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75、第五章 闪烁断片 (5)

　　咒术学院，白梦堡名闻遐迩的塔楼入口，双石塔雄立，中央是带翼的巨大恶魔石雕，光是这个入口就不言而喻地成为咒术学院的有力象征。

　　诺温德仰头看一眼高耸入云的石雕塔楼，明明是鸽灰白的黎明天空，却被黑曜石雕像遮去整片黑影，而且是邪恶的一方，悖德第一名，令人厌恶唾弃的恶魔路西法。周围冻石材质的高浮雕也不遑示弱刻出地狱诸景，在在提醒诺温德此刻身在何处，以及他将会面对的人。

　　荒唐！这里的人全都是疯子！

　　若非为了神圣杯，他死都不会踏入恶魔巢穴，主啊！用大能守护他，让他拥有击败恶魔的正义圣力！

　　诺温德始料未及的是，既然第一神学院建筑在限制魔法元素的教省中，咒术学院自然是挑选精灵元素异常活泼，圣力难以发挥的自然力复苏区设立，他犹握紧来自雅典教廷的圣物十字架，带着「一架在手，希望无穷」的信心。

　　时川浪游敞着院袍衣襟神态困倦，缓缓地从白梦本堡的日月大门踱出，踩着石径来到路西法浮雕翼像下，不知怎么地，本来不用几分钟路程，诺温德又多被冰冷晨风刮了四十分钟，盛名远播的咒术学院领导学生才款款站在面前。

　　「咕嘟！」吞了口口水，诺温德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眼前这头号恶魔忽然发难。

　　昨日在神秘火眼人救走白羽后，接着赶到审判庭的时川浪游，对满室疮痍后并未多置一辞，只是牵着那呆瓜刘易斯到旁边嘀咕一阵后，一反过去大搞破坏的动作干脆走人。

　　不知那呆瓜有无多嘴说了些不该说的，回去定要好好逼问刘易斯！

　　诺温德在心底想好台词，嘴唇蠕动着似要说话。

　　胸口扑通扑通地跳着，每次遇到时川浪游都害他心律不整头脑发热胃痛如绞，担心回去又要嗑光一罐胃药，他的健康情况会变糟，都是因为担心这恶魔在他们神学院肇祸，不过有他诺温德在，绝不会放任时川浪游和他的党羽染指第一神学院！

　　午夜，一支利箭倏然钉入诺温德耳旁的羽毛枕，差点没连胃都叫出来，这才知按箭信所言，无论神圣杯窃贼是谁，此刻神圣杯都已落在咒术学院手中。

　　「嗯哼哼，诺温德，好久不见。」作势为秋寒咳了数声，似匆匆梳洗而来，时川浪游此刻及肩黑发披散，倒和头上雕像有六分神似，顿时，诺温德感到上下有双份的冷笑感朝他席卷而来。

　　「废话少说，你们这些异教徒！快把神圣杯还来！」

　　「异教徒？」时川浪游无辜地耸耸肩。「有吗？」

　　诺温德闻言血脉逆流，摇着指尖戳向时川浪游。

　　「罪民！你们明明就是！」

　　「旧世界的贤者曾经说过：『创造一切万有的上帝，恒久于太阳或天空，亦较时间永恒及现世事物伟大，为任何立法者不能指出其名，非任何声音所能够表达，也非任何肉眼所能看到的。』」

　　「『但我们无法了解上帝的本质，只能藉助声音名字及图画、黄金、象牙、银、植物、江河、高峰、湍流、渴望等等来认识上帝，且在人类无能之余，我们只能将世界美好的东西归于上帝……』」

　　「什么？」诺温德退了一步。

　　脚步声绕过诺温德，停在石墙旁，白羽双手环胸补完下文。

　　「『如果一位希腊人因为菲底亚斯的艺术，或是一位埃及人因为崇拜动物，或另外的人因为一条河流或一场火而想到上帝，我对他们的互异性并不感到愤怒，只是让他们注意，让他们叹服，让他们爱吧！』」

