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子》风·语者

12、第十二章 亲密接触

　　宝瓶宫看到若根留在桌上的字条，她知道他去玻璃城了，这样更好，她和若根可以先安定在玻璃城的蒲氏大宅，那是她出生的房子。
　　宝瓶宫离开下关的时候天气非常酷热，在风中流动的热浪扑面而来，热得人无法呼吸，整个世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蒸笼。她知道，早在一个多世纪以前人类就开始关注气候变化，对于前人来说现在的情况是能轻松预见的，但是，她一出生就感受到了自然界的所谓的“报复”，这些报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伴随着她的成长，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的安娜妈妈几乎是逃离玻璃城的，她无法忍受玻璃城恶劣的生存环境，更多的人也是如此，向城效转移，努力与越来越恶劣的生存环境作斗争。可是，他们最终将逃向何处，还会有一寸土地能容纳他们苛刻的生存条件吗？
　　没走多久，宝瓶宫依然行驶在下关私人道路上，天空突然破纪录地来了个大逆转，空中乌云密布，狂风暴雨和指头大小的冰雹开始袭击大地，而且雾气很重，能见度不足两米，她的行程被迫中止。一会儿热浪滚滚，一会儿狂风暴雨加可怕的冰坨子，地表完全被浓密的雾气笼罩，高空又是电闪雷鸣，这种天气在最近几年已经屡见不鲜。接下来，恶劣的天气会持续几小时，甚至几天，学校将停课，正常的社会生活将停止或者部分停止，所有人就都像傻瓜似的盯着天空，像疯子似的不停地诅咒。
　　雨越下越大，道路上流淌着带有枯枝和泥沙的山洪，洪水溢满道路两边的沟渠，表面上看，这是一场极其震撼的急风暴雨，非常壮观。每次天空狂风暴雨大作，宝瓶宫总是待在舒适温暖的房间里，或者和外婆待在一起，这次，她必须一个人面对这些，闪电的光芒常常把整个地表照得通明，每一次闪电过后必定响起震耳欲聋的雷鸣，雷公和电母合作得非常融洽，妇唱夫随。
　　“这回可有‘新鲜’的水源了。”宝瓶宫充满讽刺意味地轻声说了一句，因为气候变暖使冰山消融，淡水都流到海里去了，玻璃城和几乎所有城市的饮用水是肮脏的循环再生水，俗称“马桶水源”。而对于全球的饮水危机正使水源变得比黄金还要昂贵。
　　宝瓶宫不想惊动安娜妈妈，也不想让若根冒雨来找她，她的计划不能因为一场大雨而受到影响，虽然她非常害怕。她打开车里的视频音乐，是一首重复听了不下百遍的经典又古老的西方音乐，这首歌有一个惬意的名字——斯卡布罗集市。在她看来，这首歌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听歌的时候能使人产生各种美妙的错觉，如同躺在大自然柔软的绿草茵里晒太阳，而身躺的土地便是斯卡布罗集市，一个宁静祥和的地方。
　　不久以后，又一次闪电和雷鸣打乱了她的心绪，她几乎吓得在座位上弹起来。与此同时，就在离她不远的前方，当闪电使枯萎萧条的大地呈现在短暂的光明之中的同时，她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黑影，它隐藏在浓雾之中，瞬间的闪电的光明隐然将他暴露出来，又随着闪电的消逝而隐身进了雾气里。接着，这是一种非常亲密的可怕的感觉，她清楚地感觉到了它，它离她非常地近……是的，它离她的车非常近，它向车窗玻璃低垂下脑袋，动作迟缓而执着，将面庞贴近她的车窗玻璃，它脸色白得像个死尸，而一双没有眼珠的如同黑洞般的眼睛一眨不眨，长久地漫长地地盯着她……它那双深似黑洞的可怕的眼睛几乎可以把人活活吞掉……
　　她本能地歪向一边，浑身的肌肉如同在油锅里油炸一样绷紧了。然而，就在这时候，在她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坚定不移地声音：滚开，混蛋！
　　也许是她的幻觉，是她的耳朵出现了幻觉，然而这样一来，她倏地回过神来了，发现自己正抓着半掩的车门，而那个可怕的穿着黑色长袍的黑影正不慌不忙，从两米外的湿漉漉的土地上爬起来。刚刚她干了什么！她用车门当挡箭牌把它撞开了！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刚刚确实攻击了它，把它撞飞出去。这一次，她不仅能真实地看到它苍白的面庞，黑色的头发和眉毛，并且意外地进行了“第三类接触”，她碰到它并攻击了它。前方，可怕的黑影慢慢站稳脚跟，一双犹如黑洞般的眼睛直视着她，咄咄逼人。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心脏几乎从胸膛蹦出来，砰地关上车门，开着轿车又一次对它进行攻击，可是这一次她的车从它身体里直穿而过，车子不可挽回地陷进了路边排水的沟渠里，她被困住了。
