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象吉社》清崖兮鹤书

133、诅咒之海（十三）

　　“滚出去！滚出去！被诅咒的家伙滚出内岛！”
　　“怪物！怪物！打死你这个怪物！”
　　东无岛岛民群情激愤驱赶生病男孩的景象，和楚焕脑海中那段不堪回首的年少记忆重叠在了一起。这个被岛民驱赶的男孩，仿佛就是当年被同村的村民欺侮嫌恶的自己。
　　那种沦为众矢之的，被所有人厌弃憎恨的无助感，重又涌上了楚焕的心头，让他缺氧一般，身形一颤，顿觉头晕目眩。
　　“楚焕！楚焕！”叶之桐察觉到他的异样，及时扶住了他的肩膀，关切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焕用力甩了甩脑袋，想把脑海中那些纷乱的记忆通通甩掉。他深吸了几口气，勉力平缓了一下心绪，这才开口道：“我没事，桐哥。”
　　虽然楚焕说着自己没事，但他的脸色还是显得异常苍白。叶之桐见状，没有再追问，可扶着他肩膀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那些举着鱼叉木棍的岛民，还在朝着那对母子，和抱着男孩的池铭不停地咒骂，看那架势，根本就没有协商和谈的余地。
　　陈柏泽漠然地看了一眼这些几近发狂的岛民，走到池铭身前，接过他怀里抱着的男孩，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强求，今晚我就留在牌屋看顾这个孩子，你们也不用担心诅咒在内岛蔓延。”
　　“柏泽？”池铭一时有些诧异，但他见陈柏泽抱着男孩，目光无比坚定，便也下了决心道：“那好，我陪你一起！”
　　“桐哥。”楚焕唤了叶之桐一声，拉了拉他的衣袖，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听到楚焕悄然跟他说的话，叶之桐脸色略微一变，随即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朝楚焕点了点头，随即转头说道：“既然你们俩都决定住在牌屋了，那我们也不能不讲义气，留在内岛享福啊。回房间收拾一下东西，走吧。”
　　“好嘞！”池铭拍了拍叶之桐的肩膀，笑着说道：“老叶，够兄弟！”
　　池铭回身对陈柏泽叮嘱了一声：“柏泽，你在这里等我，我收拾好东西马上回来。”
　　“嗯。”为了防止这些被畏惧和愤怒冲昏了头的岛民，为难这对毫无反抗之力的母子，陈柏泽便留在了这里照看他们。
　　完全没意料到局势走向的寇千钧，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纠结得直挠头。可相比于这些暗藏秘密，对他们怀有强烈敌意的岛民，还是跟叶之桐他们一起更安全些。
　　思及此，寇千钧咬了咬牙，决定跟他们一起收拾东西，先到牌屋暂住一晚。
　　池铭本想连被子都带过去，可抱着被子走陡峭阶梯实在碍事，他就只卷了一条薄毯，固定在背包上。
　　一行人离开内岛，重又往牌屋方向走去，仿佛也变成了困顿潦倒的无依者，背影很是凄凉。
　　池铭提了提背包带子，忍不住吐槽道：“那个平日里殷勤热络的汪海晏，一出事就跟鸵鸟似的，把头一缩装死了，连个影子都找不见，也不管管这些岛上的这些村民，就任他们闹事？”
　　叶之桐冷笑道：“说不定，我们带人回内岛的消息，就是他放出去的。那些村民，也是受他的指使来堵我们的。要不然，哪会这么巧？刚回内岛，我们就被团团围住了。”
　　闻言，池铭烦躁地骂了一句：“啧，这个汪海晏真是个笑面虎！太阴险了！”
　　谈论之际，突然一阵狂风袭来，挟带着粗粝的海沙，猛烈地刮在他们的身上，风大到差点就吹飞了池铭包上挂着的薄毯。
　　叶之桐几人倒还好，男孩被陈柏泽护在怀里，也安然无恙。可男孩的母亲身体柔弱，难以抵住这迅猛的狂风，不慎摔倒在地，险些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所幸离她最近的寇千钧，及时拉了她一把，随即楚焕也紧随其上，帮忙抓住了男孩母亲的手，这才把她救了回来。
