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与绣春刀》秃顶老头Lucifer

7、第二节 嘘月

　　月闻霜太过瘦小，纤细的双臂只能拥着温十三大半个身子，一边注入寒力，一边轻柔拍打着他还在微微颤抖的后背。她有好多话想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说起… …
　　她没有开口。
　　空气之中只剩他的抽泣之声。
　　月闻霜的眸子很亮，映着温十三的身影。
　　他没抬头。
　　直到感到温十三的情绪渐渐平复，她才拈了一个手诀，迅速抵住他的眉心，他随即睡死过去，侧躺在竹床上，睫毛上还沾着小小的泪珠… …月闻霜垂下眼帘，眉头微皱，伸手盖住温十三的额头，唇角 微扬的模样，真有些像她已逝多年的母亲。
　　她也是那般如温柔细腻，连容貌都与司悠然有三分相似。
　　但她是月闻霜，也只是月闻霜。是一个会毫不设防的捧着自己的真心，来爱所有人的女孩子……
　　月闻霜缩在竹床一角抱膝而坐，身旁温十三正睡得正熟，舍外明亮动人的月光尽情挥洒在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温柔平和且肆意张狂。她紧紧的攥住自己的手腕，痛感一路向上传到心底，她搞不懂怎么每个人都愿意对她的手腕下手，阿姐是就算了，怎么就连温十三也是。
　　她疼得睡不踏实，只能静静地望月发呆，脑内一遍又一遍的无由来的重复播放着在温十三梦魇中所看到的画面，一幕幕，一帧帧，最后全在她的脑海中回荡，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景象，她当时怕极了，怕到连闭眼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她看着尸首成堆，血流成河；他看着少年血泪相融，双魂纠缠；她看着男人怒不可遏，极力隐忍…
　　月闻霜猛地睁眼，重又一次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他睡着后突然发起高烧，直到下半夜才退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换了多少次水，深夜露重，井水格外刺骨冰凉。等到温十三睡过去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红肿起来，她弯下腰，从杂草地中摘了几味止痛药材，放到口中嚼碎…好苦。她在袖中翻找糖果，指尖不可察觉的轻轻颤动，没有糖果了…
　　她颓然坐倒在杂草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砸在土地上，随即又消失不见。
　　“娘亲…好苦…”
　　她呢喃着，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向下蔓延，她看着在泪中模糊的月亮，却仿佛看到了娘亲的影子…
　　“霜霜不哭，娘亲在哦”
　　“来来来，给娘亲看看。啊，磕破了呢，快让娘亲吹吹，呼呼呼~痛痛飞走啦~”
　　“霜霜，要说晚安了哦…”
　　耳边似乎响起了司悠然平缓明亮的声音，月闻霜很清醒，她也知道这是假的，但…假的也好啊。
　　“娘亲，晚安…”
　　她冲着月亮用力挥了挥手，随即笑了起来，却有泪珠从她眼角滑落，顺着脖颈一路向下，直到渗入皮肤之中。
　　她扶着膝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她人没醉，心却醉了。
　　她再没抬头看月亮，只是一步走的比一步更稳，更坚定。
　　她坐在竹床上，倚着墙角，缓缓闭上了眼睛，只有嘴巴还在轻轻唱着…
　　“月已明，夜已深，哭泣孩童快快回到母亲怀中…”
　　再次睁眼时，天光大亮，日头已高。她身上披着一件不知从何处来的外袍，而那个原本睡在竹床上的男人则不知去了何处，月闻霜只是微微愣了一秒，不过倒显得有些猫科动物独有的慵懒。她披着淡月色的外袍，微偏了下头向竹舍外张望一眼，果真发现了温十三。他正蹲在草地上生火，身旁是不知从何处捕来的鱼，她目光向下微倾，裤腿处沾着点点水渍。
　　竟是下水捕鱼去了吗…她心口一暖，放缓了步伐，走到他身后前倾着身子看男人不太熟练的处理着手中活蹦乱跳的鱼儿，嘴角不经意间微微扬起。
　　“喂。”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侧面对上他受惊后猛然抬起的目光，笑的格外肆意，银铃般的笑声就在温十三耳边，他看着这个女孩儿，才猛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这么笑了。
　　他不禁仔细地端详起这个女孩来。阳光悄悄穿过她发丝间的间隙，又借着柔和的风拂起她长发的时候，浅浅的落在她的脸颊，照亮她的容颜，温柔的轻吻她，最终在她含情的双眸中眷恋逗留。
　　她好像很普通，但却让人无法忽略。
　　“你要做烤鱼嘛？”
　　她指着那条快处理好的鱼弯了眉，她身上披着温十三的外袍，仔细一闻除了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气，似乎还掺杂上了一股名叫温十三的味道。让温十三有几秒钟的愣神。
　　“看来你不怎么会诶，我来教你吧~”
　　月闻霜眼底的神色颇为自信，只见她也蹲了下来，扶着温十三的手处理完剩余的鱼，她兴致勃勃，却不曾看到身旁的人默默红了耳根…
　　“嘿嘿，你看这不就串好啦~会了没？”
　　她把鱼抹上调料放到火上烤制，转头拍了拍手骄傲的冲温十三扬了扬下巴。
　　“嗯，会了。”
　　他眼底那块化不开的严冰貌似稍稍变得不那么深不可测。月闻霜有一瞬间仿佛是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温柔，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但也没再去问，而是一心扑在了烤鱼上…
　　“喂，小猫儿，过几天便是花朝节了，你想去的话…”他偏头不去看她，只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奈何月闻霜身为猫族，耳朵机敏程度并非凡人可比拟的。
　　“花朝？我要去！”
　　这猫反应也太快了些吧…温十三霎时间心里闪过一万句惊叹。他看着面前这只蹦蹦跳跳的猫，用力的按了按额角。
　　“这几天先带你去置办几套衣服，你这套衣服…到时就先收起来吧。”
　　不知为何，他一看到这套珊瑚红衣裙便会回想起那个在树下起舞的倩影。
　　“对了，还有…”
　　他突然顿住不说话，月闻霜疑惑的歪头等着他说话
　　“花朝人多眼杂，你把这个带着，我就能确定你的位置。”
　　我就能马上找到你，马上到你身边。
　　话到嘴边，却出乎意料的难以出口。这句话，终究没让她听到。
　　月闻霜低头把玩着温十三递给自己的那颗小巧的红色玉珠，甚是喜爱。
　　“谢谢。”
　　她摩挲着玉珠，看着自己映在上面的眼睛。
　　“有什么好谢的，这也没什么的…”
　　温十三把手搭在脖颈上，偷偷观察着月闻霜的一举一动。
　　“不，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