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人》丁赫文

5、05 法务经理

　　郑毅是家族企业二代，父亲刚在杭州收购了一间专门做车贷的金融公司，美其名曰任命他来当副董事长，其实只是丢给他一个考题，来测测自己这儿子的斤两。

　　今天是郑毅入职第一天，他打算正式接受业务之前先认识一下公司高层。

　　会议是前几天就约好的，虽说昨夜确实因为一点意外有些消耗过度了，好在他还算年轻，偶尔少睡几小时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而且身心餍足的男人心情总是不错的，所以他走进公司时完全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直到他……在会议室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男人头顶上那撮儿翘起的呆毛此刻已梳理服帖了，衬衫风纪扣被系到最上面一颗，显然是想遮盖住一夜疯狂留下的痕迹。只有那张精致小脸上的桀骜神情，倒还一如方才。

　　会议室里的空气几乎瞬间凝固了，两个人的表情都好似见了鬼，半日都没法开口说话。

　　公司的几位董事不明就里，连忙上来介绍：“冬辞，这位是郑董。郑董，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法务部经理简冬辞，小伙子长得精神吧？哈哈，青年才俊青年才俊！”

　　郑毅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慌忙凑上去同他握手：“幸会幸会！”

　　那董事也觉察出两人之间的尴尬来，上下打量了简冬辞几眼，见他衬衫松垮垮的，穿着条浅色牛仔裤，脖子上还留着几个可疑的红色痕迹，也不知道昨晚是干什么去了。

　　他以为是海归派郑总不大满意法务经理这身多少有点儿叛逆的打扮，连忙打圆场说：“小简今天穿得很青春啊，哈哈！从前都没见你穿过牛仔裤。挺好挺好，年轻人也不需要天天都那么严肃的嘛！”

　　郑毅心里一阵无语：严肃？你见过他在床上的模样儿再说严肃好吧？这条牛仔裤特么还是我的呢！

　　欢迎会开得十分无趣，总经理向各位高管引荐新来的少东家，然后再向少东家汇报公司日常业务。郑毅则负责吹彩虹屁，赞美这群手下都是业界精英，许愿将来不会亏待他们。

　　他来之前就看过公司的经营资料，总经理当着大家的面也说不出更实质性的内容，几乎就是按资料照本宣科。

　　郑毅心不在焉地翻着文件夹里的那几页纸，几位高管的履历夹在最后面，法务经理简冬辞，一寸证件照赫然在目。照片不知道哪年拍的，还留着清爽的板寸，五官精致，眉眼犀利，漂亮里不失男人的强硬感。与现在这长发日系美男的妖娆气质截然不同。

　　再往下看年龄，三十岁，居然还比他大！知名法学院本科毕业，国内TOP2的经济法硕士学位，曾在沪上大型律所供职。

　　此等人物，居然晚上还要去酒吧做兼职？郑毅心里忍不住“嚯”了一声，暗想：这人可真够传奇的！

　　会一开完，郑毅就把总经理打发了出去，逐个找业务经理们谈话，以便了解公司实质权力结构和各人真实能力。

　　法务部经理被排在最后一个。

　　简冬辞走进会议室，在他对面的椅子里坐下。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郑毅不知是该先开口询问他工作，还是先解决昨晚遗留的问题。正想因循法国传统夸一下对方的衣品来缓解冷场，忽然想到对方穿的衣服还是从自己衣橱里拿的，只得又闭上嘴。

　　这种沉默，显然给对面的法务经理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抱歉，我知道自己给你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太好。”简冬辞努力遣词造句，事已至此，他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只求把眼前这尴尬解决得委婉体面些。

　　郑毅想：别啊，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可好着呢！要你没长这样的身材这样的脸，我也不会瞬间被你蛊住啊。

　　“其实我的私事，和这份工作以及我的业务能力无关。”简冬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艰难地说。

　　郑毅抬腕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这是最后一个了吧？

　　这动作看起来实在漫不经心，简冬辞一愣，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怒意，连脸都微微涨红了，腾地站起来：“既然如此，我……”

　　郑毅被他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拉住眼前这人的：“要不我请你吃午饭吧？吃饭的时候慢慢聊？嗯？”

　　他这“嗯”字分明还带着点撒娇的尾音，简冬辞低头看见那双睫毛长长的大眼睛正微微向上抬起，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眼神无辜又可怜，还充满了恳求，竟好像某种担心被遗弃的小动物，心里那团火顿时又忽地灭了。

　　“好。”

　　午餐是在501大厦顶楼的西餐厅，郑毅之所以选这家店，是因为它装修豪华人还少：核心商圈，工作日的午餐黄金时段，店里居然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很明显，这样的店一般都是又贵又难吃，而且无用的小花样还特别多，是专门为喜欢搞情调的小情侣们开的。

　　两个男人不明就里，一坐下来便被店员送上一盆精美绝伦的干冰摆盘，仙气散尽，盘底露出三朵娇艳的红玫瑰——都是萝卜雕的，边上还插了片“LOVE爱心”字样的巧克力。

　　郑毅看得一阵无语，连忙将那片巧克力捡起来塞进自己嘴里嚼了，心想，这地方倒很适合表个白。

　　简冬辞此刻却没有那么多罗曼蒂克的小心思：“郑董，你放心，我会辞职。昨天的事……”

　　他有点想说，我做那个确实有违高管身份，但你嫖-娼特么也不算啥正经事！咱们半斤八两。

　　但这话说出来实在很像一种威胁，于是他将口气缓了缓：“……希望我们都为彼此保密吧。”

　　郑毅听他说要辞职，立即反对：“我没想你辞职啊！你也说了那是私事，我看孙总也相当倚重你的专业能力。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

　　简冬辞琢磨不透新老板是真能容忍公司的法务经理是个鸭子，还是听说他要辞职顺势给个台阶下。

　　但他知道，以目前两人的尴尬关系，自己实在不适合继续在公司呆下去：“我会为公司服务到新的法务经理到任的，您有充分的时间寻找下一任。”

　　郑毅深吸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拿眼前这冷着张脸一副公事公办模样的男人，同昨晚在自己身下媚态横生的人做了个对比，觉得好像更带感了。

　　他知道此刻自己的态度很重要，而且需要清晰无歧义地表达给对方，否则可能就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你看，我刚回国，对公司的业务也不了解。于公，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于私嘛……”他字斟句酌地说，“……昨晚其实也没什么！毕竟性向从来无关道德。何况我们的身体那么合得来，不如……你和我交往怎么样？”

　　这几句话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懵：他大概是疯了！居然跟一个认识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人提出交往的要求，而且这人不仅是自己的下属，还是个鸭子。

　　简冬辞对此也深感意外，脸上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好半天才把自己的声音找回来：“郑董，那个，我……确实是在酒吧里做……，所以这并不只是性向的问题。”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我们这一行，只谈钱，不谈感情的。”

　　郑毅倒未料到这人讲话竟如此直截了当，几乎被他当场噎住：“你……是有什么苦衷吗？是公司给的薪水不够承担家累？我看过你的学历，也非常拿得出手，又何必……”

　　简冬辞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个人爱好，没有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