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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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佳县，大雪盖了厚厚一层，佳县一中的学生们都待在教室里减少外出，享受着大家一起呼吸的那点二氧化碳带来的温暖。
六楼通往天台的大门上，以往挂着锈迹斑斑的铁锁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罕有人至的雪地上有一道深深的脚印。
女孩黑色的风衣敞着怀，一条腿搭在并不牢固的栏杆上，一条腿支撑在地上，黑色牛仔裤与运动鞋交接处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青色的静脉被冻得有些突出。
她脸颊上是被冻伤的红，嘴唇也是极不正常的绀紫，棕褐色的眼睛中没有任何光亮，毫无焦点地看着远方耀眼而冰冷的太阳，任由自己无知无觉地穿着如此单薄的衣服站在冰天雪地里。
生锈的大门忽然发出急促的响声，有人大踏步走上来，不由分说地把女孩从危险的地方一把拽下来，“卫央，要我跟你说多少遍把作业赶紧交上再随便跑着玩？！”
像是被人一把拽回了人间，卫央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男生，慢条斯理地想起来他是谁。
是班长啊，因为她被各科课代表集体上诉不交作业，班长亲自天天追着她要作业。
那颗紧绷的冰冷的心，略微放松了一点点。
是班长啊，班长和其他男生不一样，他们找她要么就是追求她，要么就是辱骂她，班长找她，只是为了交作业。
卫央抑郁症严重时期拒绝任何异性靠近，即使是对她抱着最大温暖的最大善意的人也不行，她像一只小兽，敏感地觉察到人心中最直接的情感。
科代表催作业当然没有带别的心思，只是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她的传言，对她或轻视或可怜地带上一些态度，卫央却敏感得要命，歇斯底里地不准他们靠近。
老师已经对她放弃了，曾经收下她是因为她的成绩，现在成绩一落千丈不说，还经常影响其他人的学习。
没有劝退是他们能给予的最大善意。
只有周冉越可以。
公安家庭出身的周冉越，好像已经在无形中学会了父母那套如何对待受害人家属和嫌疑人家属，对于身世可怜目前可恨的卫央，周冉越是唯一一个能做到面对她心如止水的。
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卫央乖乖听话的人。
“你是不是忘了我答应你不让学校换锁的条件？把自己冻成这个鬼样子给谁看？”
卫央静静地看着他，漫天雪地里她穿着一身黑衣，时刻归于阴影之中，周冉越一身银灰羽绒服，却像是比金色的太阳还亮眼。
在人间。
卫央空了许久的大脑突然划过这个词。
自从被薛岳林盯上后她就开始精神衰弱，以往精神力强劲的大脑再也记不住任何东西，再也无法涌现出口成章的诗篇和简化运算的公式，她的尖叫和哭泣何尝不是在与这些作斗争。
然而面对着一身不耐烦气息的周冉越，面对着天天催她交作业的周冉越，她却觉得像是回到了以前，回到了人间的样子。
她蹲下身，捂住脸，眼泪早已无知觉铺了满脸。
周冉越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表情看着她。
卫央不知何时又停下了莫名其妙的泪，抬眼看着周冉越。
他嫌冷，已经躲到背风口去了。
冻得裂口的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抹笑，伤口处的血流进嘴里，铁锈味的咸腥蔓延，她却没有以往那么兴奋了。
周冉越不耐烦地又探出身看她一眼：“赶紧走吧姑奶奶，真被老师发现了，这锁换不换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了。”
卫央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十分安静地跟着走进楼道，默默看着周冉越把铁锈大门再锁上。
两人回到班里的时候还是下课，班门口有一小群女生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见她来了倒不像以往散开，而是扭头对中间的人说“她回来啦”。
人群散开，露出被围在中央的人，卫央顿住。
一年未见的好友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
佳县离省会不是特别远，也算富裕，然而供暖线依旧曲折地绕过这个小县城，大雪天气，少女即使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的脸颊也有些冻伤的迹象。
她站在那里，看着楼梯口行尸走肉般没有一丝灵气的女孩，眼眶瞬间红了，用力眨了眨将泪水逼回去，试探地叫了一声：“央央？”
卫央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心脏疯狂跳动，越跳缩得越紧，僵硬的四肢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逃跑，只有一丝身边男生的温度牵扯着让她驻足。
文师月料到卫央情况不会太好，却没想到如此糟糕，泪水再也忍不住立时滚落下来，同时迈出一步，“卫央，是我啊，我是文师月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谁。
卫央心里平静地回答，然而心口像是溅了水的油锅，泛上密密麻麻的煎熬，几乎是文师月迈出那一步的同时，扭头就跑。
连周冉越都不足以成为她留下来的理由。
文师月傻在原地，卫央离开省会前除了很少笑之外，几乎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连治疗的药都是听说休学后才开始吃的，没想到只一年不见，当初钟灵毓秀品学兼优的女生已经糟糕成了这个样子。
周冉越往卫央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下，上前拦住反应过来后想要追上去的文师月，“你对我们学校不熟，在这儿等下，我去找她。”
文师月脸色很不好地看向他，“你是谁？”
周冉越不带一点感情，“我是她班长，我知道她会去哪。”
文师月没再去追，周冉越话说的不错，她对着学校不熟，冒然去找卫央，反倒有可能把自己给丢了。
然而她同样没把希望寄托在说话莫名其妙的周冉越身上，当机立断给在外面等她的司机打电话守住大门，别让卫央跑出学校出什么事。
周冉越站在教学楼下，看着楼梯口那个焦灼而强势的身影，忽然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卫央再次回归一片没有温度的雪地，常青树遮住她的身形，她努力地往角落里把自己缩起，泪水和血水一起流进嘴巴里。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 5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