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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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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的花开的很盛。
在这个夏日,它们尽情的开放。
风偶尔吹过,香气随风,时浓时淡。
我穿过花园,穿过一排粗大的杨树,走到开阔的操场上,压抑的感觉登时变为开阔。
风把我的长发从脑后吹到面前,发丝眯了我的眼睛,很痒,很涩,我伸手拔开头发,用力揉了揉眼睛, 揉出了一眼泪花。
拉着我的手是我最好的姐妹小杰,她握着我的手的手紧了紧,柔声问:“你还在想他么?”我摇头,看她的脸。
她是圆脸,皮肤很白净,不能说是美丽,但她那双大眼睛出奇的大,出奇的亮,也出奇的静。
她本就是个害羞文静的女孩,她开心、痛苦、气恕、害羞,包括喜欢或者厌恶,几乎所有的情感的存在与波动,都只能从她眼睛里看出来,她的身子其它部位一直保持静的状态,所以我想知道她的心情,只需看好的眼睛,也只能看她眼睛。
她的眼神有着怜惜与忧伤。
我笑着说:“什么呀?迷眼了,哪有那么多人让我想。”说完拉着她继续逛校园。
这是我上大学前最后一次来高中的校园了。
小杰是我最好的姐妹,她被同一家大学给录取了,大学将有她陪着我过四年,我感觉很开心,不用去烦陌生,不用去怕孤独,至少到了大学,我已经有了一个好姐妹了。
但我总无法真正开心起来,因为我将再没机会见到他了。
我和他是在校外认识的,那一年高一,刚到高中,我对同班同学还都不熟悉,一个人出去买笔和日记本,忽然他在路上把我迎面拦住,一本正经的问:“阿姨,请问现在几点了?”
“阿姨?”
我吃惊的看着他,他的脸很白,眼睛很秀气,眼眶有点低,浓黑的眉毛下,一双发亮的眼睛有点怯意。
在我吃惊的打量之下他很窘,把头侧了开去。
忽然我就听见了笑声,他和他的朋友在搞恶作剧!
我冲他大声说:“现在凌晨一点,该回去睡觉了,大叔!”
他一听一怔,换作他吃惊的看着我了。
我有些得意,冲他用鼻子“哼”出一声,也不去买文具了,直接回了学校,留下仍在发怔的他和他的朋友震天价的喜掌与笑声。
哼!敢恶搞本大小组!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和他那些朋友竞然是和我一个班的,他们一见到我,就推他说:“喂,阿姨哎!”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在班级传开了,弄弄我就听见有人推他一巴掌说:“干嘛呢?想我家阿姨呢?”我听见脸就一红,赶紧离开教室。
而我的女同胞们,见我发呆,也动不动就推我一把,开我玩笑:“喂!发什么愣,想我家大叔呢?”
我一生气,抓住她们就虐待一顿,但我脸总令发热。
不知怎么逛的,又回到了花园,有点累了,我拉小杰坐到花园中的青石台上。
这张青石给我的印象很深,他的数学特别棒,而我数学特别差,我跟她借数学笔记抄。我们在花园见面了,是无意间碰到的,他正不知从哪拿出来的数学笔记,见了我便叫住我:“飞飞,笔记。”
我伸手按过,也不说谢谢,大咧咧往这个青石台上一坐,翻了几页,就笑了:“啊!你的字这么小气啊!”
他微微一笑说:“像女生的是吧?这就是女生的,我从一班我徒弟手中借的,我还没写过笔记。”
我翻到封皮一看,有秀气的三个字“赵莉莉。”
我问她:“赵莉莉?她很漂亮么?你为什么收她做徒弟?”
他还是微笑,反问我:“怎么?不漂亮不能收做徒弟么?她可聪明了,数学特别好,才没你那么笨!”
我听了,莫名的生气,把本子往青石台上一扔就走。
他追上来问:“怎么啦?”
我冷冷说:“她那么聪明的人记的笔记,我这么笨怎么看的懂。”
说完继续走,他就继续追了上来,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我说:“我最不喜欢和别人比,他也不要拿我和别人比。”
他赶紧点头,把本子往我手里一塞……
我忍不住笑了,目光向西看,看到喷泉池的水仍在喷射。
那天我拿伞在这经过,见他一个人在这,趴着水池边看鱼,我拿伞把他一遮,说:“你不怕热么?这破鱼有什么好看的?”
