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余绗

2、周肆屿

　　听奶奶说，诺里尔斯每年都有一个环城祭，这对我来说很新奇。
　　据说唐时有人听闻在东海的另一端有一个无比富饶的国家，唐太宗为了增进国与国之间的友好交流，派遣外交正使访国。外交正使带着一群年轻力壮的青年和满船宝物出发了。
　　当时的航海技术已经改进很多，他们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上漂泊数月，还没有达到那个富饶的国家就遇上了无比凶猛的海上风暴。他们死伤惨重，并且迷失了方向，大部分人都丧生了。当时船上食粮充足，运有许多香料、布帛、丝绸、墨画等。一少部分人在海上险里逃生。当他们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出现了海怪！它简直像传说中的“蜃”一样！拥有无穷神力。
　　它一出现，风暴竟然渐渐消失了，而转瞬间海怪也不知去向。侥幸逃生的人们漂泊到了诺里尔斯，那时还是一座荒岛。他们为了生存用树枝搭帐篷，吃树上摘的野果，还要提防可能会出现的野人……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我是不信的。
　　听说全岛的人都会参加环城祭，到那时场面会壮观无比。
　　祭祀当天，一批人需要绕岛上的主街游行三趟，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基本由十几岁的少年组成。
　　没想到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周肆屿。

　　—

　　我记得这是个颇具风情的地方，我记得有咸咸的海风，空气中仿佛有柠檬海盐的味道，还有
　　我不受控制的心跳
　　在空旷的躯体里，好响好响。
　　三十度左右的天气，我穿着奶奶给我准备的唐装，在主街上也是热的要命。
　　游行的人都穿着唐衣。有人往前挤，还有人往后跑。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这支队伍成了街道的中心，摆摊的，开小店的，还有出来寻热闹的，乱哄哄地围成一大团。
　　前方一个男生急匆匆地往后跑，一不小心撞了旁边的一个人，那人转过身来。
　　唐衣，折扇，浅灰色，一个很淡雅的颜色，和他冷白的肤色衬出几分温柔，稀碎的光在他发梢勾勒出轮廓。瞳色很黑，看着沉静内敛，不笑的时候像一尊雕塑，仿佛一个透明罩子把他和世界隔离开来，让人也忍不住屏息安静下来。但是他一笑，眼角稍弯，笑意从瞳孔深处一层层荡漾开来，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温柔，像是漂亮的玫瑰标本飘出馥郁的香气，变得有了灵魂。
　　这个人光看皮相真的是太惊艳了。
　　妈的，世界还真是不公平。
　　“噢哦……对不起，不好意思。”
　　“没关系。”
　　那个男生看对方并没有生气，便急匆匆地继续往后跑了。
　　大帅哥目光扫到我时愣了一下，眉头轻轻挑了一下，看着应该是惊讶的样子。
　　难道他认识我？
　　不可能啊，先不说我来到诺里尔斯就没交朋友，就算之前认识过，凭着这张脸，我也应该有印象啊。
　　难道……他是整容整的？
　　大帅哥朝我走了过来，
　　“你是新来的？”
　　“嗯。”
　　“我前两天见过你，住在我家旁边。”
　　“？？？你是……”周肆屿？！
　　“你好啊小朋友，我叫周肆屿，肆意的肆，岛屿的屿。”
　　“我是余洛。”
　　周肆屿笑了笑，“你别紧张，这个环城祭用不着我们做什么，这里人很多如果找不到认识的人就很容易迷路，你跟着我走吧”
　　“噢。”我紧跟在周肆屿的身后，他身上似乎有一种柠檬海盐的味道。这时我才发现周肆屿足足比我高了半个头，阳光下我能清楚地看到他后颈皮肤上的的细软绒毛，宽肩窄腰，身形颀长又单薄，但意外地让人感到心安可靠。
　　一趟下来我就累得要命，浑身都是粘腻的汗水，脸上染上了绯红也变得滚烫。一双干净修长的手伸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周肆屿的手就抚上我的脸颊，他手上的温度真的不高，我的脸仿佛久旱逢甘霖，他带来的是清凉夏风。我惊了一下，大气都不敢出。只用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他。
　　“你的脸好烫。”周肆屿直直地看着我说。
　　少年的声音格外清凉干净，我第一反应竟是“原来他的声音也这么让人舒服。”
　　对于炎炎夏日，周肆屿就像他的另一面——清凉，干净又温柔。
　　原来夏天这么美好。

　　—

　　我们溜了。
　　周肆屿看我这么累，就带着我从人群跑了。
　　“没事，这么多人，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
　　环城祭的目的是什么？祭祀本是追悼死者，供奉鬼神的，意为敬神求神，祭拜祖先。祭拜鬼神吗？还是人们崇拜海怪的神力？
　　我一直都不相信这些。
　　“喝奶茶吗？”路过一家奶茶店时周肆屿问我。
　　我点了点头。
　　一进去店里的冷气就让我不禁松了口气，环什么城，在空调屋里凉快才是最幸福的好吗！
　　奶茶店小姐姐穿着橘黄色碎花裙里，化着甜甜的妆容，笑着问我喝什么。
　　“杨枝……金桔柠檬吧，谢谢。”
　　看到柠檬我就想起了周肆屿，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金桔柠檬。
　　可金桔柠檬还是比柠檬海盐差很多吧。
　　我心里默默地想。
　　右侧墙壁粉刷得雪白，上面有三条线，大概有有三、四米长，上面的线与下面的相距约二十厘米，线上有很多彩色小夹子夹着各种颜色的便利贴。
　　“中考加油！——zly”
　　“希望和他上同一所大学！”
　　“普吉岛的夏天永不停歇，我爱的少年永远热恋。”
　　“我嗑的cp szd！”
　　……
　　墙边有两张圆桌，每个桌子上都有一沓便利贴和几只马克笔。
　　我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挑了一只蓝色的马克笔，撕下一张便利贴，打算也写点什么。
　　可是，写什么呢？
　　我好像没有什么需要实现的愿望。
　　那就随便写写吧。
　　“希望阴郁症快点好起来……噢对了，还有，上个好大学吧。”
　　写完后，我抬头向前一看，周肆屿正在和做奶茶的小姐说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周肆屿微微笑着，很温柔。
　　他好像总是这样，对人温温和和的。
　　不过我觉得他很奇怪，因为他好像并不开心。
　　就像这人的皮囊一样，看着赏心悦目，但只要扒开外表，就会发现不是个善茬儿。
　　我挑了挑眉，在便利贴的背面写上
　　“这个夏天，我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顿了顿又写下一行“他还长得挺好看的。”
　　我把便利贴像其他人的那样，用夹子夹在线上，只要没人翻看便利贴的背面就不会有人知道我写的话。
　　“给，你的。”
　　“谢谢。”
　　“你回家吗？”
　　“啊？……噢，都行。”
　　周肆屿低声笑了一下，“什么叫都行啊？晚上祭坛那里有篝火，还有人跳舞，你之前肯定没见过，不想看看吗？”
　　“随便。”
　　“看来是不想去了。”
　　“我没说我不…”
　　“那就去吧，我陪你一起。”
　　周肆屿猛地打断我的话，我这才意识到他是故意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