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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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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风雨之大,有些茅草屋直接被冲垮,何况人的血肉之躯。
季云岫踩在泥水里,皱着眉,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虽说早有准备,但变故之大让他猝不及防。
“大人,我们该怎么做…”
一旁的人上前一步,壮着胆子问。
他看了看四周,内心突然有了个主意。
“等雨停…季云岫说话顿了顿,忽觉不妥,”现在就去,看看还有没有难民流民,给他们寻个地方休憩。我去褐桥看看情况。”
待众人分散来,季云岫定了定神,转身就走,突然被人扼住手腕,回头瞥了一眼。
面前的人身着一身黑衣,脸上也用黑布蒙着,看不清样貌。
季云岫把手抽了出来,淡淡的说:
“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去?”
他的嗓音低沉,还有些沙哑。
“我想跟你走。”
“不必。”
季云岫当即拒绝了他,不想跟他多费口舌,甩袖准备离开,可走了一会,回头一看那人还在后面默默地跟着,活像一只没处去的小动物,啊……不,是大动物。
季云岫被气笑了。
“我去的又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知道,”那个人抬起眸子,目光在他的眸子上停住。“我只是想跟着你,你会需要我的。”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说话间透着一股子偏执气。可能季云岫一时间也被蛊住了,无奈的说。
“跟着我,你有什么可求的。”
那个人又垂下眸,
“别无所求。”
罢了,若真另有所图又怎会说呢,多一个人也好,同他去寻未知果。
这个时候,季云岫感觉有个棱角尖锐的东西被水冲了过去,正好撞到了自己的小腿部分。他皱了皱眉,但只疼了那么一会,便没有多想,继续向前走,忽地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收紧,下意识地反打回去。
“是我。”
季云岫反应过来,攥紧了拳头,语气中带着敌意,低声说:
“你想做什么?”
那人把一条很粗的麻绳拴在他的腰间,又饶了两圈,打了个实结。把另一端拴在他的腰上简单的系住,随后举起手,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解释道。
“这样更安全,如果你不舒服…”
季云岫默然片刻,收回了手,若有所思地说:
“你倒准备的充分…”
随后季云岫抬头,面无表情掠过他,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般。踏着泥水,他不清楚刚才划的伤口多大,走路有些不稳,但路本就是一坑一洼的,也不会有人看出异样。
他以为只要表现的足够嫌恶,旁人也会知难而退,不会来管自己的事。可那人只是顿了顿,马上又跟了上来,就像是在考验他的忍耐力。而季云岫也没让他失望,一路上都旁若无人。可那个人跟在后面冷不丁问了一句。
“大人,您…怎么了?”
季云岫感觉背后长了芒刺一般,气息一时不稳。
“多事。”
路不长,但不好走。
季云岫站在褐桥上,从上往下看,房子倒的倒,塌的塌,鸟兽藏迹,没有一点人住的生气。
这可能是季云岫见过的最严重的一次天灾,雨不觉下大了。他的发丝被雨水淋湿了,贴在了脸颊上。
浑浊的水中可以看见尸首的漂浮沉升,有的已经臃肿溃烂,季云岫有些不忍地别过头不去看那些尸首。
“走吧,别看了。”
那个人的视线一直在那些浮浮沉沉的尸首上,久久才回过神,下意识脱口而出。
“想到办法了吗……”随后似乎感觉有些局促,又加了声“大人”。
季云岫回头看了他一眼。
“发觉了吗?”他淡淡地说“雨越下越大了。”
这句话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更为可怖。
那个人明显愣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立马抓起他的手就原路返回。走了两步就又停住了。
四面皆成河,哪里还有什么路?
季云岫垂着眼眸,目光落在两手相握处,那人紧紧地拉着自己,手指下意识地回缩。随后,他抬起眸子,另一只手指着相反的方向。
“水位涨了,不想被冲走就往上坡走。”
那个人扫了一眼四周,回过神才注意到越了界似的松开了手,踩着峰岩碎石,在一块较高的地方落了脚,他转身朝着季云岫所在那个方向伸出手。
“快,上来。”
季云岫看着他伸出的手,默在原地,直到他又说了一遍才微微抬起头,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你继续往前面走,会有人注意到救你的。”
“那你呢?”
季云岫张了张嘴说了些什么,但那个人没有听到,但随后,季云岫退后了几步,转身踩着一步比一步深的水坑向离他更远处走去。
那个人从上面跳下来,不知踩到什么小沟里踉跄了一下。紧跟着追赶上他,呼吸有些紧促。
“你要去做什么?”
