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象吉社》清崖兮鹤书

157、混沌人间（六）

　　“砰！砰！砰！砰！”沉闷的敲击声响将乐苓从一片混沌中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本能地想要舒展一下身体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捆住，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动弹不得。
　　乐苓连忙深呼吸了几下，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尝试着挣动了几下，却发现除了手脚被缚住之外，她的身体也虚软无力，连翻身或是坐起都无法做到。
　　怎么回事？乐苓慌忙回想着自己昏迷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记得自己深夜穿着丝袜短裙，走在昏暗的巷子里，那是为了引出在梧桐街附近多次行凶的连环杀人犯。
　　难道……难道自己是被连环杀人犯袭击了？不，不对，其中一起凶杀案的目击者，坚称自己看到了凶手，凶手应该是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男性。可昨天昏迷前，她最后见到的，分明是一个瘦弱的，头发斑白的女人。
　　可她是怎么会晕倒的呢？遇到了那个白发女人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艰难地整理着混乱的思绪，乐苓的太阳穴一阵抽痛。她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不要慌，不要慌，好好想一想，那个女人，那个满头白发的女人，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眼睛……对！眼睛！借着昏黄的路灯的灯光，她分明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刘海下藏着一双沉黑的眼睛，像鬼魅一样，死死地，贪婪地盯住了她！
　　那个女人笑了，笑得恐怖而邪恶，那时的自己，突然感觉腰部有一瞬间的刺痛，像是被尖锐的物体刺透了皮肤！
　　她连忙低头看了一眼，却看见一管麻醉针刺进了自己的侧腰，不是寻常医院使用的麻醉针。这种劣质的，粗厚的针管，乐苓在某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过，那时有一只雄狮从动物园跑了出来，负责抓捕那头雄狮的人，就是用的这种麻醉针，射中了狂暴的雄狮。
　　兽用麻醉针！糟了，这种对付野兽的麻醉剂，效力比医疗麻醉剂还强上许多，就算她恢复了意识，身体也将长时间地处于虚软无力的状态，难以正常行动。更何况，她的手脚都被紧紧绑住了，根本无法逃脱。
　　“砰！砰！”震耳的撞击声再次响起，乐苓艰难地小幅度地扭过了头，循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却见那个将她绑来的白发女人，佝偻着背，正在用屠刀砍剁着什么。
　　乐苓眨动了几下眼睛，让模糊的双眼逐渐聚焦，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砰！砰！砰！砰！”女人细瘦的手臂，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气力，她挥着屠刀，用力砍向砧板上的肉块，坚硬的骨骼也被她一击剁碎。屠刀卷刃了，她便把刀扔到一旁，换一把屠刀继续砍，而她自己，仿佛比钢铁还要强韧，永远不知疲倦。
　　由于用力过猛，砧板上的肉块被震飞，掉落到了地面上，乐苓疑惑地朝那肉块看去，可当她看清那肉块的模样时，瞬间震惊得倒抽了一口气。那肉块，分明就是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乐苓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雳一般，眼前瞬间一黑，双耳也“嗡”的一下，不可抑制地耳鸣了起来。
　　她惊恐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可麻醉药效还没过的身体，根本就无法动弹，更遑论反抗。
　　怎么办？怎么办！乐苓浑身颤抖着，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她生怕引起那个女人的注意力，害怕她举着屠刀，像对待那只断手一样对待自己。害怕自己的身体被分解得支离破碎，害怕像个牲畜一样葬身于砧板之上。
　　乐苓缓缓地转动着眼珠，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查看周围的情况。她所处的地方很宽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血腥味，是新鲜血液混着陈腐血渍的复杂的味道。
　　一旁的铁架上，挂满了齐齐整整的大型铁钩，似乎是用来吊挂牲畜肉排的设施。但铁钩已经生出了锈斑，似乎已经闲置了许久没有用过。
　　肉排架、屠宰台、兽用麻醉针……乐苓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身处在一处废弃的屠宰场里。
　　但是为了防止动物疫病传播，霖城的屠宰场明文规定不允许建在市区，所有的屠宰场都只能建设在偏远的郊区，检疫完毕后，才能运到市区贩卖。
　　所以她身处的地方，恐怕是杳无人烟的边郊，而且远离民房和市集。既然空荡无人，与外界隔绝，那她就算呼救也绝不会有人能听到，就算逃离也没办法仅凭两条腿就跑回遥远的市区去。可以说，她已经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呜！哇呜哇呜！哇呜！”一阵异样的怪响，将乐苓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连忙循着声音朝屠宰场的角落看去，却见一个身形肿胀，头颅硕大，额头异常凸起，可手臂和双腿却萎缩细瘦的怪物，正仰面蜷缩在角落里。
　　那怪物足有两三个成人大小，张着一张大口，虽然嘴里长着尖利的牙齿，却没有任何狩猎的欲/望，而是像个婴孩一样蜷缩着手脚，躺在地上嗷嗷待哺。
　　“孩子，我的乖孩子，饿坏了吧？别着急，妈妈马上就把食物准备好，等我啊，乖。”白发女人一边哄着那不住叫喊的怪物，一边将砧板上的人肉碎块装进巨大的桶里，就像对待猪羊肉那样神情平静，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杀害活生生的人类。
　　女人拎着那桶沉甸甸的人肉碎块，缓步走到怪物身前，将那新鲜的，血淋淋的肉块从桶里拾起，亲手喂到了怪物的口中。
　　怪物心满意足地咀嚼着喂到嘴里的肉块，一边磨着尖利的牙齿，一边发出愉悦的“咕噜”声。
　　白发女人就这么一块一块地将碎尸喂到了怪物的口中，末了，还贴心地用毛巾擦净了怪物嘴角沾染的鲜血。
　　女人抚摸着怪物硕大的畸形的头颅，慈蔼而怜爱地说道：“宝贝啊，你猜妈妈今天给你带回了什么？一个漂亮姑娘！腰细屁股翘的，是你喜欢的类型。你回头相一相，要是相中了，妈妈就不杀她了，留着给你当媳妇儿！”
　　说着，女人不禁叹了口气，说道：“你呀，也老大不小了，还不让妈妈省心，我那些老同学啊，孙子都会满地跑了！可你呢，连个媳妇儿都没找着，工作也不肯好好做，就成天跟那群狐朋狗友一起抽烟打牌喝酒！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哦！”
　　“不过没关系……”女人看着那巨大铁桶里残留的血液，笑了起来：“你的那些坏朋友啊，不会再来祸害你了。因为妈妈啊，已经把他们……全都杀掉了！你以后啊，就是妈妈的乖孩子，只属于妈妈一个人的乖孩子……”
　　白发女人动作轻柔地抚摸着怪物的额头，神情病态而癫狂。乐苓看着那魔鬼一般可怕的女人，心头彻底一寒，仿佛沉坠到了刺骨的冰窖之中，陷入了暗无天日的绝望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