
命运说，神明会爱上那个魔女。
“爱”对于神来说是个遥远的词……没有什么能够动摇神的意志，如果祂不愿，即使命运也不可能让祂做出改变。
所以第一次，神明朝那个不属于自己权柄管辖范围之内的魔女投去了目光。
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一整片浩渺的天空。
隔着闪烁浮沉的星海。
……来到那个漫天风雪的夜晚。
亚兹拉尔一直觉得，他们是相互选择的。
当魔女低着头，小声说要报答自己的时候，他很轻易就答应了——事实上他并不需要所谓的报答，把受了伤的少女带回自己的地方……仅仅因为愿意那么做而已。
即使天使们都在纷纷猜测，即使所有人都不认同，但亚兹拉尔做出的决定，没有任何人能够更改。
芙罗拉把手递给他的时候，命运就已经纠缠在一起。
芙罗拉和其他人并不一样。
人们赞美他，歌颂他，恐惧他，就连神侍们也会对这位神明心怀畏惧，没有人会想到一个魔女居然胆敢拉着神明的手撒娇。
小心翼翼地，轻轻把手指搭在他的手心，轻轻交握着，就像是想要抓住神明的踪迹。
她会充满依恋地、无助地看着他，让人根本生不出拒绝的想法。
很爱撒娇，一点小小的磕碰也会让眼眶红起来，即使知道其中有夸张的成分，但仿佛不安慰她，她就要在自己面前哭哭一样。
……就像她知道，亚兹拉尔，对她的耐心永远是很充足的。
于是神明便停下脚步，自然而然理所应当地朝她伸出手。
那些蓄在眼眶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的眼泪，便在盈盈的目光中，化作了欣喜而羞涩的笑意。
……“爱情”这个词，在神明单调漫长的时光里，亚兹拉尔没有切身体会过。
他执行着生死就如同世间的规律，一直以来，能打动神明的或许只有世界的运转。女孩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的底线，而亚兹拉尔注视着她，任她越来越多地分走自己的目光。
那个时候，神便明白过来，自己是傲慢的。
他把不老的魔女视作自己的所有物，明明对方是不属于死亡的种族，神也无法将她抓在手里。
可雪夜下撞进眼中的女孩……他还是朝她伸出了手。
他们本可以毫无瓜葛。
……是亚兹拉尔，亲手开启这份命运的礼物。
“不管时光如何变迁，”
“终有一天你会回到我的怀抱里。”
比星空更静谧的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小脸上错愕的神情，让亚兹拉尔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雪地中的少女。
时隔数百年。
“我可以等待。”
他们又一次站在了命运的转折点。
“……可是芙罗拉，那样太久了。”
“那个凡人告诉我，你有了喜欢的人。”
“那是真的吗？”神明垂下眼眸，黑色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他注视着她脸上的神色，等着女孩亲口给他回答——
“是真的吗？”
芙罗拉愣住了，亚兹拉尔的视线莫名给予她一种压力，可神明明那样温和。
……神什么都不在乎。
迟疑的时间，已经让亚兹拉尔得到了答案，祂轻声问:
“他是谁?”
……神也会有私心吗？
在此之前，在从那个少年的记忆里知道，自己的女孩妄动了真心之前，亚兹拉尔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希望为某个人带去死亡。
无所谓时间，无所谓寿命，什么都无所谓……这一刻，神放下了公正的天平。
妄图偷走神明宝物的人要受到惩罚。
芙罗拉不懂神的爱。
不懂神看着她的表情，不懂祂在看似一如既往温和的语气中，冰冷暗藏的杀意。
死亡天使亚兹拉尔，从来不是温和宽容的神明。
想要靠近便靠近，想要远离便离开，世间并没有这样美好的事情。他微微垂下眼帘，按住想要后退的女孩，微凉的指间扣在她的肩头，将她重新带回怀中。女孩微微瞪大了眼睛。
亚兹拉尔偏爱着她，很少有这样强硬的作法。允许她出入如无人之境，从不拒绝她的请求，不拘束她的自由，并不会把她锁在身边……可是少女却像厌倦了一样，久久地不愿意归来。
神明想，他从雪地里捧回了一只受伤的鸟儿，悉心照料，可养好了伤，她就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是鸟儿没有心吗？不。
……她只是被欺骗、被诱惑了。
亚兹拉尔轻抚她的面庞，声音更加温和。
“告诉我，他是谁?”
……她明明是那样依恋他，他救了她，她就应当是属于他的。
芙罗拉陷入了一阵沉默，她垂下眼帘避免去看他。
突如其来的拥抱和靠近已经让她足够错愕，一连串的质问让心湖再度泛起波澜，这一切都像是梦境一样。
“您觉得会是谁呢？”间隔了很久，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我有一个问题，神能够回答我吗？”
芙罗拉没有抬头看他，所以她并不知道，亚兹拉尔始终注视着她的神情。
那副试图以平静的面孔来强行掩盖落寞的神色，在附身的人类少年时，他曾见过很多次。
芙罗拉始终把它压抑着在心里，当成是一个秘密，不肯对任何人述说。亚兹拉尔曾经想过等待时间的答案，等她心甘情愿对说出来的那一天，直到他看到笼罩在整个房子下的法阵。
她始终没有放弃逆转生死，不肯放弃自己捡回来的少年，就像她不肯放弃藏心里的人一样。
如果约翰真的活过来，等待着魔女的，相必是一场更加漫长的旅行吧。
人类的少年已经成长，可以独自生活……亚兹拉尔却无法忍耐她又一次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所以他放弃了那个身体。
因为她是他不曾放下的宿命。
“约翰……”魔女说:“我捡来的那个孩子，他怎么样了?”