季云岫看着前方,薄唇紧抿。
“别管我,回去。”
“现在我们都回不去,不能再分开走了。”
那个人把季云岫强掰回来,紧紧缚住他的双手,两个人的距离一时间很近。季云岫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就在他耳根环绕着。
“大人,你应该懂,现在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
“我该懂?”
季云岫看着他又慢慢的重复了一次,眯着眼,似平有些不解。
“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你该听我的,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叫尊、卑、有、别?”
这个方法原先百试不爽,往往这个时候,对方都会先赔礼道歉。
至于此时,他什么都不想多做解释,远离他人,就是对他人最好的帮助。
可那个人只是顿了顿,声音沉闷。
“我知道。”
季云岫以为同他说开了,想将手抽出来,但是发现他锢得很紧。那人也回视着他,笃定地说:
“正因为您比我更重要,所以您不能有事,就算一去不回,我也愿同去赴死。”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人在季云岫手腕上栓了个死结,松了手。
“……”
季云岫看着那个丑结皱了眉,那人心虚似的移开了视线。
“来不及了。”
他的语气很轻,季云岫没反应过来,被打横抱抱了起来就往回走。
好在季云岫活了二十几将近三十年,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绑他的绳很细,但是莫名结实,不知道这个毛头小子从哪搞来的,季云岫挣了半天也没挣开,硬生生挣出了红痕才肯作罢。
抱着一个人上坡远远比独身一人上去要难。更何况是鲜少修理的碎岩,那人踩空了一个板石,平衡不稳一下子单膝跪在碎石上,有一阵响声,自身也因为疼痛发出一声闷哼。
季云岫总觉得他骨头碎了,虚声脱出。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上去。”
水已没到他胸腔那处,他没说话,默了一会又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上去。
季云岫坐在一片较干的地方,靠着树,绳结已经解开了,他低头揉搓了下手腕,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河水。
“你知道你刚才我能定你什么罪吗,你这是欺上。”
“或许吧。”
那人也跟着在旁边坐下,无意间瞥到旁边人腿脚斑驳的血迹,裤腿已经被浸湿了,晕染了一片暗红,不清楚血是否还在流。
他盯着看了两秒,发觉季云岫的视线垂了过来,忙收回视线,撕下一块长长的衣角想给他包扎,但还没碰到人就被警惕地躲了过去,他的手停在了半空,整个人都不自在了,似乎想了想这样也不妥,把那条长长的布条递了过去,无奈说道:
“你现在不把血止住,这水,脏,回去染病后会更麻烦,说不定还要染给皇上。”
说到皇上,季云岫的神色动了动,脸更黑了,接过买块长条布,在伤口处覆上,又绕了一圈才打好结。
好在衣料是被一种特殊的材料制成的,不会渗水,那个人把外衣解下来披在身旁人的身上,季云岫看了他一眼,把衣服拽下来扔还给他,冷冷的说:
“先管好你自己,毛头小子。”
“……”
那人沉默着把外衣叠起来放在一边。
借着惨淡的月光,季云岫的脸色苍白,这才发现,他的手腕上还戴着一串琉璃珠,乍一看更像佛珠。
“大人,您信佛?”
“不,”季云岫定定的看着前方,语气里冷冰冰的。
“我恨佛”
或许是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所改善,那个人显然更欢快了,但嗓音仍旧沙哑。他靠着树。
“我也不喜欢。”
季云岫转头看看他,虽然被蒙的严严实实,但下意识的表情和动作也初显稚气。
许是年轻人本就容易忘掉令自己不愉快的事,所以尚未懂得恨是何意。季云岫也不会同他解释。
他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又移到膝盖那个位置,眸子沉了沉,收回视线,看着陆与水的交界处,看着被水冲刷裸露在外面的树根,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就往前走。
身旁的人也顺势站起来,跟着他走到边缘处。
季云岫皱着眉,看那树根紧紧抓着土地。
“以木制土……”
季云岫又重复了一遍,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老师说的‘以木制土’也许正是这个。”
他垂着眸,似是在同他商量,又似低声自语。他突然蹲下.身,去探那些水中漂浮着的东西。
季云岫抓住了一只灰黑色的什么东西,他往上提了提,很重,几乎要把他也一并带进水里,他用力一扯,身体突然控制不住地向前倾。
好在被身后那人眼疾手快拦腰抱住拉了回去。一时不稳,不经意间撞到了一个温温热热的东西。
还没来得及细想,耳畔便传来一声不可遏制的怒斥,像是积压了很久。
“你不要命了?”
季云岫愣住了。
这个声音,他太过熟悉,原来只以为音色有些相似,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楚溪?”
此话一出,后人也明显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