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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第四章 迷子们 (1) ...


  •   昔人之伤逝难舍,昔我往矣。

      厚厚的被子捂暖破流的脸,令她忍不住在棉被上磨蹭半晌,依然不愿张开眼睛。

      这是天堂,是每年寒假糜烂的营生!

      破流每日有必做武课,但她却从不在清晨起床,这点是和多数武术家迥异之处,好在她自认是兴趣,家里也从不硬性加予任何高压锻炼,只求养得破流性子不偏不倚,既然窈窕淑女无望,健康一点也是好的。

      寒冷的中央星城,入冬不时落雪如飞花,唯一的好处是寒假比其他郡县的学校要长些,但课堂数和进度却没有缩水,反而是加重教习,毕竟是联邦特区首府,有其水平要求。

      总而言之,破流也是正常的青少年,要是学校不用上课,武者锻炼精神体魄的使命与赖床的极乐相比,她毫无疑问会选择后者,往往要在房间里赖到娘亲前来唤吃早饭,才堪堪吻别神圣的被窝之国。

      换句话说,这样温暖的触感,这个无人吵闹的氛围,凛凛风声在外呼啸,让破流有了家的错觉,她正要向娘亲撒撒娇要来李晴亲手做的炸芋头点心,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去家千里。

      正支起上半身,忽然遭受冷空气偷袭,破流瞬间化为蓑衣虫躲回掩体中,扯动棉被裹住身体才要坐起,感到手中遇到阻力,再一转头看见白羽披着毛毯,趴在床缘口唇微开熟睡着,脸颊下还垫了本精装书。

      每次看到都差不多的嫩呆睡相。

      指尖碰到白羽头顶,不到数秒他就张开眼睛,张开的睡眼里尚有雾气飘散不去。

      「我在森林里忽然睡着了吗?」恶劣地抖开抽走白羽的毛毯,助他速速清醒,破流要问个交代明白。

      「不对,妳昏倒了。」白羽坚持用清晰的咬字告诉她。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你。」破流最自豪的就是这辈子还没昏倒和歇斯底里过。

      「为什么用我打比方?」白羽有些感到不满。
      破流斜睨他,掀开棉被,转了转手腕。

      「睡了好久,真是神清气爽……现在几点了?」

      「早上九点。」拿出怀表,白羽点头。

      「那才经过几个小时嘛!」

      「今天是星期三。」换句话说已经是隔天了。

      白羽看着这个熟悉的客房,这里对破流来说该是陌生的,米色壁纸,放着打字机和电话的写字桌,以及两排书架,水蓝色玻璃花器里插着一束白蔷薇,房间并不大,摆设也很简单。

      「我睡了那么久?」破流吃惊地扬起两道眉毛。

      「就说不是睡觉了。」把书本放到写字桌上,白羽顺势坐下。

      「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很多事……」不知怎地从破流看来白羽的表情像是被榨干一样,他左手靠着书桌,整个人半歪着抬眸看破流。

      「把妳和莲紧急送下山到亚眠先生家,然后高村医生诊断妳是急性食物中毒,幸好还来得及治疗,然后他又忙着看莲的情况。同时阿青又告诉我小赭人没回到家,我就和他出门去找了一整天,有人最后看到她经过水神庙附近的山路上,以为小赭要回村子就没多留意了,最怕万一发生山难,石太太受不了这个打击现在还躺在床上。

      所以我和阿青在昨天傍晚就谈计划组成搜索队的事情,除了晚上大人不让我们参加搜山外,我们还要到这里或临安市任何小赭可能逗留的地方找。」白羽拿起放在桌面边缘的眼镜戴上,这个动作短暂打断他的陈述。

      「最糟的是昨天下午山上下了场雪,把可能的痕迹都盖掉了,我记得小赭讨厌马,也不敢肯定她是不是骑着纤离走了,所以现在还得从她学校和补习班的朋友问看看人有没有在她们那里。」

      为何不吭声离家出走?难道乖巧的小赭有他也不清楚的烦恼?离开临安一段时日,再度归回时阿青的熟络令白羽心安,他以为这个小村庄是不变的,错了,没有事物恒定不改,毕竟连他自己都与以往不同了。万一小赭在外遭遇到难以挽回的意外……女孩子是很脆弱的,他一直都明了这一点。

      阿青的话语仍环绕在耳畔,尽管距离昨夜分手已经间隔十数小时,白羽还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委托,自己的响应更加明晰。