芙罗拉有很多话想问，想问约翰的病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想问他的灵魂是否已经被亚兹拉尔收走，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
而这一次，换神明沉默了。
“他已于五年前死亡。”
芙罗拉的眼睫颤了一下，像是过了很久才听明白其中的含义:
“那这五年来与我相处的，又是谁?”
记忆翻涌不息，仿佛又回到了阴暗的小屋内，面容精致的少年静静注视着她:“你爱着的那个人是谁?”
……芙罗拉害怕从那个人身上看到更多的，亚兹拉尔的影子。
她所深爱的，正是她所逃避的。
芙罗拉不希望，少年去模仿祂，只为成为自己心中的一个影子。
神沉默得更久。
“……是我。”
所以，她到底错过了多少呢？
原来从很早开始，她所以为的纠错……就已经错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亚兹拉尔微微抬起手，他似乎想做什么，最后轻抚过她的面庞，替她拭去眼泪:
“当初，那个孩子是城里第一批感染黑死病的人，他被老鼠咬伤，是即将毁灭整个城市的污染源之一。”
“这是天定的灾难，而他不是普通的病人，承担着散播死亡的宿命……是你拯救了他，芙罗拉。”
“你将他从早夭与毁灭的命运中拯救了出来。”
“可他还是……”
“芙罗拉，你并不能代替他过完一生。”亚兹拉尔说:“即使是神，也有无法避免的意外。”
比如，她的离开。
“所以……”不要再哭了。
也不要再离开我。
他微微俯身，捧着她的脸蛋，轻吻她的额间，近乎轻缓的开口:
“和我回去好吗？”
就像一开始的等待一样，就像他附身人类的少年一样……亚兹拉尔从不会强迫她做出选择。
他有着漫长的时间，等待女孩重新向他靠近，短短数百年的分离，可以用更长、更长的时间弥补。
女孩抓着他的袖口，小手紧紧攥着那快衣角:“如果我不想和您回去呢？”
“那我便留在人间等你。”
“神会思念我吗？”
“我会。”
骤然涌到嘴边的话在口中盘绕了一圈，忐忑后知后觉地升了起来:“神会……爱我吗？”
一直以来……始终不敢问出的那一句。
“我会。”
他捧着她的脸，让她抬起头看自己，神一向注视着世界与天空的眼眸，此刻只注视着他的女孩。芙罗拉屏住呼吸，仿佛坠入一片星海。
淡漠的、疏离的，不沾染情欲的……是芙罗拉对亚兹拉尔一贯以来的印象。
他总是那样平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幽深的眼眸，从不动摇，就像高高的不可触及的夜空，告诉世人，神是不可接近的。
曾经的芙罗拉意识不到这一点，
怀着隐秘的妄想，把这样的死亡天使当做自己的猎物，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每当亚兹拉尔对她伸出手来，每当他终于看向她的时候，她都会高兴许久。
……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
芙罗拉想，明明她已经失去了妄想，却还是会被那双眼睛所吸引。
像藏着所有的隐秘，像一片茫茫的星海，像温柔的夜空。
神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睛，缓缓说:
“我并非世人想象的那般，没有七情六欲。”
原来神并非不懂爱。
“……所有人都可以这样认为，唯有你不可以，芙罗拉，不要把我当成一座神像。”微凉的指尖缓缓抚过她的面庞，“我不需要你尊崇我，爱戴我，畏惧我。”
芙罗拉眼睛一眨要不眨地看着他，眼眶有些酸涩，轻声说:
“我以为，神不会爱上任何人。”
亚兹拉尔说:“仅仅是你。”
心跳变得快了起来。
像蝴蝶在胸膛扇动着翅膀，血液上涌，脸上的温度渐渐开始燃烧。
“我喜欢的人……”
芙罗拉眨了眨眼睛。
“就在我的眼前。”
说完，她的眼睫缓缓扇了扇，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个微凉的吻落在唇上。
那是魔女的第二次沦陷。
……
亚兹拉尔垂下了眼帘。
他们并不是人类，不需要情欲去表达，虽然相伴过很久，却很少有过于亲密的举动，对神明而言，刻意的亲近行为似乎是不必要的。
但少女轻闭双眼，柔软的唇瓣轻启，甜蜜的气息穿过记忆里久远的时间与梦境，诱惑着神明再一度吻上去。
附身凡人的欲望……会影响到神吗？
黑色的眼睫半敛，掩去了深邃的夜空，也掩去了眸中明灭的情绪。
……在没有注视着世界的时候，抛开那些职责与使命，亚兹拉尔独独愿意注视着他的女孩。
芙罗拉经常独自坐在神殿的台阶上，双手托腮，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他走到她身边，便抬起头对他露出灿烂的微笑。
在神圣洁白的宫殿头顶瑰丽的星云下，她将侧脸轻轻放在他的手掌上，黑色的眼睫轻颤，美好地像一场绮丽的幻梦。
她长长的黑发，散落在台阶、裙摆上，如同乌鸦的尾羽。
……神明很少做梦。
祂梦见祂将她拥在怀里，气息缠绵，两人的长发交缠错落，她用她柔软的、惯用的撒娇的语气呼唤着祂的名字——
“亚兹拉尔。”
那是神明藏在满天星辰里，藏在不为人语的最深之处的秘密。
【END】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