　　「你、你们……这是狡辩！」诺温德张大嘴巴想要反驳，却引不出适当的教义。

　　汗珠滴入耳内，这才发现内衣不知何时湿了一大片。

　　「在怀疑咒术学院之前，请记住艾杰利里还有一间盗贼学院。还是第一神学院以为从那里下手太困难，想假咒术学院帮忙，这个激将法着实有些蹩脚。老实说不就好，大家都在学园念书，价钱还不好商量吗？」时川浪游点点淡淡地说，却命中诺温德心理。

　　曾有一瞬诺温德是那样怀疑过，但咒术学院是百年恶缘的对手，师出有名，况且对号称有去无回的盗贼学院却没有交集，更不知如何触及幻影般的虚构学院，加上白羽就在手中很容易地强化了偏颇的猜测。

　　「神圣杯岂是金钱可以衡量，何、何况本来就是你们拿的！」

　　诺温德语气弱了一下，马上给他大声起来。

　　「既然你硬要栽赃就随便，好吧，让你自己拿回去。」

　　「学长？」白羽疑惑地盯着时川浪游。

　　时川浪游大方地张开双手。

　　「在第一颗星升起和最后一颗星落下期间，整座白梦堡随便你搜，搜到就是你的，条件是不许破坏我们任何东西，随你高兴找几天都没问题。」

　　过去直接在第一神学院报答人家，结果只是让一群老处男气得跳脚，白白毁了不少宗教艺术品，不如将人邀来咒术学院善加款待，更能让对方拥有一生都忘不了的回忆。

　　「你是当真吗？」时川恶魔怎么可能这么大方？

　　诺温德抱着圣经迟疑离开同时，还频频回了好几次头，看见对他从没好脸色的咒术学院院生还友善地挥手，更觉一阵恶寒上身，脚上装置了无形加速器般愈走愈快。

　　「那只河童不敢让枢机主教们等太久而不破案。」时川浪游悠悠地解释道。

　　「夜晚的白梦堡，可是很危险的。」

　　「活该！」白羽没好气地说。

　　「晓星……」时川浪游仰望天边，忽尔看向白羽，带给后者一阵紧张。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吗？」

　　「啊？」

　　「以洛歌斯之名，吾等记汝为集合之中。切莫遗忘此地名誉和传统，我时川浪游此刻承认白羽为咒术学院一员，发誓将世代精神和知识一同交付予之。」

　　虽然是这样突然，但一瞬间白羽就明白此刻时川浪游的目的，他咬紧牙关保持平常回应。

　　「以洛歌斯之名。」

　　握拳与时川浪游交击应誓，白羽压下心中激动，平静无波地和直属学长观看朝阳升起，金光瞬间染遍大地。

　　许久之后，当石块表面已有微温，白羽爬梳露水已干的头发。

　　「学长，所谓的迎新传统，该不会是找个第一神学院的人来整，然后才进行交接仪式吧？」憋了很久，白羽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没错。」时川浪游居然答得理所当然。

　　「只是很少有前辈会对新人举行迎新仪式，妖藻和大家都不是没带过学院新人或是学部升格过来的新生，但是，很少有人能留在咒术学院，如果意志不坚，没有院生愿意担保此人正式加入，以免将来出来的是脱逃学生或劣质御术师。」

　　白羽还想说些什么，一双手从背后搂住自己，不等对方抱实，接着是熟悉的反射动作，肘击、后踢外加上段手刀。

　　轻松闪过的妖却不敌天敌的单手，被藻浮摔在石板上一脚踩住肚子。

　　「河童呢？」藻东张西望，拖着还有半袋之多的滚动条，略显憔悴的脸上闪过光彩，远道绕来咒术学院只为整整诺温德给自己来点消遣放松。

　　「是啊？刚刚还看到他往这里走过来？」妖跟着打探四周。

　　「我放走他了。」时川浪游抬起一只手招认。

　　「怎么可以！」

　　「放心，往后几天，猎物会自己走过来的。大家不是一直很想放半尸出来实验古代医学的效果吗？巫术学院也说想借用场地召唤恶灵，一切都是那么刚好。」

　　正奇怪时川浪游为何对诺温德不会太快找到神圣杯这点自信满满，看着黑曜石被阳光映出嫩金色的亮面，白羽忽然觉悟了。

　　「神圣杯，该不会被藏在……」

　　妖藻跟着白羽的动作仰头，只见路西法半身石雕探出门墙，在十公尺高的巨门上方静静迎接晨曦，整体动作探索地向前上方延伸，较高的左手简直可以容纳一个人躺在上头，险阻而独立。

