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静言怅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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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江南如画，秦淮河边的小茶摊总是人来人往。坐在树荫下的英俊后生轻摇着手中折扇，冲着身后的小僮慢吞吞地说道：“春生，让你带的《王摩诘文集》呢？取来我看。”一边的青衣小僮听了立刻在身边的书箱里翻了起来。
坐在他对面喝茶的青年一听，立刻笑道：“静言兄，你今日找我来，不是为了看书的吧？你可是知道我的，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看书读诗，要不是我爹逼着我进学，我才不会去学那些古板的书文呢！你今天要是让我陪着你读王右丞的诗集，我可走了！”
李静言看着自己这位学友，一时不好意思说什么，他总不能告诉严世忠自己要向他打听天香舫的事情吧？想起自己身为孔孟传人，竟然问起那种花楼艳所，李静言自己就先红了脸，更不知道从何开口。
书僮递过来书册，李静言却并不接书，而是长叹一口气说道：“严兄，近日秦淮又添新美，却不知严兄可曾去看过？有什么奇遇不如说来听听？”
严世忠一听，愣了一下说道：“静言，你也会问起这个？书呆子问起秦淮风月，当真稀奇，稀奇呀！”
听着严世忠拿着自己开心，李静言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今天是奉了娘亲的命令来查那个天香舫的底细，可是说起来可笑，娘亲要查天香舫底细的起因，竟然只是十条鲥鱼……
李静言虽是民籍出身的一个读书人，但李静言的娘亲李夫人却是京师三大酒楼的幕后大老板。听爷爷说，早年爷爷和爹爹都在河南讨生活，后来因为遇到一个有趣的高人，便跟着那高人一起到了顺天府经营食肆生意，再后来李静言那个只知道吃食的爹遇到了也同样喜欢做饭的娘，两人姻缘际汇成了一家人，爹娘成了亲，一家人便搬到了金陵生活。
这些经历都是李静言从他爷爷李老太爷的口中得知的，其间几分真几分假实在难以分辨，加之李老太爷一年中倒有大多半年不在家里，所以李静言总觉得爷爷所说的话中，三分真，七分倒是逗着他玩的。但是李静言的爹爹酷爱饮食之道，却让李静言都觉得无奈。
小时候，李静言总是看见娘爹为了一只珍贵的河豚（或是某种食材）而争的你死我活，有时候甚至大打出手。他们争夺这些东西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由谁来做这道菜。爹娘都是美食高手，互相并不服气，于是争夺之后的结果，常常是爹爹做半条，娘也做半条，然后他们俩一起押着静言品尝做出来的美味，还非得让静言说出谁做的好！可是天地良心，他们俩一个做出来的是红烧，另一个做出来的是清蒸，让人家怎么说哪个味道好吗？
李夫人说李家人得有人读书识字，便送了静言进私熟认字，没想到私塾先生竟然说李静言是难得的读书种子，一定让李家人送他进学从师。于是李静言四岁入私塾，六岁从师，诗书百家无所不读。到了十二岁，李静言由老管家带着，远赴“岳麓”、“嵩阳”等书院求学，一走七年。李静言走遍江南学术之地，拜学大儒收益良多。可是等静言一路学到十九岁时，却因为自己是民籍而无法参加科举考试，无奈之下，李静言才回到家中，再与父母相聚，此是前话。
如今的李家，已经在京师经营起三家名满江南的大酒楼，分别是醉仙楼，八仙楼，和迎仙楼。追着父母找到京城，李静言才知道什么叫繁华之所，金粉故都。看着每天在酒楼里吃喝玩乐挥金如土的富商官人，李静言长吁世风不古，可是李夫人却说这才是太平盛世，还非让李静言也学习经济之道，以后好接手经营家中产业。其实，李静言并无经商之意，于是多半时候，他还是自己带着一箱子书，走到哪，看到哪，倒不失读书之乐。以至于李静言的朋友们并不知道他是酒楼的小老板，还以为他只是个待试的书生。
前些日子京中富商要开办一个商界聚会，更发了百张请柬于大江南北，一时在京中传为佳话。因为能参加这个聚会的商人无不是大商巨贾，所以无论哪一家酒楼能承办此宴，都是大大的风光！
后来经过商会内定，由京师醉仙楼承办此会，不出几日，商会管事就来醉仙楼订下十桌宴席，连订金也都支付过了。可是万万没想到，开宴的前一天，商会管家竟然说商会临时决定转到别处举办宴席，饭钱照付，只要醉仙楼中早就准备好的十条鲜活鲥鱼，直接装桶带走。这下气坏了醉仙楼主李夫人，她差点没咆哮着冲到京师商会与商会会长大吵一架！
其实也不怪李夫人生气，自从年初以来，江南各处的水文都是潮高浪大，渔人为了保命，很少有人到下游打渔下网，为了网罗到这十条够大够肥的鲥鱼，李夫人可是亲自上阵，费了不少功夫才得此十条，可谓珍贵！那些富商不在醉仙楼里吃饭也就罢了，竟然还把那十条鲥鱼也要走，这举动无异是狠狠打了醉仙楼一个大大的耳光，李夫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她当下就命令静言，无论如何查出此事起因，她非要弄清楚，除了自家的醉仙楼，还有哪一家酒楼能做出更好吃的清蒸鲥鱼！
