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破军》屿川

1、第 1 章

　　方云中打床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这是个在家八成要被爷爷用棍子抽出门去的点儿，但整个寝室仍是鼾声一片缺一角——那兄弟昨晚上去包了宿，大抵不到中午是回不来的。

　　这世界上有多少个名牌大学，就会有多少个xx学院，名为二本实是三本，学生出路如何，全看校名起的靠不靠谱。

　　他轻轻巧巧的拎着盆去洗漱，在几分钟后脸上沾着水珠，拿好钱包下楼买吃的。

　　北京这地儿皇城脚下，一早就是烟雾缭绕，小笼包的香气混着馄饨汤的暖气熏的人胃肠肝脾肾一起动起来，咕噜咕噜的叫着个饿字。方云中骑着自行车，从自己的小破学校一路干到清华门口，在附近一家包子店边儿一支自行车，进去要了两屉干肠馅儿包子。

　　老板早就熟了他的长相，多打了碗豆浆放到这小哥儿桌子上，跟一边自个儿的儿子道：“看看人家，清华都上了还天天这么早的起来学习锻炼！再看看你——”

　　方云中叼着馄饨顿了顿，没敢搭腔。

　　他上清华？他要是有能上清华的资质早就被爷爷按着学奇门遁甲了，还练什么硬功夫？

　　倒是有个能上清华也正儿八经上了清华的人作为他的目标。

　　方云中打一旁的牙签盒里摸出一根竹签剃了剃被肉块塞住的牙缝，耳边满是一早被迫起来早读的小胖子的嘀嘀咕咕，“每来一个人你都要训我一遍……”

　　“这不是让你读大声点儿！这来来往往的哥哥姐姐都厉害得很！好帮你正正读音！”

　　那边儿爷孙俩鸡飞狗跳，这边门口那个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红外‘您好，欢迎光临’玩偶又来了一嗓子“您好，欢迎光临，”当爷爷的立刻转过身去热情招待，在对上来人的模样时又是一乐，“嗳，王同学。”

　　这世上王同学多得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作为第八大姓，王姓氏族实在是遍布天南海北。大王小王老王，光是一个班里就能有上几位，但在这个点儿能出现在这个馄饨店，还被店主招呼的王同学也就那一位。

　　方云中放下筷子，抬起眼睛看过去。

　　王也本已一脚踏进店门，见到店里坐的笔直——像是杆竹子似的方云中和他放下的筷子，当下就差点儿直接掉头出去。奈何看门玩偶已经响了老大爷已经迎过来了，难得穿了身学生装束的王道长只能叹口气。

　　“两屉包子，白菜馅儿，”他把嘴边儿那句‘店内就餐’咽回去，改成：“打包带走。”

　　“好嘞！”店主老大爷对王同学的亲近程度显然要远近于方云中，麻溜的就去打包了，临了还把自己的孙子推过去，“王同学帮我看着点儿这小子，让他把那什么雷森特one读完。”

　　比起店里那座瘟神，王也显然宁可跟小孩儿打交道，他垂眼和小朋友对视了那么几秒，然后挤了挤眼睛。

　　“会读了吗？”他问。

　　“会了！都会背了！”比起爷爷，小朋友也显然更喜欢这位王同学，当下干脆利落的背了起来，“My name’s Daming and I’m in Class One. I’m from China and I’m Chinese.……”

　　“不错不错，背的挺好，去玩儿吧。”王也见小孩儿背的滚瓜烂熟，挥了挥手叫他先休息去。小孩儿等的就是这句话，将书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就撒丫子不见了踪影。

　　王也又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方云中的对面儿，“我说你啊……。”

　　方云中没开口，但放下的筷子又被他捡了起来，青年低下头仿佛根本不认得王也，也没听见他在说话，一心一意的扒拉着碗里的馄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王也眼皮子底下把馄饨戳出了七八个洞。

　　“行了，别戳了，”王也一看他这样就头大，干脆敲了敲那张清漆都掉了一半儿的桐木老桌子，“你说你哎，图个什么？”