　　除非会飞抑或轻功，否则想探上雕像只有飞鸟办得到。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错过了很多的妖不依地发问。

　　「始作俑者，是巫术学院听说第一神学院的神圣杯拿来装牛奶可以养颜美容，使肌肤更润泽，于是委托盗贼学院去偷神圣杯，谁晓得他们笨到怀疑起我们咒术学院来了。」

　　三人边听边点头，原来前因还有这么一段曲折，可是，听说盗贼学院到手的东西，不是神都要不回来吗？

　　「经过我和巫术学院的一番交涉……」时川浪游瞥了白羽一眼补充。「本来逆刃比较属意你去谈判。」

　　「什么？我？」白羽猛摇头，马上泛出害怕的表情。

　　「后来我告诉她们用雏灵查到的第一神学院秘宝间平面图当代价，才把神圣杯给抱回来。」

　　「还有，我的敕令。」

　　听时川浪游提起，白羽才想起大衣口袋里还躺着泥封纸卷。

　　时川浪游展开通知命令浏览而过，随后立即以一团黑火消灭了文书，显然是机密任务。

　　「创立纪念日还过不到一半就发生这种事情……」

　　警联也要插手？希望消息来源别那么准确就好。时川浪游眉心打结。

　　有段日子没见了，虽然说两人交情不会因此改变，但在那人公务期间的会面，一般而言总没好事。

　　「里面写了什么消息？」藻敏锐地扬眼。他和妖虽然同时接到敕令，但内容不外乎配合一级生行动，却没告知太多缘由，他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办事的感觉。

　　能在一切尚未有个动静前就让警联在意非常的，到底是怎么样的理由？

　　情报也分等级，落差愈大表示随之而来的意外，或许是更难以应付的。

　　「还不清楚，所以只让一级生先调查，其他人负责加强巡逻，学园的意思是不惊动这次的创立纪念日活动，采用暗中注意的方式。」

　　「也有可能只是假情报，毕竟这是警联官方主动要求我们学园配合，事情没调查出个眉目前无须紧张，大家玩的时候多注意有哪里不对劲就行了。小学弟，你是学部的，那边请你就多留心了。」

　　「我知道了。」白羽点头，虽然不明缘由，但他也被那无形中变得紧张的气氛感染。

　　「这一、两天内，应该可以见到警联的熟人，那时再问清楚一点好了。」

　　纵使时川浪游没有立刻坦白，妖藻也凭借这句警联熟人迅速猜及学园不久后的变化，应和十年前噬夜事件有关。

　　顾及白羽在场，不让犹稚嫩的新生太快卷入未知的危险，院生依默契将话题点到为止转移。

　　「白羽，小学妹感冒好了吗？」背剪双手，时川浪游状似随意地问。

　　「比野牛还健康。」

　　亲自体验过破流重病初愈的身手，白羽非常能够感受古人创造猛虎出闸这句成语的心境。

　　的确，现在破流满心计划着要把睡掉的时间玩回来，那种气势叫人不想佩服也难。
　　「今日，是个好天哪！」妖将一手搁在眼上，隔去耀眼的秋阳，彷佛这个季节最后的能量都集中在现在释放。

　　此后数天，据闻咒术学院的作息大大改变，院生日夜颠倒倾向更加严重，似乎都赶在夕阳西沉前完成梳洗整装，大部分人脸上都有着期待的快乐笑容，好像夜晚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除了夜夜对尖叫连绵不绝早已习惯的守护绿鳞兽群，其余称得上安祥和平的，大概就只有沐浴了一个月星光的神圣杯吧！

　　──第四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