他侧过头微笑说:“这破鱼是没什么好看的,我在晒太阳,你拿伞挡住我阳光干什么?”我看着他,足足愣了半天,突然大声诅咒他:“晒死你!”
他连忙说:“别呀,这么热,要晒死了!一起走!”他伸手来抓伞柄,却一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手一松,他也没有抓住伞,只握住了我一根小拇指。
伞,潇洒的一翻落在了地上。
他脸一红,赶紧去捡伞,他伸手出去,握住了伞柄。也握住了我的手,因为我也在同时弯下了腰去捡伞。
我连忙松手,却料他也松开手直起腰,我们俩对面站着,他看看我,我看看他,然后一起看看伞……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杰一愣,笑问:“你干什么?”
我说:“没事,突然间牙疼,走,上操场转转。”
小杰说:“什么?还去操场啊,我们转了好几圈了。”
我不理,拉着她的胳膊就走,穿过一排杨树,我闭上眼睛体味着当时他拉着我的手从这穿过这排杨树的感觉,但很陌生。
他拉着我的手不知来回穿越过这排杨树多少次,但都是他紧握我的手,而现在,我是握着小杰的手,握与被握的感觉都不同。
我抬头望着白杨密密的枝叶,风一过,沙沙细响……
而春季杨花柳絮满天飞的时候,我曾在这里跳跃,拍打柳絮,他在一边含情脉脉的看,含情默默的笑。
永远的微笑。
我住了神,心里忽然发酸。
再往上看,是天空。
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彩。
如果是黑夜,这白云会变成满天幕的璀璨星光,他会和我并肩坐在操场上,指着北斗星一颗颗的认给我 :“天权,天枢,天机,开普,摇光,玉门……”
他说:“如果我们可以一辈子坐在这,我可以陪你望一辈子星空,认光天空中所有的星星……”
我不知道一辈子是多久,但那一刻是我第一次希望时间永远保留的一刻。但是,它没停留住。
我闭上眼睛,双目湿了。
小杰问我怎么了,我说:“又迷眼了,这次是被风迷的”。
小杰不信,说:“风这么小,怎么会吹起尘土呢?你明明就是忘不了张盈平。”
我冷笑,说:“哼!我早把他忘的一干二净了。”
这么一个可恨的人,我怎么会一直想他呢?
我高中有两个最要好最要好的姐妹,我们还结拜了,小杰是我二姐,而秦丽娜是我大姐。
秦丽娜在高中本来和我最知心,最要好,甚至我们之间连秘密都向彼此公开,我们吃饭,玩,上课……干什么都形影不离,甚至见我的男朋友张盈平,我们都在一起。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喜欢上他,和我竞争,和我反目,直到把他抢走……
当我面对着他们两个抱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确定了,我从此没有了大姐了,也没有了男朋友,连小杰我都只哪叫她小杰,而不再是二姐。
我狠狠的用脚踢一下脚底的细沙,心里想:“我没用,到现在我也忘不掉你,但到了大学,我见不到你,就一定能忘了你。”
我抓上小杰的手,一步不停的出了学校。
也不知道这张盈平哪块好,让我一个学期再加一个暑假也没能把他忘了。
他无非成绩好点,年级组也能排进前三,有点小聪明,平常也不怎么努力,又贪玩又懒,还粗心大脚的。
他坐在小杰的前桌,可惨了我的姐妹了,什么都会缺,脖子惯性的老回头借东借西,就算是螺丝,天天无时不刻的那么柠,我感觉也愈扣了,他的脖子还真结实!
我怕他会养成头向右侧一甩的习惯,一不小心顶到墙壁或车窗上。
小杰这小孩太文静太善良了,老是纵容着他,连地球仪被他借去弄坏了三四个也不说他。最令人忍无可忍的是一次把回头借笔,小杰无奈的说:“我就手上用的这一枝笔了,你忙么,忙的话你先用,怪了,我借你那么多笔,你怎么全给弄没了啊?”
