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吟雪》汐陌

5、凤凰台上凤凰游

　　红罗帐内，蓦地传出一连串的咳嗽。
　　“娘。”天陌急忙上前，探手扣住帐中女子的脉门，“娘身子虚，还是不要下床了，待陌儿来替娘针灸。”
　　天陌正欲起身，手却被帐中的女子拉住了。
　　微微坐起，伸手拂去了天陌的担忧。
　　只着里衣的女子，轻轻斜靠在床头，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沧桑掩不住她的绝世容颜，即便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她却是风华依旧。
　　“娘……是有话要对陌儿说？”
　　靖王妃稍稍点了点头，又牵扯出一阵急促的咳嗽。
　　转身，天陌低声开口，“都下去吧。”声音虽情，却是颇有威力。
　　在周围的侍女都退下后，红罗帐缓缓拉起，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完全显现出来，那样的苍白，几乎可以令人一眼看出，她，已是病入膏肓。
　　“陌儿，明天你……真的要进宫吗？”
　　轻轻为她收拢被角，天陌点了点头。
　　“你……咳咳。”又是急切的咳嗽，靖王妃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咳嗽声仍是不断。
　　“娘！”不顾自己的手被抓得泛红，天陌迅速从衣袖内取出白绸包，指尖一抖一抽，取出一根极细的银针朝着母亲手中某个穴位缓缓刺下，眼睛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反应。
　　咳嗽稍缓，靖王妃摆了摆手：“陌儿，娘没事，你别担心了。倒是你自己的身子，要好好照料着。”
　　“陌儿知道。”
　　“至于明天进宫，咳咳，你千万要小心。”
　　尽管心中有些疑惑，天陌还是扶母亲躺下，并没有再问原因。

　　步出房门，稍稍迟疑了片刻，天陌叹息一声，向后花园走去。
　　夜，已然深了。
　　蓦地眼前人影一闪，“谁？”天陌微微一惊，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一身黑色衣衫的少年从树丛后现出身形，“郡主。”月光下，黑衣少年的侧脸隐隐发亮，眼眸是如墨一般的黑，深不见底。
　　“是你？”紧握的手松开了，“是去找萧先生的吗？”
　　双肩一震，黑衣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现在没事的话，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天陌淡淡地笑了，眉心的朱砂在月光下更为明显，“我正要去园圃给我娘采几味药，可以帮忙吗？”
　　“好。”轻应了一声，黑衣少年转身走向园圃，脚步却自然地放慢。
　　从袖中取出药方，轻叹了声，随即跟了上去。

　　翌日清晨。
　　两顶软轿，一前一后，缓缓向深宫方向而去。
　　坐于轿中的人，却是各有各的心思。
　　天陌轻轻探手掀开轿帘，看着京都繁华的场景叹息。
　　一切，开始变得不同了。
　　这样的预感，正如六年前一般。
　　沉凝。
　　她微微闭上了眼，任思绪沉论。

　　薄雾如纱一般笼住了一片花海，一阵微风吹过，奇花异草纷纷摇曳着身姿，将自身的精华全数释放。
　　身着白色衣衫的少女微微偏头，看着无尽的长廊，叹气。
　　不过是被几株独特的植物吸引，稍稍听了听脚步而已，居然就和他们走散了。加上自己是第一次进宫，根本不知道皇城的地势。
　　另外，这皇城似乎……太大了些。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走不尽的长廊，看不尽的奇花异草，还有那连绵不断的亭台楼阁，真的是令她找不到路了。
　　轻叹一口气，白衣少女收回了迈向长廊的脚步，转身向花间小径走去。反正已经没办法走到御书房了，还不如看看有什么可入药的珍草的好，那个药方，至今还缺一味药。
　　裙袂不小心勾到了一丛植株，白衣少女弯下身，轻轻解下时，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静静地侧耳细听，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莫非……那边有什么？
　　沉吟片刻，白衣少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绕过一丛矢车菊，前面竟是一处甚为宽阔的地方。
　　空旷的场地一侧，是一张玉石凝脂般的石桌，桌旁仿佛坐了个人，被树丛挡住了，隐隐看不清楚，似是被他的脚步声惊起，桌边的紫衣少年起身，看向她这边。
　　双目交汇的那一刻，白衣少女微微怔了怔。
　　绝美的容颜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似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薄边。玉一般纯净的脸庞闪耀着夺目的光辉，漆黑的眼眸略带些栗色的光芒，眉宇间的英气甚是明显。
　　少年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冷冷道：“你是谁？”
　　似乎来错地方了。叹气，白衣少女转身欲走。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白衣少女只觉得阳光灼了眼，然后一抹浅紫色的身影就那样站在了她面前，带着满脸的冷意，倨傲地直视着她。
　　“你、是、谁？”重复刚才的问题，紫衣少年的语气却是更重、更冷。
　　“天陌。”不想再纠缠下去，白衣少女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想走，却发现他并没有让路的意思，不觉微微皱起了眉。
　　天陌？紫衣少年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眉稍稍挑起。
　　“名字你也知道了。那么，可以让路了吗？”天陌的声音依是淡淡的冷，一样不带感情。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紫衣少年的唇边竟露出一抹笑意，原来她就是天陌，靖王爷的掌上明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呢。只是，她早已不记得自己了吧？苦笑着摇摇头，眉却是微微皱起，不过，她为什么会到御花园，而且转身欲走的样子，该不是……
　　这个人，还不打算让开吗？天陌绕过眼前的紫衣少年，想要离开。却在经过他身侧时，听到了低低的声音。
　　“如果，你是想去御书房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正确路线。”
　　脚步蓦地停住，天陌偏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 ＊＊＊ ＊＊＊ ＊＊＊
　　暮春的清晨，天蒙蒙亮，潮湿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夹杂着一股青草味儿，显得甚是清新。
　　许是还早了些，城郊一片安静，静得连风声都听得清。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扬起了一阵沙尘，也打破了城郊的静谧。
　　为首的碧衫少年轻拉缰绳，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同时，他身后的两位少年也变慢了速度，慢慢踱到碧衫少年身侧。
　　“赶了一天也该累了吧，楚兄，不如在此休息片刻，稍后再上路吧。”碧衫少年偏头，询问的目光看向左侧的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却是看着一侧，怔怔地出神。
　　“我们家少爷问你话呢，怎么说也该应一声吧。”玄介老大不爽地瞪着青衣少年，一想到是因为这个家伙他才不得不回到那个规规矩矩的丞相府，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天怎么就对他这么不公平，本来还打算游完了洛阳就下江南，这下倒好，这样美满的计划就被这个半路杀出的楚莲忆给打乱了。想到这里，不禁再次为自己的悲惨命运哀悼。
　　楚莲忆却似恍然回过神来一般，愣了半晌，微微点了点头。
　　洛楚怀倒不以为意，纵身下马，向河边走去。
　　这里，已经是京都的界外了吧？再过几个时辰，就又要回到城里去了呢。想到这里，洛楚怀不禁笑了笑，爹他定是气到跳脚了，他倒想看看一向镇静的丞相大人暴跳如雷的样子，一定是……很壮观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差点就上不了网了，好险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