      「……找到小赭后,你当她男朋友吧?反正你还会回艾杰利,只要抽空写写信给她安抚一下就好。」

      「对不起,我不会说谎,也不想耽误小赭的人生。」

      石青的拳头就停在白羽鼻尖,他用一种很奇怪又带着忍耐的声音,请求白羽做些让他有理由打他的事情。

      只要白羽一说好,石青大概真的会打断他的鼻梁,天晓得石青是压抑下多大自尊抗议和不赞同,对白羽提出这有违他性格的意见,而对方毫无意外的否定答案又如何让他心安和遗憾。

      对的,石青早就知道白羽会怎么回答,就算是无伤大雅的清纯交往,只要对象是从小梦想到大的白羽,小赭也会极之幸福,就算过一阵子白羽借口甩了她也一样。

      就算是被欺骗也愿意,这样的心态在石青看来是矛盾,他明知白羽连善意的作假都办不到才对他提出这个要求,彷佛要鉴定地松了口气,若白羽是能够伪装表面的男人,小赭吃的亏只会更大。

      不过,正是这个不会演戏的白羽,石青反而希望白羽能快点答应和小赭交往,然后速速甩了她让小赭死心,也算了结一段纠缠不清的幻想。

      对于石青的矛盾心理,不可讳言地白羽确实知道几分,知道归知道,还是拒绝得很彻底,看在玩伴一场的情分,他也不愿看阿青自做主张独霸得太彻底。什么是好坏黑白,对于别人的人生谁也无法公正裁判,他不愿见石青兄妹决裂,只是他自己也没有一个明白的方案,他终究把小赭当可爱的邻家妹妹,不愿牵扯过多,因此友谊以外并无费心猜度。

      白羽也不认为小赭仅为了自己的事就离家出走,一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但小赭的想法说到底白羽也不清楚。

      人心的深度,并非一己之力能度量,但他仍想不自量力地去抓住一切瞬乎变异的幻影,这是他的求不得。

      「白羽?白羽?你怎么老是发呆呀!」破流抓住他衣领,用单手拉过来,两人眼对眼的互看。

      「昨天那个女生,那个,莲,她还好吗?」破流不禁放缓了语气,她总认为这个名字是白羽的禁忌之一,而他总共也只对她提过一次,若是在白梦堡那被鬼附身那模样胡言乱语时不算,平时绝对不会见他当成话题。

      虽然那时一时口快告诉了小雅,对白羽有特殊意义的故人之名,却也不见后来泷清雅好奇来问,也难怪了,小雅连自己的事情都不说,自然更不可能去八卦,所以这些名字就被当成符号般的禁忌,仅仅在破流心中留下涟漪。

      「嗯,她总算安静下来了,现在在隔壁房间休息,我正要去看她。」白羽若有所思地说。

      「那头熊到底是怎么来的?」

      「听说是半个月前在另外一个村落过冬的马戏团动物演员,因为长期被虐待捱饿,本来脾气就不稳定,对人类的气味和行动又很熟悉,刚好逃脱出来就就在我们凉水祭路线上的森林逃窜,冬天在环境里找不到食物,又习惯被人类喂食,看到莲才会袭击她。」白羽把大人调查的结果告诉她,这是附近的新闻,但是他们这个村忙着准备凉水祭都疏忽了。

      「说起来,我们也将近三年不见了,她家里的人一直不让我去探望她,后来更不知道搬到哪里,就此失去联络。」

      「我可以一起去吗?」破流小小声地问他。

      「当然。」白羽如此回答道。

      破流借着绑起头发的短暂空档,在心中想到那个曾经被残忍地伤害过,有了痛苦过去的女孩,她不由自主回忆起默默,以及其他遭遇了这种暴力却无力反抗的同性,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无忧了。

      她们年纪明明差不多大啊!如果可以,真想消灭世界上的邪恶。

      破流握紧拳心,白羽又是用什么心情接受了事实呢?

      纵使门扉仅是虚掩状态,白羽依旧轻叩门,然后才将木门推开一半,发现亚眠先生正坐在床侧的椅子上,垂眼看着精疲力竭陷入沉睡的女孩,见白羽来,抬头露出一贯慈祥温柔的笑容。

      「亚眠先生,莲的情况怎么样了?」白羽走近床沿低声问,并无直接把视线投注到莲身上,即便她现在几乎全身都罩在蚕丝被下,只露出一张半被凌乱短发遮住的脸,呼吸沉重。

      破流眼尖,留意到被角延伸出的棉绳,直到捆绑在床脚的结,她不敢多说些什么,隐约觉得不安。

      见隐瞒不过白羽,亚眠先生垂下嘴角,放松的五官立即浮出些许沧桑疲劳。

      「别怪高村医生,这几年不见莲,她似乎在疗养院里习惯被注射镇定剂,身体有了抗药性,高村医生说剂量再增大就有危险了,只好绑着她,夜里她又醒来几次,终于累得睡了。」村长对白羽解释,他知道躺在床上的女孩是少年心中一道敏感的伤口。

      「她这段时间到底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白羽直直望着亚眠先生,从前的美好印象已经粉碎,尽管是这样,白羽还是压制了初见的震惊,他明白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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