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期》蛰伏深海

8、八

　　再见阿奔时是一个月后的事了，他站在酒店门口等我下班，我当作没看见他和他擦身而过，他追上来对我说：“飘飘，等一下，听我说一句话，就一句！”
　　我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他。
　　他神色有些悲伤，又有些憔悴，似乎遭受了什么打击，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忧郁的气氛之中。
　　“我妈妈想见见你，求求你，去一趟吧！”
　　“你说完了没有，就是这句话吗？我已经听到了。告诉你，我不去，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去！”我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现在想起来，我万分懊悔我当年的轻率，也不能原谅我当年的行为，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补救了。我和阿奔，也正因为这一次的原因而真正的决裂了。
　　有时，我会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我是一定会答应他的。

　　我离开故乡的前一夜，我去找了石勇和芬芳，石勇突然问我：“你不打算再见见阿奔？”
　　我摇了摇头，问：“他现在还好吧？”
　　“他妈妈死了，是四月十三日死的，他死命地喝酒，喝到进了医院，出院后就对谁也不理不睬了。”
　　我算了一下日子，他母亲去世的日子，正是他去找我的第二天。我忽然明白他那时忧伤的原因，更能体会到他醉酒时的心情，是我，是我伤害了他！但我已无为挽回这个局面，对于阿奔，我由痛恨转化为愧疚，而且只剩下愧疚。
　　“你真的不去？”石勇又问。
　　“不去了，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呢？只会让他更加恨我，他不会再想见我了！”我转身走出了好远，又回过头对石勇说：“告诉阿奔，替我说声对不起！”
　　我就是以这样的心情踏上南下列车的，我知道，随着车轮的转动，过去的我会越来越远，我不会再拥有一次那样的日子，而那些人、那些事也只能化作一片片零碎的记忆，埋葬在我心深处。
　　我所面对的，是另一种全新而又辛劳的生活，这么多年过去后，我也已适应这种生活。我不再胡乱幻想，也不再画画，只是有时偶尔听听音乐，那也不再是纯忧伤的曲调。

　　多年后，我在故乡的街道上碰见了阿奔，没有戴眼镜而又度数不浅的我，根本看不真他的面容。他似乎已经不认识我了，和我擦身而过。
　　我迟疑地转过身，叫了一句：“阿奔……”
　　他回过头望着我，脸上带着询问的神色。
　　“你现在……你现在……你不再怪我了吗？”
　　“我怎么会怪你？我都早已经忘了！”
　　“忘了”，多简单地两个字，就可以遮去种种发生过的事，既已过去，又何必再去掀起。
　　我没有再说话，阿奔很礼貌地对我笑了笑，转身离去。
　　我看着阿奔的身影淹没在人潮之中，芸芸众生中，我们只是极平凡的两个，当涌入人群中时，就再也找不到了。
　　至今回忆，蓦然间发现，我最初见到阿奔时，根本不记得他是什么模样，而最后一次见到阿奔时，也未看清楚他的模样。阿奔在我的记忆中，只是维持着十七岁时的那个样子——那个不成熟、极冲动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