几天之后，李夫人得到消息，说当日的富商集会改在了秦淮河上的天香舫，听说那一日天香舫中巨贾云集，珠围翠绕之下尽显富贵盛气。最重要的是，听说最后的一道菜“十全十美”是天香舫的头牌姑娘汝俊小姐亲自做的！菜品一拿到大厅中，就引得所有人观目注视，还传说这“十全十美”是寻得珍贵鲥鱼而做，鱼肉入口即化，最神奇的是那鱼肉竟然没有刺！
世人皆知鲥鱼刺多，而天香舫的清蒸鲥鱼竟然没有刺，这事一时传为京师奇谈，食客蜂拥而至天香舫，醉仙楼生意自然大不如前。如此一来，李夫人再也坐不住，非让静言出面，打听出这天香舫的底细不可！李静言无奈母亲紧逼，才有今日之行。
严世忠看李静言不语，笑着问道：“静言兄，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为何你的表情竟然如此凝重？”
李静言不好意思地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家中锁事，一时心烦，既然严兄来了，不如给小弟讲讲这秦淮河中的新美旧爱。”
严世忠笑道：“说起秦淮风情，我还是略知一二！可惜近日来我寻美不遇，一直觉得是一大憾事。”
李静言一听，立刻问道：“寻美不遇？可是指你上次去天香舫的事情？”
严世忠有些尴尬，上次他被人从天香舫上赶下来的事情一直被学友间传为笑谈，只是想不到这个傻子李静言竟然也知道了！见李静言问起，严世忠忙冲着他说道：“胡说！我去天香舫怎么了？你别听他们胡说！我上次去天香舫，因为身体不舒服，自己提前下了船来，再说那天我家娘子还在家里等我，我如何能不早些回家？”
看看李静言正认真地听自己说话，严世忠打起精神，夸张地说道：“说起这天香舫，当真是京师第一名船！不说那舫间如何豪华气派，单就那位天香舫的汝俊姑娘，就值得咱们花上千金万金见上一面的！”
李静言也是上次偶然听学友们说起严世忠偷偷溜到天香舫上偷看那里的头牌姑娘，却因为身上没钱而被打下船来的事情，没想到严世忠今天提起天香舫的事情，竟然还是口沫横飞，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听着严世忠把天香舫夸的如同天堂，李静言忽然问了一句：“这些都是次要的，请问严兄，那天香舫菜品的味道如何？好吃吗？比京师里的醉仙楼和太白阁如何？比之八仙楼和迎仙楼又如何？主厨的大师傅是谁？是南菜为主还是北菜为主？”
严世忠听着李静言提出的这些问题愣了，自己上次上船是偷偷溜上去的，不仅没吃过那船上的东西，就连汝俊姑娘的面他也没见过，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他自己听了别人说过的话胡扯出来的，现在李静言问他，他如何回答？难道说自己去了一次天香舫，什么东西都没吃过？这事万一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放？还如何在京师学友中立足？想到这些，他半点也不犹豫，顺口胡说了起来，把天香舫说的天花乱坠，一时把李静言听的也傻了。
李静言自小吃遍天下，可是严世忠所说的这些东西他却当真从未曾听说。在严世忠的口中，尺大的海虾盆大的蟹，无骨的鸭子会动的鱼，无一不是天香舫中名菜。加之刚才严世忠提过的天香舫竟然是三层大船，船里装潢富丽堂皇，大有仙境之感，一时听的李静言心下奇怪，这哪里还是妓院，俨然就成了皇家贵戚所居之所！要不是严世忠亲自向李静言讲来天香舫中一切，李静言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地方。
抬头看看秦淮河上一艘艘画舫游走，李静言又笑了。这个严世忠，一定是在胡言！这秦淮河宽不过二十丈宽，如何能载三层巨船？严世忠定然是又犯了吹牛的老毛病！想到这些，李静言呵呵一笑，吩咐书僮收起自己带来的书本用具，对着严世忠说道：“严兄，时候不早了，今日烦劳严兄跑了一趟，时值中午，静言做东，咱们八仙楼小酌！”
严世忠本来讲的口沫横飞，一听李静言要请他去八仙楼，立刻笑着点头说好。他心里想：李静言这小子家里有的是钱！听说他是北方大户出身，在江南也有良田万亩，算是不是折不扣的富家子弟了。今天这顿饭，不吃白不吃！可惜，李静言不像自己是士籍出身，而只是一个普通的民户，所以就算李静言读破万卷书，却还是不能进仕作官，只能捧着一本书苦读！如今能吃他这个傻子一顿好的，何乐而不为？想到这些，严世忠立刻得意起来，他拉着李静言大声笑道：“李老弟，你这么客气，真是不好意思！咱们去八仙楼？不如再找几个粉头，哥哥让你认识几个好女子，那才有趣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静言怅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