张盈平听了回头去翻,东翻西翻,傻了,竟然前后找出了十几支笔,而且全是小杰的!他回头一把扔给小杰,看着小杰,脸红了。
哈,这个家伙也知道不好意思?
也就是小杰,要换成我,我早受不了,跟他翻脸了.
我就说:“这个家伙无耻,你别以为是我男朋友就惯着他,他会踩着鼻子上脸的。”
小杰笑笑说:“没事,又害不了我多少事。”
我就说:“哎,你这么善良的小丫头,到了大学没我照顾肯定天天被无耻的男生欺负。”小杰努起嘴说:“这算什么欺负?”
哎!看着我可爱善良的小杰,我有点放心不下,心想:“你就不会拒绝他么。”
在我和张盈平分手时,我就命令她:“二姐,不要理他!”
但她仍是苦着脸看着我,把张盈平借的东西给了他,哎,我真没办法了,你就不能稍微那么残忍一点?
到后来,这张盈平更过分了,不但无代价的用我姐妹的东西,还拉着我姐妹跟他聊天。我生气了!
这小杰怎么回事,这辈子是不是不会冷脸,不会嫌烦,不会拒绝人那?
最主要是,我就算不是他的女朋友了,也不想他和别的女孩子太近乎,小杰也不行!
我不叫她二姐,直接喊她小杰,甚至全称“李小杰”。
她感觉出来了,苦着脸跟我说:“飞飞,他说他很难受,说你和秦丽娜突然都不理他了,他特不好受,让我跟你说,他一直喜欢你。”
我听了冷冷嗤之以鼻,但对我这个姐妹的抵触与报怨却全消了。
但我对张盈平的抵触立场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他抱秦丽娜,让我太气愤了,他不当面跟我认错,拒绝秦丽娜,说不喜欢她,我决不会理他!
但他一直没有去跟秦丽娜表明立场,所以我也一直不原谅好,这么一僵持,竟然僵持到了毕业。
小杰总会问我:“你忘了他了么?”
我说:“忘了,而且一干二净。”
她肯定是不信了,也不知道不会说谎话的她会不会把这个答案告诉给张盈平,不过我倒希望她告诉他,这样他一着急,才会来找我,但他再也没到我面前求我原谅他。
哼!让他知道我忘了他,让他痛苦一下子也好,“看你后不后悔跟秦丽娜不清不楚?”我有了报复的快意之后,同时心也渐渐的凉了,他喜欢我,却现再没有联系我一次。
夏日到秋天,已是大学开学的时间了,他还是没找我。
算了,张盈平我们彻底没有机会了。
我和小杰登上离开家乡的火车,去了我们的大学。
我不理他了,但小杰和他可以自由的交往,我终于摞下一回脸来,问她:“小杰,他考到哪去了?”
我装出随便问问的样子。
小杰无声的摇了摇头说:“他没和我联系,我也没和他联系,他考了那么高分,应该是全国性重点大学吧。”
我望了望窗外,列车飞驰,窗外的景物向后飞涌,偶尔有铁栏出现在我眼前一晃。
记得我有一次任性搞怪,爬到学校的铁栏上,他大叫吓唬我说:“快下来,教导主任来了!”
教导主任很凶,是我念高中印象中最凶的老师,我特怕他黑着脸训斥我,连忙一滑,跳了下去。
但不惯爬高跳墙的我腿扭伤了,他要背我,我看四处人多,说什么也不干,他就强行抓住我手,抢到他肩上,把我背了起来。
我第一次和男孩子身体相依,近距离按触,而且又有许多人看,我脸热的发烫,他大大咧咧说:“怕什么?你是我女朋友。”
说完,又饱含着柔情的一字一字说:“我是不会让我的女朋友伤了脚 ,还自己走回去的。”昔日言语,却恍如昨日,清誓响在耳边,我眯了眯的眼睛又湿了。
我一回神发现小杰神情忧苦,也眼角有泪花,便问:“你也想家了么?”
她被我发现怔了怔,似乎想点头,却轻轻摇了摇头。
我眨干眼睛里的湿气,车也已经到站了。
出了车厢,脚踏在土地上,我拉着小杰的手,心想:“这可是最后一次想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