　　她似乎把它惹火了，从后视镜可以看出他那瞪大的无底洞的眼睛，他正向她走来。宝瓶宫加大油门想要摆脱困境，然而车子陷得非常深，或者是整个的两只前轮完全杵在沟渠里了，她对此无能为力。
　　“啊……”黑影苍白干瘪的双手砰地打在车窗玻璃上，那张可怕的死尸般的面孔紧贴着车窗玻璃，她的视线余光已经触及到它，她觉得她会晕过去，然后就这样被吃掉……
　　“敞开你的心……敞开你的心……”
　　她根据这个具有磁性的不停重复的陌生女人的声音敞开了她的心。不对，确切地说是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受到这个声音的支配，她的内心突然出现了一扇门，接下来，不是她用自己的双腿走向那扇门里，而门似乎有了生命和灵魂，它慢慢走向她，最后将她整个人都带进了门里，她的心突然变得宽广了。
　　门的内部，所有事物如同幻灯片一样存在于她的周围，她清晰地“看”到自己置身于一个独立的空间，一个独立而异常丰富的宇宙……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倏地清醒了，内心充满了安详与宁静。
　　那扇主动向她打开的门里究竟向她展示了怎样一些景象呢？最初的时候，宝瓶宫看到了清澈的溪水和溪边高大茂密的植物，这是一幅优美的风景画，然而这幅画是“活”的，溪水在流淌，发出欢快的声音，茂密的植物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这幅画面淡去了，出现了其它更多的画面，牧草丰富的草原和野生的食草动物，灌木和穿梭在其中的鸟类，鲜花和采蜜的昆虫，它们层层叠叠，忽远忽近，这些画面触手可及。宝瓶宫曾经在记录片中看到的已经灭绝的动物在觅食，而这种名为白犀牛的动物在一个半世纪以前仅有屈指可数的数十头了，那时候的人们已经意识到大自然的生物多样性对自然界和生物圈的意义，但是最后，白犀牛还是灭绝了，许许多多鸟类和灵长类动物也难逃绝迹的命运，在人类所谓的某某动物拯救计划的空谈中消失了。
　　类似的景象像幻灯片一样在宝瓶宫的周围交替出现，草原和森林，植物和动物，流水和无形的风真实地向她展了一幅幅大自然在没有人类过度干扰时候的景象，大自然的丰富性与多样性。几分钟过去了，这些画面在她周围穿梭交替出现，就像出色的魔术师制造的自然景观奇迹一样。
　　接着，变幻着的画面突然淡去，宝瓶宫真实地置身于一片茂密的树林里，树林正处在对她而言是罕见的美妙的晨曦中，这不由得使她想到有关晨曦的电脑合成特效图。这是一片未经人类过度干扰的树林，阔叶的各类乔木和针叶的散发着松香气味的香松相生相融，而她正站在松树比较密集的松林里，离她几十米远的低地上便是其它高大的乔木。在她脚下，枯萎的被露水打湿的针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柔软而湿滑，在她头顶，早晨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松针叶洒到阴暗潮湿的地面上，像一条条发着光的荧光棒，挂在叶尖上的露水闪闪发亮。她听到了鸟的歌声，闻声又捕捉到了它们的身影，它们在枝头和地面上跳跃，或者窜上窜下，像精灵一样在林子里游荡。
　　所有这一切非常真实的呈现在宝瓶宫周围，它们看上去是那么自然，那么美，她的身体器官完全张开了，她嗅到了气味，闻到了声音，感受到了空气的潮湿和露水打在身上的湿漉漉地感觉，这感觉十分特别。然而，当她在身上搜寻这些特征的时候却一无所获，看不到被露水打湿的头发和衣物上的潮点，双脚上的鞋子也是干燥的。
　　她内心的恐惧与混乱消失了，感到了异乎寻常的宁静，一种如同原始森林中的植物般神奇的静谧。她静静地坐了很久，思索了很久，她的感觉和思想正把她带入全新的境界，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陌生境界。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灵还可以如此宁静，如此无欲的处在原始的宁静状态。
　　她抬手去擦脸，却发现脸上满是泪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一切完全没有征兆，出乎她的意料。可是，她很快乐，甚至感到幸福，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这应该是幸福的泪水，而不是任性和懦弱的泪水，她曾经因任性和懦弱流的眼泪实在太多，都可以流成一条河了。
　　“我们的地球曾经多美，人们即纯朴又善良，像动物一样在大自然中造穴而居。”她想到了鸭嘴兽在《玻璃日报》发表的文章中的一句，这些文字曾一度激起她的联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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