　　楚焕忙关切地问女人道：“怎么样，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女人勉强在狂风中站稳了身形，一头长发被吹得凌乱飘扬了起来。女人忙回道：“我没事，谢谢你们。”
　　叶之桐抬头看了眼越发阴沉的天空，浓重的乌云不断从远处的天际涌来，分明是白天，天色却暗得恍若黑夜。
　　叶之桐察觉到了异常，转头问那男孩的母亲道：“以前海上风暴来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况吗？”
　　女人眉宇之间带着忧色，摇头说道：“虽然这片海域经常起风暴，但像这样来势凶猛的，还是头一遭。”
　　“就这还是小风暴？”池铭满脸诧异地说道：“那娄船长别是诓我们的吧？”
　　叶之桐耸了耸肩道：“诓不诓的，我们不都已经上岛了？难不成，你还能游回去？”
　　池铭无奈地看了眼牌屋区，说道：“那怎么办啊，照这架势，风暴一来，牌屋恐怕会被海水淹掉。内岛也回不去了，我们今晚在哪儿落脚都是个问题。”
　　陈柏泽停下脚步，举目观察了一下海岛的地势，开口说道：“鹦鹉崖。”
　　楚焕接着说道：“没错，海风是从正北方向刮来的，鹦鹉崖在海岛的南面，中空的洞穴正好是天然的屏障，能抵御大部分的风暴。”
　　闻言，寇千钧还是有些担忧道：“但是鹦鹉崖的地势也不高，狂风是能挡住，可要是海水涨潮怎么办？”
　　池铭想了想，说道：“鹦鹉崖的搁浅船只里，有一艘航船的主体部分损坏不算太严重，能修。虽然不能远航，但一场风暴应该能扛住，只希望这场风暴不要持续太长时间。”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他们也不可能丢下女人孩子，灰溜溜地跑回内岛求岛民收留。寇千钧无奈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说道：“那还等什么，咱赶紧去鹦鹉崖修船呗！”
　　女人指了指旁边一条岔路道：“沿山腰走，有一条去鹦鹉崖的捷径。”
　　池铭看了眼地势还算是平坦的山路，说道：“好，那我们走吧！”
　　“等一下！小雁还在牌屋！”楚焕忙说道：“这样吧，池哥，你们先去鹦鹉崖，我到牌屋接上小雁，然后马上赶过去跟你们汇合。”
　　池铭担心地说道：“风越来越大了，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我跟你一起去。”说着，叶之桐拢上了外套的兜帽，拍了拍楚焕的肩膀说道：“走吧，赶在风暴来之前把人带走。”
　　楚焕望向叶之桐，微带笑意地点了点头，应声道：“嗯！好！”
　　“小雁！小雁？”来到小雁所住的牌屋前，楚焕意外地发现那间屋子门竟然没锁，就这么半敞着。
　　楚焕走进牌屋之中，四处查看了一下，却见屋里空无一人，小雁也不知所踪。他诧异地说道：“怎么回事？小雁怎么不见了？她去哪里了？”
　　“或许是看风浪太大，自行找地方躲风暴去了吧。”叶之桐在牌屋内打量了一番，只见角落的桌子上，似乎用石块压着什么东西。
　　叶之桐走上前，拨开石块，将压在底下的一块陈旧的布料拿了起来，却发现布料的背面竟然画了一张东无岛的地形图。
　　不过这地图画得非常简约潦草，一眼上去实在有些看不懂。索性先前楚焕已经画了一张详尽的东无岛地形图，两张图相对比一下，应该还是能看明白这张图想要表达的意思。
　　叶之桐看着这块破布地图，勾了勾嘴角，这个姑娘倒是挺有意思，这地图分明可以跟万秋山的名牌一起给楚焕，可偏要留在这牌屋，想必是为了试探一下他们，发现风暴加剧后，会不会折返回来找她。
　　叶之桐将地图收起，递给楚焕道：“放心吧，这姑娘可比我们想象的要机灵得多，她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