　　方云中没搭腔，青年低低的低着脑袋，眼见着一股怂里怂气的样子——但王也可太清楚了，这小子骨头硬的很，人还死倔死倔的，但凡他认定的主意那是真的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这事儿还得从方云中说起，方云中打小就知道自己不聪明，他记事早，一岁就在爷爷膝头听父亲说桃花岛一脉各个儿都是过目不忘的天才，两岁看着爷爷使出一手桃花岛绝学打的山上万千桃花落英缤纷，三岁一句句跟诵出千字文时也曾一度相信，自己也会和桃花岛的历代先人们一样，英才天纵，资质绝世。

　　然后他就被狠狠地打了脸。

　　记忆力有时候和其他能力挂不上钩，没人知道为什么天资绝世的桃花岛为什么会出一个阅读障碍患者。总之，当方爷爷觉得方云中的底子已经足够好，扔给他一本道德经让方云中自己念一遍并背诵时，在听到男孩开口那句：“可道道，常非道”后，本来的快乐教育就变成了棍棒教育，打了十多年都没把方云中的阅读障碍打好，反倒是打出了少年一身硬功夫和倔骨头。

　　你说桃花岛的杂学才是精髓，我还偏就不学了！

　　方云中十八岁那年高考考的一塌糊涂，考完受不了爷爷的唉声叹气，天天在自家海边儿泡着，听潮练剑，直把他爷爷吓个够呛。老头子一把年纪，天天提心吊胆的怕这小子想不开，在老异人们专属的微信群里咨询了半个多月的养孩子经验，最后烦的王也的师父把自家徒弟一脚踹了过去。

　　王也到地方一看，这小子身姿笔挺漂亮，拿剑挥砍的姿势那叫个飒爽，分明不像心中有事儿。再一唠，发现人家早就‘看淡红尘’，索性不多加干预，跟着方云中天天出海溜达蹭了一周海鲜，晒黑两个度胖了半斤之后乐呵呵的回了武当。

　　未想半个月后成绩出炉，方少岛主顶着个过目不忘但是乱序的天赋艰难的过了二本线分明是普天同庆的事儿，结果临了报志愿的时候却愣生生改了爷爷给自己填的本地大学，拿着这些年攒的零花钱买了张机票直奔王也跟他提过一嘴的北京。

　　为的就是离自己家的破岛远一点儿。

　　那时候正好在期末考试，王也本人正在学校靠着记忆力和领悟力飞快复习，等考完一科出去吃饭抬眼就看见方云中时第一反应是这小子莫非考得不错来找他报喜？等掐指一算恨不得转身就走。

　　这波，这波叫祸水东引！

　　方老爷子当天晚上就把视频电话打到了他师父那儿，用了两个多小时斥责王也‘勾搭’走了他孙子。王也本人也为此被迫加入三方会谈的2v1单方面挨训场面中。而那时候方云中就坐在他对面儿，脸上神色淡淡却怎么都盖不住心虚，身段标板溜直的唆着豆汁儿，一双桃花眼隔三差五的往这边儿瞟瞟。

　　方云中把馄饨放到一边儿，坐正身体，认认真真的看着王也。青年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桃花眼，眼眸黑的纯粹，眼波却明亮的很，像是一点朗星清清亮亮的缀在眸中。

　　这是一双不带半点桃花旖旎的眼眸，也是一双没什么坏心眼儿的眼睛。

　　“我爷爷说了，如果我能在罗天大醮打出前三的名次，就不跟我计较，想回岛随便儿回。”方云中双手合十，摆出了个求请的手势，“也哥，王哥——帮帮忙？”

　　“道理我都懂，”王也摸着下巴，对方云中嘴里的话有那么些许困惑，“但是为什么是前三？”

　　桃花岛历代都是个有点儿超然物外的地方，总而言之，大家都知道这门派厉害，但从不知道这门派的传人到底能厉害到什么地步。俗话说内行人看门道，王也跟方云中出海的那周虽短，但这小子浮浪点水，一巴掌下去震碎整盆牡蛎壳的功夫确实不是盖的，没道理方老爷子对自己的孙子这么没信心，只要求个前三。

　　方云中瞅了瞅王也的表情，夹起最后一个完整的馄饨放到嘴里，含含糊糊的说。

　　“武当王也，诸葛家诸葛青，龙虎山张灵玉，你们三个名门大派的天之骄子这回碰在同一场。”方云中咬着馄饨，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有消息说哪儿都通今年会参赛，陆瑾前辈的孙女儿要来试水，八奇技中拘灵遣将的风家也会来争个名次……我桃花岛多大的胆量，敢开口就要夺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